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花園
作者 | 許江濤
小時候，家門口有一個小花園，父親種上了夜來香、斗篷花、月季花、菊花，一年四季花開不斷，小花園旁邊剛好又有一盞路燈，對面是一口水井，這盞路燈會把巷子的一半都照亮，水井又是巷子里居民最集中的地方，有花園、有路燈、有水井，這裡自然成了孩子們玩耍的樂園。後來，父親在小花園裡種上了小蔥小蒜，害怕孩子們踩壞，便用竹子圍成了籬笆，喇叭花莫名便攀爬了起來，爬滿了整個籬笆，花開的時候，滿目繽紛。
在我高中的時候，家裡開始改建房子，當時鄰街道的房子都是一家連一家，牆共用，閣樓是木製的，有二層，但房子低矮，光線不好，父親便準備拆掉舊房。拆舊房的時候，帶籬笆的花園也就拆掉了。老街上的房子不好修，路又窄，父親母親一邊上班，一邊斷斷續續攢錢買材料，為了節省，很多活，父親都是自己動手做，修了半年，房子才勉強修好。父親在房前又栽上了一顆無花果、一顆石榴，幾桿翠竹，周圍還種上了菖蒲、太陽花，路燈依然還在家門口、花園邊，石榴會開出紅白相間復瓣的花，結出紅紅的石榴，無花果也長得茁壯，秋天滿樹果實，這也是送給街坊鄰居最好的禮物。那時的小花園裡，翠竹搖曳生姿、一片綠意，菖蒲、太陽花在陽光下肆意盛放、色彩豔麗，五角星花纏繞在竹子上，向上攀援，無拘無束，自由隨性。那時的我們也已長大，不會在巷子裡瘋跑、不會在路燈下捉迷藏、更不會爬樹去摘紅豔的無花果，鄰居家的學妹對著攀援的五角星花還會輕念舒婷的《致橡樹》：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痴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等我們工作了，父親的花園已經從一樓的門前延伸到 樓上的每一個角落。凡是陽臺有空地的地方都是花草樹木，父親還繼續種上小蔥、蒜苗、草莓、辣椒、葡萄，多且凌亂，我勸父親少養點，多休息，或者精選幾盆，養點好花，便買了幾盆盆景，有臘梅梅樁、羅漢松，還買了蘭草、橡皮樹、一葉蘭等，不到半年，盆景也不是盆景了，都長成了樹，枝葉茂盛，旁逸斜出，父親也不修剪，任由它們野生野長，蘭草、一葉蘭也被他分苗成了十幾盆，挺寬敞的家被花草簇擁著還顯得狹窄。每次回家，母親都會嗔怪父親，從早上到中午，飯也不吃，就在那裡伺弄他的花花草草。我勸母親，退休了，我們也沒時間陪他，就隨他去吧。
當時的小夥伴早已長大，大多去了外地工作。現在的小孩也很少像我們小時候可以隨意瘋跑。父親的小花園也失去了往昔的熱鬧。
後來，隨著城市的改造，許多的老居民都覺得老街不方便，慢慢都搬離到了各種小區，老巷子也日趨清冷。父親卻異常的固執，固執的守候在那幢老屋子裡。在我們的艱難勸說下，去年終於答應才搬進了新居。離開了陪伴他一輩子的老巷子、老房子，離開了他的街坊鄰居，也離開了他雜花生樹的小花園，離開的時候，他什麼也捨不得丟棄，非要把他那一百多盆花草蔬果也要搬到新居，在我們的說服下，最終父親只有妥協，只搬去了十多盆。新屋裡還是放不下，只好將多餘的花盆放在了樓下家屬區的大花園裡。樓下的大花園裡有女貞、柳樹、槐樹，父親的花就放在它們旁邊。
好久都沒時間回家了，那天回家看父母，剛走進院子，就看見日漸蒼老的父親站在樓下的花園邊，定定的看著花園，看著那些放在大花園裡曾經他親手移栽過的一盆盆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也像在看一段似水流年的故事。
【本文作者】許江濤，在報刊及網絡發表有散文詩歌作品等，現居陝西勉縣。
閱讀更多 力薦悅讀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