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甘雨，洗刷了多日的熱燥。溼潤的空氣，加帶著草果的甜澀和蜜香、不時在鼻息間來回浮漂，隨陣陣涼風，將裸露的肌膚、手臂、脖子和臉頰，㓎淫地肆意輕騷。
應朋友之邀、我們一行四人去蘇村“美麗大荔第三屆黃花菜節”湊個熱鬧。
離開縣城，水泥叢林的壓力頓消，與黃花菜有關的名詩佳句，卻不時向車外蕩飄;
“萱草雖微花，孤秀獨挺拔，亭亭碧葉中，一一芳心插”。
“夏至初臨禁軍門，黃金槍林綠戰裙；赳赳擎天金針菜，燦燦素葷忘憂魂。”
“今朝風日佳，堂前萱草花。持杯為母壽，所喜無喧譁。
“金槍林立綠絲絛，刺天行陣幹雲霄，階前萱草心誰識？遠歸黃花慈母笑。”
.........
優美的詩句，羨慕得路傍的景色，似乎也要向我們賣弄俊俏。
漣漪盪漾的湖水、曲曲折折地映射著西嶽的峰巒、油桃的微笑、和蜂蝶的舞鬧。多彩的棋盤、蔥鬱的沙包，從飛馳的車內望去，就好像駕一葉扁舟，冶遊在碧綠、翠黃、海鳥勾畫的五彩波濤。
路過沙苑腹地，筆直的公路開始隨沙梁蜿蜒起伏。駛上一段高坡，眼睛忽然被一片燦燦金光吸引：白雲遊曳的藍天下，矮矮高高、參差不齊的綠影，像一個放在金沙上的翡翠聚寶盆，盆中堆滿黃澄澄的金條元寶，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那金色的光芒似乎已映射到天邊樹梢，給如雪的白雲鑲上一層金邊，連太陽都羞澀了不少。
進入蘇村鎮，穿梭在白楊、油桃、翠棗、綠槐擁成的狹窄衚衕,透過轉瞬即閃的樹窗，一簇簇、一壟壟、一塊塊“下碧中直上刺天、團團緊簇敵膽寒。誰家虎賁敢奢侈，萬兩黃金鍛槍尖”的“禁（金）軍”隊伍不斷闖入眼簾。隨著眼皮一閃，彷彿間西魏的宇文泰就在前邊不遠，戰馬的嘶鳴、刀劍的磕碰、低沉的傳令，不時交織在耳畔。心中不禁疑惑：難道時光穿梭回537年的沙苑之戰？
“哞---”
悠長的牛叫聲，打斷了夢酣，原來是自己“杜康散胸悶，忘憂解心煩。”“黃花似金針，軍陣槍林尖”情結太濃，以至於醉迷朦朧，思緒萬千！
追逐著漸濃漸鬱的甜香，適應著燦燦的金光，汽車離開衚衕，來到沙梁邊的“閱兵廣場”，成百上千畝的“受閱軍隊”，齊刷刷、雄赳赳地陣列四方。恍惚間“為人民服務”的呼聲在耳邊頻頻迴響。
走近“士兵”，飽滿的精神定使人為之一振：碧綠色如蘭草般、但絕對比蘭草粗壯的戰裙，像瀑布、像長髮、像節日四散的煙花。像瀑布，二三尺長的條形凹葉、從筆挺的的莖稈上分岔溢出，綠油油、碧亮亮，一瀉而下；像長髮，每根碧葉親密無間，密密麻麻，親而有序，麻而不亂；
像煙花，以莖稈為中心，形成一個直徑約六十公分大的墨碧色“煙花”、圓弧般四散開來。煙花上七八根約直徑一公分、高八九十公分的翠綠色圓形金針稈、如士兵手中橫掃千鈞的槍桿，又如根根擎天的手臂，層疊地撐開如虯的爪尖。尖上嵌著一個個刷刷朝天的“金棒槌”。金棒槌約長七八公分、粗一公分。從最粗處開始均勻地分佈著四五根紫墨色絲線，直通頂端。三五個、千百個、數不清地棒槌，似約定、似口令、似魂攝地朝天而立，猶如戰陣的槍尖，又如板寸的短髮，根根向上，絕無旁逸。那奮發向上的姿態、整體劃一的陣容、金光霞蔚的氣勢、不由人慨然喟嘆，浮想翩翩。甚或忘了是在沙苑還是在梵高的畫端？是在黃花菜地還是在唐王李世民“興盛堡耀武”陣前？！
偶爾有幾個調皮的棒槌呲開紫線，獨樹一幟地舒捲著喇叭形六星花瓣、伸出金桔色絲線般花蕊，橙中帶金的花萼，在蜜蜂的騷擾下、一閃一閃、像少女鍾情的媚眼，勾人心絃。
“這，就是黃花菜？”初到大荔的大學生小李，似乎也被黃花菜的氣勢所震撼，來前滿臉的慵懶、書卷氣已蕩然無存，雖然說著話，但充滿羨慕、剛毅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離開那威武的軍陣，“曬乾的黃花菜我見得不少，也吃的不少，一直以為、為一種菜，她的長勢應是柔媚、婉約。真沒想到她如此剛毅、向上、團結、奮發。真不愧是‘金槍林立綠絲絛，刺天行陣幹雲霄’啊！”
“你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帶著金絲眼鏡卻是營長轉業的老邱，說起話來洪亮如鍾、特有軍人口氣，“自古秦兵耐苦戰，這，地球人都知道。戰國時期的秦軍戰團、李世民的秦王虎賁、對越作戰的關中師團，無不是所向披靡、使敵聞風喪膽的生力軍。這種與生俱來的特有秉性，是沙苑特有的地理氣候、萬物生靈所造就。黃花菜就是其中一個。”說著，他面向菜地，輕輕地撫摸住近旁的一窩菜，就像過去撫摸他的士兵一樣，眼睛卻猶如“越戰”前檢閱他即將作戰的連隊。
“對！黃花菜就是沙苑人品格風貌的具體體現。生長在貧瘠荒漠的沙地，需求的很少，只要有點水，就會頑強生長、奮發向上、剛正不阿、團結奮進，絕不旁逸斜出、絕不走歪門邪道。馬自強、張奚若、王進喜就是形象的典範。”
“娃娃露著豁豁牙，遇見賣菜都叫達（da父親），這是過去沙苑特有的一種現象。辛勤勞作的男子，總是披星戴月、早出晚歸，早晨出去時孩子還未起床，晚上歸來孩子已經進入夢鄉，總見不上面。只知道達去賣菜了。娃都開始換牙了，還認不清父親，以為賣菜的就是他達。因此,家裡的酸甜苦辣鹹、孩子的培養教育、性格的形成和文化傳承，多由母親承擔。像“金針菜”這種剛毅向上的品行風貌，多是在孩提時代由母親的耳濡目染所形成。
沙苑的母親偉大啊！”
“所以，黃花菜、很早就被叫做為‘母親菜’”看著我們對著金燦燦的“御林軍”遐思，蘇村的朋友迎上來、神采飛揚的說：“學名萱草。萱堂，指的就是老母親。另外黃花菜又叫忘憂草、金針菜、諼草、宜男花、安神菜等，沙苑人慣叫它金針菜，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在我國種植已有兩千多年曆史。”
“沙苑，作為最早種植的地區之一”同行老吳接過朋友遞來的宣傳冊，眼神掠過林立的槍尖，掠過一群雙手飛舞的摘菜姑娘，望著不遠的沙梁和如帶的渭河，款款地說到：“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和獨有的硅酸鹽砂質土壤，其產品以“針長肉厚、色亮味香”而譽響全球。曾以十根一包、每包五美元的價格銷往英美等西方國家的貴族王室。現在，年成好的話，每畝能收入近萬元。富裕了一方農百姓。”
“怎麼不到主席臺就座？”
一聲委婉的鶯啼，驚呆了所有人。不知什麼時候主辦方潘總飄然而至。只見她活脫脫一株黃花菜：窈窕的身材、上黃下綠的長裙，配著白晰玉潤的圓臉，不知是黃花菜的金光映罩了她S形身姿，還是她的氣場交織了黃花菜的霞光，突然感覺眼前敞亮了許多。她風擺楊柳的柔美雖然與“黃金軍”的剛毅大相徑庭，但她的婉約卻正烘托了“禁軍”的肅殺。剛柔相濟，相得益彰。
突然，我想到了母親，想到了千千萬萬像母親那樣的沙苑婦女。她們不就像金針一樣嗎？！雖是素菜，卻能吃出肉的味道；雖久經磨難，卻始終頑強拼搏、不向環境屈服，不變初衷。她們用“小女子”柔弱的肩膀，撐起了多難的家；用剛毅、正直、無私的品德，耳濡目染、教化默化了沙苑男兒的果敢、奮進、團結、向上，創造了博大的沙苑、乃至華夏文化與文明。
“媽媽呀媽媽，軍號已吹響，鋼槍已擦亮，部隊要出發。當兒從戰場上凱旋歸來，再來看望親愛的媽媽---。”
金針、黃花、忘憂、萱草 — 母親，多麼切貼，多麼形象啊！
“怎麼？不至於這麼讓你著迷吧？看來，我還是有些魅力吧！”
潘總回過頭挪喻地招呼了一聲，繼續婀娜著T步，輕風流雲般陪著眾人，邊走邊說：“黃花菜最大的特點是忘憂。現代科研認為：其含豐富的卵磷脂，是機體中許多細胞、特別是大腦細胞的重要組成成分，對增強和改善大腦功能有重要作用，同時能清除動脈內的沉積物，對注意力不集中、記憶力減退、腦動脈阻塞等症狀有特殊療效，故人們稱之為“健腦菜”。”
“對現代病有何作用？”胖胖的小秦有些氣虛地問道。
“剛才說了，忘憂草能清除動脈內沉積物，顯著降低血清膽固醇的含量，有利於高血壓患者的康復，可作為高血壓患者的保健蔬菜。另外它還含能抑制癌細胞生長的有效成分，豐富的粗纖維更能加快消化，增加血液循環，清除體內垃圾，起到美容保健作用！”只見潘總調皮地做了一個誇張的POS：“我，怎樣？！長期食飲黃花的效果！”
“是啊！”一位剛從會場出來的遊客，左手拿著撕開包裝的成品菜，右手不斷地從包中抽取著紫色金針，眼光卻痴痴地叮著身邊一簇黃花，邊咀嚼邊含糊不清地接口道：“在烹飪界，沙苑金針菜被稱為“素中葷菜”。既可生焯，又能烹調，既能煲湯又能炒成佳餚。滿漢全席第十一菜“翡翠金佛”就是以金針菜為主，配以韭菜、蛋黃、白肉而成。明初名廚李玉山曾有詩讚道‘素菜葷佳餚，味引牆佛跳。青碧金玉配，高枕樂逍遙’”只見他鼻子湊近那簇盛開的黃花菜，貪婪地吸了一大口，然後眼光迷離地蹲在那，好像定格一般。
“美啊美啊！醉啦醉啦----”會場的音樂如天籟飄過。
所有人都彷彿受到感染，不約而同地採了一大把黃花菜，肆意地吮吸著，靜靜地、靜靜地保持著不同的姿態，但眼神卻都是同一地迷離、迷離......！
閱讀更多 大秦微大荔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