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丈夫分居19年,死守敦煌50餘年,她是我們不該遺忘的無名英雄

1963年夏天,一個瘦弱的年輕女子在北京火車站揹著大大的揹包,頭戴草帽、滿懷理想、整裝待發。她就是樊錦詩,那年她25歲。不久後,敦煌研究院以她為原型,製作了一個雕像,取名《青春》。

樊錦詩1938年出生在北京,成長於上海,1958年考入北京大學考古系。當時的樊錦詩根本不會想到自己會來到沙漠工作,更不會想到自己一去就是41年。

回憶起當時的抉擇,樊錦詩把它歸因於一次“偶然”。1962年,經學校安排,樊錦詩和3名同學到敦煌文物研究所實習。畢業時,研究所向學校要人,樊錦詩成為學校分給研究所的兩名同學之一。“1963年,我從北京大學考古專業畢業的時候,報效祖國、服從分配、到最艱苦的地方去等都是影響青年人人生走向的主流價值觀。”

與丈夫分居19年,死守敦煌50餘年,她是我們不該遺忘的無名英雄

“別人都覺得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孤獨守望著茫茫大漠中的莫高窟。可她畢竟還是個女人,我對她有兩次為孩子落淚記憶猶深,一次是在敦煌,一次是在我河北老家。” 樊錦詩的丈夫如是說道。

還有一個原因促使樊錦詩來到了西部,那就是常書鴻的精神。還有敦煌精美的壁畫,也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實習結束後,她拖著虛弱的身體回到北京,父母非常心疼。在畢業分配的時候,她父親還為此專門給學校寫了一封信,但是這封信最後被樊錦詩扣了下來。

雖說對大西北惡劣的自然環境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樊錦詩真正住進莫高窟旁邊的破廟之後,才確切知道了什麼叫“反差”。那時候敦煌保護研究所只有一部手搖電話,通訊困難。晚上只能用蠟燭或手電照明,上趟廁所都要跑好遠的路。

對此,樊錦詩坦誠地說:“說沒有猶豫動搖,那是假話。和北京相比,那裡簡直就不是同一個世界,到處是蒼涼的黃沙。”半夜裡,當房樑上的老鼠吱吱叫著掉在被子上時,當因為水土不服整天病懨懨時,樊錦詩望著透過窗紙的月光,還是掉了淚。但每走過一個石窟,都會使她驚歎:“哎呀,太好了,太美了!”前輩們鍥而不捨的精神也令她非常欽佩。

與丈夫分居19年,死守敦煌50餘年,她是我們不該遺忘的無名英雄

樊錦詩和丈夫彭金章是大學同學,彭金章家在河北農村,畢業後被分到武漢大學,於是兩人只好千里鴻雁傳書,遙寄相思。他們在1966年結婚,兩地分居19年。她每隔一兩年會回去看望愛人孩子一次,“表現表現,給他們做點好吃的”。

1986年,最終樊錦詩的丈夫妥協了,放棄了他在武漢大學的事業。由甘肅省委省政府出面,把彭金章調到敦煌研究院。樊錦詩對丈夫的理解與支持深為感動,認為“他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好丈夫”。她說自己在家庭和事業的兩難選擇上,更傾向於家庭,“如果說愛人不支持我,那我肯定就要離開敦煌了,我還沒偉大到為了敦煌不要家、不要孩子。我不是那種人。”

儘管樊錦詩的同事說她是少有柔情的人,但她說起孩子時依然充滿慈祥與母愛:“我至今對這個家懷有深深的歉疚,尤其是對孩子。”

“莫高窟幾乎所有洞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著病害。”樊錦詩從踏上敦煌土地的第一天起就意識到了這一點。1998年,已經60歲的樊錦詩從前任段文傑手中接過重擔,成為敦煌研究院第三任院長。

上任不久後,樊錦詩就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1998年左右,全國掀起“打造跨地區旅遊上市公司”熱潮,有關部門要將莫高窟捆綁上市。當時樊錦詩堅決不同意,“硬是把壓力都頂了回去”。現在說起來,樊錦詩還是堅持當時的立場,“文物保護是很複雜的事情,不是誰想做就可以做的,不是我樊錦詩不想讓位,你要是做不好,把這份文化遺產毀了怎麼辦?全世界再沒有第二個莫高窟了。”她覺得自己有責任保護好祖先的遺產,“如果莫高窟被破壞了,那我就是歷史的罪人。”

面對敦煌旅遊開發的熱潮,樊錦詩非常矛盾,敦煌作為世界獨一無二的遺產,應該展示給公眾。可是這些洞窟還經得起過多的參觀嗎?

與丈夫分居19年,死守敦煌50餘年,她是我們不該遺忘的無名英雄

為了保護莫高窟文物和緩解遊客過多給壁畫、彩塑帶來的影響,敦煌研究院在2003年初開始籌建莫高窟遊客服務中心。建成後的遊客服務中心可以讓遊客在未進入洞窟之前,先通過影視畫面、虛擬漫遊、文物展示等,全面瞭解敦煌莫高窟的人文風貌、歷史背景、洞窟構成等,然後再由專業導遊帶入洞窟做進一步的實地參觀。“這樣做不僅讓遊客在較短的時間內瞭解到更多、更詳細的文化信息,而且極大地緩解了遊客過分集中給莫高窟保護帶來的巨大壓力。”

樊錦詩另一個大膽構想是建立“數字敦煌”,將洞窟、壁畫、彩塑及與敦煌相關的一切文物加工成高智能數字圖像,同時也將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敦煌文獻、研究成果以及相關資料彙集成電子檔案。“壁畫這個文物不可再生,也不能永生。”這促使樊錦詩考慮要用“數字化”永久地保存敦煌信息。

樊錦詩對促進敦煌文物的保護事業作出的貢獻,得到了學術界的一致認可。學術大師季羨林在2000年敦煌百年慶典上極力稱讚樊錦詩,他用了一個詞:功德無量。

與丈夫分居19年,死守敦煌50餘年,她是我們不該遺忘的無名英雄

希望退休後重回上海

歲月的磨礪以及西北廣袤天地的鍛鍊,使樊錦詩的性格變得堅韌而執著。年輕時的樊錦詩是個內向沉默的人,“上臺說不出話,照相的時候就往邊上站”。但現在的她說話直來直去,在風沙中大聲與人爭論著,“很多事情逼著你,就會變得非常著急,急了以後就會跟人去爭了。”

她苦笑著說,她的“嚴厲”和“不近人情”就是因此出了名的。由於工作雷厲風行,說話單刀直入,有人在背地裡罵她“死老太婆”。人都走光了的深夜,她常常獨自在辦公室緊鎖雙眉來回踱步,慢慢消化那些尖利刺耳的話。她說:“將來我滾蛋下臺的時候,大夥能說句‘這老太婆還為敦煌做了點實事’,我就滿足了。”

如果明天就能退休,樊錦詩說:“我將高高興興地捲鋪蓋走人。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啥時候再回敦煌,還會有人微笑著請我吃頓飯。”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