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偷桃

聊齋志異——偷桃

蒲松齡(1640年6月5日-1715年2月25日),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

我年少時正逢春節(古以立春為春節)前後參加郡試。按照當時的習俗,春節的前一天各行各業的商賈們要抬著綵樓,吹打著樂器到各地的布政司衙門慶賀春節。我們管這叫“演春”。我和朋友這次也一塊兒參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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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遊人如織。衙門堂上四位官員都穿著喜慶的紅色官服,兩兩東西向對坐。我那個時候還小,也不知道這些是什麼官員。只是聽見這周遭人語嘈雜,鼓聲聒噪。忽然又一個人挑著擔子又帶著一個披著頭髮的小孩走上來,像是在說什麼;但是人聲鼎沸,我也沒有聽見什麼,只是看見朝堂上的人都在笑。隨即有穿著青衣的官員大聲下令要讓這人表演節目。這人答應後便問道:“想讓我表演什麼節目?”堂上諸位官員相顧多言,官差便下臺階問這人擅長什麼。那人回答說:“我能夠顛倒生物的生長時令。”官差向官員如實稟報。商量了一小會,官差下臺階和這人說:“那你就表演取桃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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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桃?????

表演者應允了,解開外衣放在肩挑的盒子上,又故作埋怨的嘀咕道:“大人您可能不瞭解,如今天氣還這麼冷,堅冰還沒化得開,我這上哪裡給您取桃子去?我不去取吧,這又恐怕惹惱了大人您,我可真是很為難!”他的兒子(那個小孩)說:“父親你已經承諾了他們,沒辦法再推辭掉了吧?”這人惆悵了很久才說:“我對這氣候時節非常的熟悉,春初的時候到處還是積雪,人間哪裡去找桃子?,只有天上王母的蟠桃園的桃樹一年四季從不凋謝,可能會有桃子。這樣一來咱們必須要偷天上的桃子了。”兒子很驚訝:“哇!那從這到天上有臺階可以走上去嗎?”那人回答:“我有自己的辦法。”於是他打開箱子,拿出了一捆大約數十丈長的繩子,整理出繩子的一端,把它拋向天上;說來也怪,拿繩子立刻懸空中立了起來,像是上邊有什麼牽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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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乃持索,盤旋而上,手移足隨,如蛛趁絲,漸入雲霄,不可復見。

不一會繩子是越走越高,看起來都上到雲端了,此時那人手中的繩子也所剩不多了。完成了這些,他就把兒子喊了過來:“孩子,你去吧!我身體笨重,登天不合適,還是得讓你去一趟。”於是把繩子交給了兒子並囑咐:“你就攀登著這繩子就可以去到天上。”兒子接過繩子面露難色,抱怨說:“老爹你也是大騙子,就這麼一根比線粗一些的繩子,你想讓我攀著他登上這萬里之高的天上,萬一這途中繩子斷了,我這直接就屍骨無存了呀!”父親有些嗚咽地拍拍孩子:“我已經誇下了海口,現在也是追悔莫及,還是麻煩你去這一趟了。倘若你偷得來桃子,咱們肯定能德賞百金,到時候我一定為你娶個漂亮的媳婦。”兒子這才攀著繩子,慢慢的往上爬,手腳並用,像是蜘蛛在蛛網上爬行,之後逐漸遠至天邊,人眼已經不復可見。過了很久之後,天下掉下一個大如碗的桃子。表演者甚是歡喜,接住桃子在公堂上展示,堂上各位官員傳看了很久,將信將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仙桃。

聊齋志異——偷桃

乃啟笥,出繩一團,約數十丈,理其端,望空中擲去;繩即懸立空際,若有物以掛之。未幾,愈擲愈高,渺入雲

眾人正詫異時,忽然見那根繩子落在了地上,表演那人驚呼:“完了!完了!上邊有人把繩子剪掉了,我這兒子該抓住什麼!!”話落,天上掉下一墜物,仔細一看,是小孩的頭。那人捧著孩子的頭大哭:“一定是他在偷桃子的時候被監管桃園的人發現了,我的孩子完了!!!”這之後,天上又掉下一隻腳;之後一些肢體的碎塊粉粉的掉落,完整的小孩不復存在了。表演者悲慟至極,一點點的把孩子的殘缺拾到箱子裡,對著箱子磕頭:“老夫我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跟隨著我南北闖蕩。今天我奉嚴格的命令只能照做,不想讓你遭遇這般酷刑!我會把你揹回去好好安葬。”這之後,那人來到堂前哭訴道:“為了取這麼一個桃子,我的孩子都賠上了性命!如果各位大人可憐我這小兒子,還請給些錢財幫助我將他好好地安葬,日後一定報答各位長官的恩情。”在座的官員都很又驚又怕,紛紛賜予那人些許錢財。

聊齋志異——偷桃

術人受而纏諸腰,乃扣笥而呼曰:“八八兒,不出謝賞,將何待?”忽一蓬頭僮首抵笥蓋而出,望北稽首,則其子。

表演這人收了錢財趕緊放在了腰間,然後敲打著箱子說道:“八八兒呀,你現在不出來謝謝諸位的賞賜,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呀?”語罷一披著頭髮的小孩子用腦袋盯著箱子蓋子出來了,面向朝堂叩首,這一看,原來是那人的兒子!因為這人表演的法術確實很奇特,所以我至今仍舊記憶猶新。後來聽說白蓮教的人能表演這樣的絕活,這大概就是他們的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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