他是如何作到家破人亡的

這是一個差不多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年齡小,又一直在上學,所以能記起的都是一些片段,不夠完整。但是後來這幾年總會想到他,所以還是想把這個故事講給大家聽。

他是如何作到家破人亡的

他是我家老院子旁邊的鄰居,比我大六七歲,沒怎麼上過學。家裡很窮,窮到很多人都不把他們一家人當回事。父母都是文盲一枚,也沒什麼其他的能力,種著家裡的二畝三分地,生活水平也就處於溫飽線上吧。

故事源於他十七八歲吧,大概是那個樣子。

那時候他家裡有一群羊,主要是他父親管著。有一年,他突然用家裡的一群羊換了一輛二手面包車,具體做什麼我並不知道,只知道後來他的麵包車換成了一輛摩托車,再然後摩托車也不見了,成了一輛破自行車。現在看起來這是不是更像是一個段子?然而這是事實。

後來一段時間,他經常帶著或輕或重的傷,據說是被別人打的,至於原因,不過都是一些以訛傳訛而已。

他是如何作到家破人亡的

再後來他把這一切的不順歸咎到了父母無能上,所以父母成了他的出氣筒,拿著菜刀朝父母揮舞幾下也是常事,我曾見到他的父親臉上有一些已經結了痂的傷。村裡人看不下去,於是報了警,民警去的時候他的父母終究還是維護他的,只說是不小心。直到有一次他用一根棍子打斷了母親的雙腿,他們搖搖欲墜的家徹底散架了。

在那以後的一段時間我沒有見過他,倒是見了他母親一次。癱瘓在床的她並沒有表現出痛苦,也沒有怨言,似乎對於苦難她早習以為常了。當時屋子裡臭臭的,村裡的幾個阿姨幫她擦洗身上,說是她遠嫁外地的女兒要接她過去。那時除了挪動她腿疼時會皺一皺眉頭,其他時候和平時一樣,我記得很清楚,她和我說的話是關於我的頭髮,如同話家常一般。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母親,那段談論頭髮的話也成了我們之間最後訣別。幾年後,他的母親死於外地。

他母親被接走以後,他和父親在那兩孔破舊不堪的窯洞裡生活,他們靠老父親每天走街竄巷要來的食物為生。那時候村裡人都很怕他,據說是他老威脅別人,要殺這個打那個,也有人說他的精神不正常,連人都認不清了。但是他認識我父母,見面也會問“姑姑、姑父去哪兒”之類的話,也認識我,還問我是不是上初中了,學習怎麼樣之類的話,並且從未對我們造成過任何威脅。

他是如何作到家破人亡的

我對他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了這裡——一頭亂蓬蓬的長髮,大冬天光著膀子站在院子裡,瘦骨嶙峋,見到人嘿嘿傻笑。以及他那副被村裡人戲稱為“絕對”的對聯——光彩光彩光光彩,彩光彩光彩彩光。後來聽到了他被抓判刑的消息,當時村裡很多人都鬆了一口氣——一個禍害終於走了。

他被抓走後,老父親就去了養老院,沒幾年也去世了。

現在他應該早就刑滿了,但是這幾年他沒有回去過,也不曾有人知道他的消息。或許他去了遠方,或許他根本沒能熬到刑滿釋放。

每次去老院子時,看見那已經坍塌的窯洞總能想起他們那一家人,有些片段歷歷在目。

他們一家如滄海一粟般,來去都不曾激起一點水花。而他,在最好年華里活成了一堆爛泥,風雨過後,一粒塵埃都未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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