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沙沙
大約在1967年的深秋或者1968的早春時節，“文化大革命”熱浪未消，大中小學生仍在“停課鬧革命”，實際上就是不上學了，在家裡消磨時光。有一天早晨醒來，南京人民赫然發現，這座一向不太下雪的南方都城，一夜之間竟然變成了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北國風光，真個是山舞銀蛇、原馳蠟象、分外妖嬈！
我們南京軍院馬標10號樓5門洞的孩子們可樂壞了，紛紛跑出家門，在雪地上蹦啊跳啊跑啊打雪仗啊，有的小孩子竟然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雪地上！那天的雪量可真夠大的，足足有一個拳頭那麼深。不知是哪個女孩說了一句“咱們堆雪人吧”，於是所有的女孩都歡呼起來！
趙潤田伯伯家的小姨（尹傑阿姨的妹妹）是東北人，對下大雪本是見怪不怪。但在南方見到這麼大的雪，還是讓經常在南京過冬的她非常興奮。小姨堆雪人的技術非常嫻熟，在她的指揮下，女孩子們七手八腳地捏雪球、滾雪球、堆雪球，最後竟然堆成了一個好大好大的大雪人，比小姨的身高只矮半個頭！不知是誰找來了一個破鐵桶，斜斜地扣在雪人頭上當帽子；也不知是誰給雪人安上了眼睛、鼻子和嘴巴，更不知是誰把自己的圍巾圍在了雪人脖子上，於是大雪人活起來了，瞪著大大的眼睛，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彷彿在衝著女孩子們高興地微笑。
就在小姨帶領著女孩子們堆雪人的時候，一群男孩子卻沒有加盟進去，一直熱衷於在雪地上蹦蹦跳跳跑跑鬧鬧。其實一點也不奇怪，近半個世紀前的男孩女孩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封建意識相當濃厚，男女授受不親，互相之間基本不說話，女孩子做的事情男孩子絕對不會參與。
就在男孩女孩們興高采烈地各玩各的雪的時候，從5門洞裡走出來一位拿著照相機的叔叔，準備給孩子們和雪人拍照。時隔將近五十年，當天的參與者都想不清楚那位攝影師是哪一位叔叔伯伯了。但是比較肯定的是，或者是趙潤田伯伯，或者是張炬叔叔。因為那時照相機是高檔的稀缺物件，5門洞裡只有他們兩家有相機（但是我的印象更傾向於是趙伯伯，因為他好像先是為自己的家人照了幾張相的）。一看可以照相，無論男孩女孩都興高采烈，摒棄前嫌，爭前恐後地簇擁到大雪人身邊，都想跟大雪人一起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記。
大概十幾分鍾後，照相結束了，女孩子們都意猶未盡。但是讓人再也想不到的是，一樁千古慘案就在一瞬間發生了：在女孩子們“哎呀哎呀”的哀叫聲和嘆息聲中，以兩個大男孩為首的一幫男孩子連踹帶砸地踢倒了大雪人，轉眼之間大雪人就滿身瘡痍，幾分鐘後就消失殆盡，只剩下淺淺的一小堆破爛的雪丘！至於當時男孩子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一直就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自然也就無從考證。我的推測是，那時還在“文革”期間，受到“造反派”打砸搶的影響，很多男孩子有勁沒處使，正好碰上一個不是真人的大雪人，就拿它練手了。
可憐的大雪人，只活了短短半個小時！
將近五十年前留下的這張照片記錄了孩子們和大雪人的影像，充滿了童趣和快樂，還有當年瘋狂的歷史痕記，是不可多得的歷史資料。無論何時看到這張照片，都會讓如今都已白髮蒼蒼的照片中的孩子們發出會心的笑聲，回想起年少時代那些美好或不太美好的往事……
【人物介紹】
一、以位置分類：大雪人前面蹲著的3個男孩：左側是趙利軍（暱稱小黑皮），中間和右側是小姨的兩個男孩；
大雪人左邊（從左至右）：張笑蘭，王淘沙；
大雪人右邊（從左至右）：小姨的小兒子，小姨，鄭小潔，王浣沙，張笑菱；
大雪人右前方：站立者是吳寧娟，蹲著的大帥哥是張衛平，前排蹲著的是吳寧娜。
二、以家庭分類：
張炬家的孩子：張笑菱、張笑蘭、張衛平；
吳修明家的孩子：吳寧娟、吳寧娜；
鄭自修家的孩子：鄭小潔；
趙潤田家的孩子：趙利軍；趙家小姨和她的3個兒子；
王三欣家的孩子：王浣沙、王淘沙。
（感謝張笑菱、張笑蘭、張衛平、黃曉星對此文的幫助）
寫於2016-10-05
馬標10號樓5門洞的東牆，一層是張炬叔叔家，二層是鄭自修伯伯家，三層是我家。攝於2005年秋。
10號樓5門洞二層至三層之間的公共陽臺，望出去是11號樓的南牆。攝於2005年秋。
10號樓5門洞與11號樓5門洞之間的空地，短命的大雪人的故事就發生在這裡。攝於2005年秋。
文：浣女嬉沙
閱讀更多 大院故事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