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最大音樂節背後的人

全球最大音乐节背后的人

全球最大音乐节背后的人

本文編譯自《New Yorker》

原文作者:John Seabrook

編譯:李昌豐

2015年10月的兩個週末後,一場經典搖滾狂歡派對在沙漠中拉開帷幕,演出經理Paul Tollett那時正坐在The Who的親友包廂中,這處佔地多達1公頃的VIP帳篷是科切拉山谷音樂和藝術節(Coachella Valley Music & Arts Festival)為頭牌嘉賓打造的專屬區。

透過一塵不染的潔白帆布,山谷兩側的山脈清晰可見。夕陽西下時,山峰逐漸變成了淡紫色,而科切拉的演出也即將開始。帳篷外面,天氣依然十分炎熱,但在裡面,冷氣正通過空調徐徐吹來,腳下則是一片柔軟的草地,有些地方甚至鋪蓋了地毯。

Tollett在加州沙漠中打造的這場音樂盛宴,幫他賣出了逾20萬張門票,並在兩個週末創造出了9500萬美元的收入。2016年,在“沙漠之旅”(Desert Trip)的助力下,科切拉又將它的票房帶到了一個新高度,以1.6億美元的收入創下了音樂節票房的歷史紀錄。

我們可以說,音樂始於室外。甚至在六十七年代,在室內音樂節闖入市場前,搖滾音樂節還一度只是大眾的戶外節日。事實上,當戶外音樂節以效應式樣的樣子出現前,觀眾們其實更習慣於被包裹在屋頂之下享受現場,這種體驗甚至可以追溯至古羅馬的競技場中。今天,科切拉和沙漠之旅的出現,則將室內演出的那種震撼帶到了戶外,因為它提供一切室內外應有的服務——洗手間、美妙的音樂以及美食佳餚和五花八門的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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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l Tollett

51歲的Tollett是一家位於洛杉磯名為Goldenvoice的現場演出宣傳公司的首席運營官,歸屬娛樂巨頭A.E.G.所有。在帳篷裡,他解釋了自己是怎麼搞定包括The Who、Bob Dylan、滾石樂隊、Paul McCartney爵士、Neil Young和Roger Waters等傳奇搖滾歌手或樂隊加盟科切拉音樂節的。

酷似隨團雜物人員的Tollett,大多數時候都身著一身牛仔褲、工作服和一隻印有洛杉磯道奇隊的棒球帽。Tollett與搖滾音樂節的淵源由來已久,根據他自己的說法,這一切開始於一趟從洛杉磯飛往6萬英里之外的航班,在這趟航班的終點,滾石樂隊彼時正準備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上臺演出。“當狗仔不在周圍時,你才可以和他們聊上幾句。”這次見面是在滾石樂隊主唱Mick Jagger的更衣室裡進行的,整場談話持續了12分鐘。聊天的氛圍其實有些微妙,因為滾石樂隊不止一次地表達過他們想要在科切拉演出的心願,但這一切並未塵埃落定。

Jagger之後,Tollett又去拜訪了素來喜歡上音樂節的Paul McCartney。“我之前已經成功將Paul請到了科切拉,我還認識Neil Young的演出經紀Marsha Vlasic,Pink Floyd的創作主腦Roger Waters也在科切拉演出過。我能將這一件件事都拼湊起來。”這些大牌音樂人的演出費用在300萬至500萬美元之間。此外,每位嘉賓還能額外獲得整整兩週的親友帳篷。比如,滾石的VIP帳篷就包括一條長達40英尺的空調跑道,以便Mick Jagger到時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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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The Who的休息間時,Tollett不太情願的同意了一名攝影師拍攝他舞臺身影的請求。為了確保科切拉的成功,Goldenvoice的製作團隊在馬球場上憑空搭建了一所立體式、放置了3.5萬個座位的體育館,並修建了多個豪華包廂。儘管如此,這些座位和包廂在音樂節結束之後都會被拆除。擁有工程師靈魂的Tollett,在不斷地解決問題時摸索出了一套經驗,而這些經驗讓科切拉把將近10萬人帶到了一起。

這片700公頃的土地由Tollett和A.E.G.共同持有,它的開發商帝國馬球俱樂部的總經理Alexander Haagen三世,以莫奈的《睡蓮》為模型,在這裡建造了一座橋樑,並在四周豎起了眾多古典雕像。在冬季,全球最知名的馬球運動員會聚集在這裡,展開激烈的角逐。

雖然這裡不常降雨,但Tollett並不擔心炎熱的天氣會嚇跑參與者。在密封的帳篷裡,空調不間斷地在輸送著冷氣,外面則設有霧化站和免費的水箱。對於60年代的音樂節組織者來講,對大門的控制權一直是主要困擾因素,但這個問題被Paul Tollett的哥哥Perry解決掉了。為此,他花費了3年時間,在場地周邊設計了一座高達10英尺的白色柵欄。儘管如此,科切拉也發生過可怕的事情。2010年,因為有人偽造了它的入場腕帶,科切拉失掉了對大門的控制。不久以後,嵌入了R.F.I.D.芯片的腕帶面世,加之門票中難以偽造的全息圖,它暫時解決了假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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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llett不僅將各種景觀融入到了科切拉,甚至還對此進行了包裝,瑞典快時尚巨頭H&M更是在拿到科切拉的授權後開闢了一條時裝副線。在一段陡峭樓梯的盡頭,Tollett在走下去之前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指著前方售價1599美元的黑色VIP座位。這些座位之所以被設計成黑色,是因為一旦夜幕降臨,舞臺上的音樂人將無法辨別座位上是否有人。“表演者們並不喜歡看到空座位。”他說道。

坐在這些座位上的觀眾看起來要比科切拉的平均觀眾年齡大一些。“至少沒人帶著氧氣罐,”Tollett微笑著觀察道。大多數的年輕人都坐得比較靠後,因為那邊的票價只有199美元。一些沙漠之旅的參與者則在巨大的視頻監測屏前鋪著地毯,這些監測屏的信號被故意延遲了幾秒,以便表演者的聲音能夠傳播到千米之外的區域。Jagger顯然並不在意地理差異,他向參加第一個週末的觀眾喊道:“你好,科切拉!”

新年之後的第二天,Tollett待在A.E.G.位於洛杉磯市區的會議室裡。在與其他團隊成員的討論後,Tollett終於定下了2017年科切拉的宣傳海報,並計劃在後一天公佈音樂節的表演陣容。在同一房間的,還有他的合夥人Skip Paige和Bill Ford。在Tollett的頭上,那頂道奇隊的棒球帽被另一頂黑色的洛杉磯國王隊的帽子取代,後者是A.E.G.娛樂擁有的一支曲棍球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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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achella 2017年陣容

在海報的頂端,一眾大牌音樂人赫然在列:Radiohead、Beyonce和Kendrick Lamar。因為量級原因,這些頭牌藝人的價格在300萬至400萬美元之間。在他們下面,多組音樂人和樂隊佔用了剩餘7行的空間。第一行是迴歸的老牌樂隊或音樂人(New Order)、獨立音樂屆的寵兒(Bon Iver和Father John Misty)以及大牌DJ。為了讓更多音樂人被看到,第二、三、四行的字體要要比前一行更小一些。最後三行的字體尺寸則一樣小。與Radiohead們動輒數百萬的演出費用相比,一些新藝人賺到的錢不過1萬美元。

除了要在陣容之間取捨,Tollett自己也預訂了一百多組音樂人,並親自與演出經紀進行談判,這個過程需要6個月才結束。擁有一套宏偉但精密的生態系統的科切拉,是Tollett的一手傑作。與此同時,儘管距離下一屆音樂節還有3個半月,但Goldenvoice還是希望能夠儘可能在新年當天公佈科切拉的海報。這樣,在Glastonbury、Bonnaroo、EDC等競爭對手公佈陣容前,科切拉可以取得先發優勢。

理論上來講,海報能起到宣傳作用,但在2017年,陣容似乎沒太影響到科切拉。儘管它在1999年首次舉辦時遭遇了虧損,甚至一度令Goldenvoice在破產邊緣踱步。然而到了2011年,科切拉就已經變成了全球最受歡迎的音樂節,並直接令Goldenvoice開闢了第二個週末。2017年,3/4的科切拉音樂節的門票被提前售光,剩餘的部分則在開票後的兩個小時內被搶購一空。對於藝術家來說,海報上的位置可以直接轉化為他們未來的預定費用。

對於那些DJ們來說,科切拉海報上的位置將決定他們未來在美國和國際市場的要價。

Tollett指著海報的第二行說道:“這裡有一堆DJ,他們都想要這一塊。”在海報的第二行,Bon Iver佔據了一席之地。“在過去,你可以通過SoundScan或者Pollstar的數據來進行決定,比如誰賣了更多唱片或者門票。但這些DJ們並不做演唱會,而很多嘻哈歌手也只會在狂歡節和大型派對上演出,因此很難憑藉他們的演出去進行衡量。因此,對於這些DJ來說,我們更傾向於基於社交網站的數據去量化他們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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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行則是最難的,像Justice和New Order這樣的音樂人,他們絕對需要排在前列。”他邊說邊調整著自己的棒球帽。“Marshmello?他可能得放在第二行,因為他在音樂平臺上的播放數據幾近瘋狂。”Tollett清楚,如果繼續請Radiohead這樣的樂隊擔任頭牌的話,自己的年齡遲早都會暴露,而年輕人們顯然更希望看到EDM。“當你將一支獨立搖滾樂隊帶到舞臺上後,5、6名成員可能不都完全在一個調上,所以這首歌聽起來沒那麼完美。但因為電子音樂是編排後的,因此它聽起來可以完美無瑕。有一代的觀眾已經習慣了完美無瑕,因此當他們聽到不完美的東西時,反應可能不會太好。”

Joel Zimmerman是W.M.E.的經紀人,他的客戶包括Martin Garrix這位年輕的超級新星。在驅車前往A.E.G.之前,Zimmerman向Goldenvoice寫了一封郵件。在信中,他寫道:“媒體已經將Garrix視作下一位Calvin Harri了,而他下週也將發佈更多新音樂。”Tollett的助手Donly顯然對此類比有些哭笑不得,他說自己還從未聽過有人用過這樣的描述。“不過,他在社交媒體上的影響力確實很大。”不久之後,Zimmerman抵達了,他一邊喘息一邊加緊說服Tollett:“Martin在Instagram上擁有超過1000萬的關注者,另一個傢伙(他不想提DJ Snake的名字)則有300萬。Martin的互動度也達到了78%,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極具說服力的條件。”

一直以來,新事物的出現都在推動著Goldenvoice的繁榮。“我們曾在約翰安森福特劇院連續七天做了Jane’s Addiction的演唱會。之後,紅熱辣椒也掀起了熱潮,Nirvana則乾脆將巡演帶入了體育館。”顯然,對於Goldenvoice來說,樂隊成長的速度過快了。很快,Goldenvoice有了辦音樂節的想法。“也許我們買不起競技場,但田野到處都是。”

事實上,早在伍德斯托克音樂節於1969年在紐約舉辦之前,很多小型的戶外音樂節早就批量出現,並在一些臨時搭建起的“營地城鎮”進行。二十世紀早期,諸如Tanglewood、NewPort Jazz、Newport Folk和New Orleans Jazz&Heritage這樣的多日音樂節就已生根發芽。1967年1月,在舊金山的金門公園舉辦的Be-In Human藝術節不僅吸引了多達3萬名的觀眾,還造就了反文化時代和愛情之夏的標誌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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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er Jam音樂節

在他1980年所寫的描繪搖滾音樂節歷史的書籍《水瓶座崛起》中,Robert Santelli以沃特金斯峽谷舉辦的Summer Jam音樂節為例,討論了搖滾音樂節第一個時代的終結。起源於英國的“綠地音樂節”召喚出了一眾全新的精神,但在美國,因為搖滾樂在80/90年代發展迅速,容納數萬人的競技場和圓形劇場更多變成了搖滾之旅的目的地。

第二代的搖滾音樂節則與90年代的元素密切相關。1991年,受到Reading音樂節上Pixies舞臺設計的啟發,Jane’s Addiction的Perry Farrell和Marc Geiger推出了一個極具影響力的城市另類搖滾音樂節 ——Lpllapalooza。這是那年秋天黑巖沙漠中首個合法的“燃燒人”(Burning Man)節日。九十年代中期,Phish又在全美各地舉辦了一系列的多日露營節日。1996年,在加利福尼亞州聖貝納迪諾國家森林公園舉辦的Organic Festival又向外界展示了戶外狂歡的潛力。

在打造科切拉時,Tollett將獨立搖滾、Jam音樂和SoCal狂歡/舞蹈等九十年代音樂節的精華提取了出來,加入了燃燒人的大型藝術裝置,並將這種新的混合式音樂節與60年代流行的嬉皮砧木互相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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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希望在1998年就舉辦第一屆科切拉。“但沒做成,”他說。 “我們不得不先把計劃擱置,然後在1999年的時候做,並邀請了Beck、Morrissey和化學兄弟。科切拉在10月舉辦,但我們8月就公佈了陣容等細節。這是我們做過最蠢的決定,因為在活動開始兩個月前就開始宣傳等於是在浪費預算並且慢性自殺,但我們那時不是很懂。“就在科切拉公佈細節的同一周,伍德斯托克'99也公佈了陣容和時間,此外,雨、泥、騷亂、毒品和火災也因素也造成了不安。在科切拉剛開始的時候,Tollett甚至因為拖欠音樂人的演出費,而不得不賣掉自己的房子和車子。

1999年,在斯特普斯中心(Staples Center)竣工後,A.E.G.找到了Tollett。“他們想把我們收到自己手裡,然後去幫助他們開發音樂節。”儘管當時有些細節還在談,但A.E.G.方面表達了自己想讓Tollett繼續運營手頭項目的想法。科切拉第一年,Tollett損失了很多錢,但A.E.G.顯然並不在意。“‘那又如何?這是你們第一年辦,第一次辦肯定會虧損。’我從來沒想到他們能處理地這麼風淡雲清。”

2001年,A.E.G.收購了Goldenvoice,但Tollett並未將科切拉包括在這筆交易之中。2004年,A.E.G.再度出手,收購了科切拉音樂節一半的股份,剩餘一半股權和控股權仍被Paul Tollett賣給了來自科羅拉多州、以保守觀點聞名的億萬富豪Philip Anschutz。“沒人想在起床後看到這樣一條頭條——‘科切拉的新老闆是恐同分子’。”Tollett表示,在音樂節門票開售前一天,音樂媒體Uproxx將《華盛頓郵報》2016年的一篇報告翻了出來,指出Anschutz在過去幾年間一直在給反LGBT的機構捐錢。在社交網站上,這篇文章的出現引發了漣漪,甚至有人開始在Twitter上號召抵制科切拉。隨後,Anshutz發佈了緊急聲明,指責媒體發佈了針對他的虛假新聞。“最近那些報道我反LGBT社區的報道都是假新聞,我一直都相信並支持所有人的權益。”同時,Anshutz還表示,他將立即停止對這些機構的捐助。

Tollett鬆了一口氣,但他對Anshutz的“虛假新聞”措辭並不興奮。“我跟你說,這種新聞可能會滅掉你。”他提到Bill Gates曾於2016年拜訪科切拉的事情。在告訴Tollett自己覺得科切拉會一直辦下去之後,Gates掰著自己的手指數著與各種主義有關的詞語。“他就像一本活著的精算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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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切拉和Napster是在同一年面世的。當時,室內搖滾音樂會和唱片行業正在一起茁壯成長——音樂會就像專輯一樣,除了音樂人會在現場演唱這些歌曲——這得以讓現代音樂節創造出了流媒體音樂的現場版本:相比只聽某一位音樂人,你可以同時聽多位音樂人的作品。

這些聲名遠揚的音樂節,最初都是一些充滿鬥志的獨立企業。但如今,經過多年的瘋狂收購後,它們一個個都成了Live Nation或A.E.G.的附屬品。雖然Live Nation旗下的戶外音樂節在單獨體量上無法與科切拉匹敵,但它擁有的Bonnaroo、Summerfest、Lollapalooza和Austin City Limits都是今天名聲遠播的品牌。此外,Live Nation還在歐洲擁有38個音樂節。作為對比,A.E.G.則擁有包括FYF和Firefly等音樂節。

雖然獨立音樂節的勢頭正在放緩,且很多根本不太賺錢,但Live Nation和A.E.G.仍然在嘗試收購更多獨立音樂節,因為它們需要去控制對方的野心。對於兩家公司來說,獨立音樂節就像是佔位符,是長期遊戲的第一步。“如果A.E.G.放棄了這部分市場,那麼Live Nation控制的音樂節對音樂人和觀眾會更有吸引力,我們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在Tollett看來,另一個偉大的音樂節最終將從第二縱隊中脫穎而出。“但我們需要先找到一個對的地點。”

夜幕降臨前,幾片雪花從天空飄落下來。在皇后區的科羅娜公園,除了幾名夜跑者在談論黑冰外,這裡幾乎鴉雀無聲。我們背對著站在Philip Johnson設計的1964年紐約世博會的紐約展館前;在我們面前,是一灘巨大的環形淺灘,但裡面空無一物。

“你可以在那邊搭建一個舞臺,另一邊再建一個。”Tollett一邊說,一邊指著公園的另一端。目前為止,紐約市已經拒絕了來自Live Nation、麥迪遜廣場花園公司和A.E.G.使用該公園的申請。在科羅娜公園,巨大的空間隨隨便便就可以裝下7500人。

穿過覆蓋公園草坪的稀疏雪花,Tollett望眼欲穿地向曼哈頓的尖頂望去。“這就是紐約,它真的很瘋狂。如果你還在尋找去紐約的原因的話,答案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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