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中國足壇另類的矮腳虎,身材矮小但技術出眾;他是中國足球留洋荷蘭第一人,不滿20歲就隻身前往荷蘭參加試訓;他是前中國國家足球隊中場組織核心,至今還保持著國足最快進球紀錄;他退役之後從事教練工作,如今為中國足球之崛起而奮鬥!
每當談到南粵足球,可能大家都會想起古廣明、趙達裕、彭偉國,其實謝育新的名字也應該被球迷們銘記。
【南粵少年:從家鄉起步】
謝育新是土生土長的興寧人,在濃厚的足球氛圍中成長,從小就開始練習足球。
1968年12月12日,他出生在廣東省興寧市的一個農村。那時廣東的經濟遠沒有今天這般發達,尤其在農村,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很緊巴。他上頭有哥哥有姐姐,不說別的,光吃飯就讓做父母的犯愁。兒子將來能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做父母的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只是希望一家人順風順水過下去就好了。
1979年,他進入興寧縣業餘體校足球班訓練。談起小時候的足球訓練,謝育新首先提起的是培養他的伯樂,他坦承,其實自己並不算是最有天賦的球員,但是教練的耐心和細心讓他在這條路上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我小學的足球教練是張錦才,到了體校就是肖建林,他們對我的足球生涯影響很大,他們都非常敬業……”
梅州是足球之鄉,曾給新中國培養過很多國腳。那時踢足球雖然不是一項賺錢的事業,但是孩子們喜歡。當然,除了熱愛,還有一點點榮譽感的誘惑。謝育新回憶道:“那個年代並不像現在,吃得好住得好,我在體校一餐就一個包子,吃飽都不容易,加上每天都有大量的訓練,對正在長身體的青少年來說真的很苦,所以我更想闖出去,踢出成績!”
1980年,謝育新參選廣東少年隊,那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轉折,因此他卯足了勁兒。隊友在週末休息時,他就自己夾著球到球場上練習,每一個腳法都對著牆練習數百次,一天下來也不覺得累。“我很怕選不上,因為如果沒有選上的話我就要回家種地了!”謝育新半開玩笑道。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最終如願進了廣東少年隊,並正式開始了自己的足球生涯。
1985年,謝育新迎來職業生涯的第二個轉折點——進入國家少年隊(U17)。在北京舉辦的第一屆世界少年錦標賽中,作為主力前衛的他表現十分出色,賽後,他被評為希望之星,與他一起獲得這一殊榮的是阿根廷著名的中場球員雷東多。
1986年,他又入選了國家青年隊(U19),並代表球隊參加了在天津舉辦的“今晚報杯”國際足球邀請賽。在對陣荷蘭茲瓦魯隊時,國青隊雖然不敵對手,但謝育新的出色表現吸引了荷蘭人的注意,被對方教練相中並收到了試訓邀請,這在當時的中國足壇是一件非常新鮮的事情……
【留洋荷蘭:年少愛追夢】
對於中國足球來說,1987年2月6日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在這一天,年僅19歲的謝育新隻身前往荷蘭,應邀到茲瓦魯PEC“82”(如今改名為茲沃勒PEC Zwolle)足球俱樂部試訓,從而揭開了中國足球運動員留洋海外的全新一頁。
來到藝術足球的殿堂荷蘭,接受歐洲高水平足球的薰陶。留洋期間,謝育新得到了贊助其出國的荷蘭某中餐館老闆的很大幫助。老闆是個香港人,粵語交流不存在障礙,後者不僅為他提供食宿,而且還常常充當他的臨時翻譯。
此次荷蘭之行主要是試訓,原本只能在茲瓦魯隊試訓3個月,但是謝育新的努力得到了教練阿德里安塞的認可,而對方也非常看好這個來自中國的小夥子,於是主動提出將試訓時間再延長2個月,因為這樣,謝育新就能夠幫助俱樂部的預備隊完成1986/1987賽季的預備隊聯賽。
短短的5個月試訓時間轉瞬即逝,謝育新在茲瓦魯預備隊的表現打動了阿德里安塞,俱樂部方面甚至提出要與他簽訂一份為期兩年的正式轉會合同。不過因為當時外籍足球運動員加入荷蘭俱樂部有特殊規定以及第六屆全國運動會即將開幕,謝育新便婉拒了對方的好意而選擇回國。
這次回國代表廣東隊參賽對謝育新來說可謂喜憂參半,喜的是廣東足球隊在六運會上拿得了最後的冠軍,而他也在同年入選國家隊並在三年中實現了從國少隊到國家隊的“三級跳”;憂的是第一次正式轉會國外俱樂部的機會就這樣與他擦肩而過。
對於當時提拔自己的茲瓦魯隊主帥阿德里安塞,謝育新至今仍充滿感激。在他看來,阿德里安塞是一名非常嚴格和細緻的教練,無論是訓練還是比賽,他都要求球員把職業規範落到實處。
回顧自己的茲瓦魯之行,謝育新同樣給予了高度評價:“那年我只有19歲,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因為19歲是一個容易搖擺不定的年齡,在那一年,我知道了一名職業球員應該具備的素質,那就是在訓練和比賽中的每一秒都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許有一絲的懈怠,這也是我能夠保持較長運動壽命的原因。”
【國腳生涯:歡喜與遺憾】
謝育新始終認為自己是幸運的,這種幸運不僅僅因為自己是第一個留洋荷蘭的中國球員,更重要的是,1987年在為廣東隊勇奪六運會足球冠軍後,自己和隊友又在主教練高豐文的率領下,第一次衝出亞洲、進軍漢城奧運會。“那一年,我只有20歲,那麼年輕就能享受到衝出亞洲的快樂,我興奮極了。”謝育新激動說道。
時間可以沖淡很多東西,但有些東西能讓你一輩子都刻骨銘心。1989年,高豐文率領中國隊第四次向世界盃發起衝擊。分在亞洲區預選賽第五小組的中國隊,在同孟加拉、泰國、伊朗的6場比賽中僅失一場,順利進入了六強賽。不幸的是,中國隊在六強賽中兩次遭遇“黑色3分鐘”,從而斷送了出線的夢想。
“衝擊世界盃的失敗是我足球生涯中最揪心的,因為憑藉我們當時的實力,如果再打得穩一些,打進世界盃的希望很大。”謝育新的聲調低沉了下來,“……那個黑色3分鐘是種莫大的恥辱,這種恥辱甚至超過了我們在奧運會上的三個鴨蛋(0-0平突尼斯、0-2負於瑞典、0-3負於西德)。”
團隊的失利無法遮蓋個人的鋒芒,1992年的廣島亞洲盃,作為左邊鋒的謝育新在亞洲盃半決賽中創造了歷史。對陣日本隊的比賽中,開場僅僅32秒,他接應郝海東的下底傳中,拍馬趕到後右腳腳尖捅射得手,僅僅半分鐘就敲開了日本隊的城池!這粒進球不僅僅是國足歷史上最快的進球,也一度是亞洲盃最快進球,直到23年後才被打破。
只可惜他的破門沒有為球隊帶來勝利,最終中國隊2-3輸給日本隊。不過在季軍爭奪戰,中國隊通過點球大戰4-3戰勝阿聯酋,施拉普納首次掛帥便率隊奪得了亞洲盃的季軍。沒想到的是,在1993年進行的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中,“施大爺”神話破滅,中國隊在小組賽中就早早出局……
隨後的日子裡,謝育新一直是國家隊的常客,從高豐文到施拉普納,從獅城失利到夢斷伊爾比德,教練由土帥換成洋帥再換成土帥,可結果卻是不能改變的失敗。這個時期的謝育新不再是初出茅廬的小將,而是球隊的中場核心。在中國隊蒼白的戰績面前,只有他不知疲倦地奔跑還殘留著一絲希望。
1996年,謝育新告別了效力近十年的國家隊,當年在北京,他最後一次代表中國隊參加與英格蘭隊的一場友誼賽,那場比賽中國隊輸了,但謝育新卻有一種解脫般的輕鬆,“畢竟到了年紀,已經不適應國家隊的要求了,既然使命沒有在我身上完成,就應該給年輕人讓位子。”
【聯賽歲月:廣東到瀋陽】
1994年,甲A聯賽戰幕拉開,謝育新成為廣東宏遠隊的一員猛將,而且一踢就是兩年。從九四年的第7到九五年的第4,謝育新經歷了廣東隊的由衰到興。不過,從國家隊退下來後,他的足球道路開始變得坎坷起來。
1996年,謝育新想換個環境,於是就來到了廣州松日。坦率地講,松日的工資比宏遠要高,俱樂部對他也是非常信任,並且讓他擔任球隊隊長。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在球隊戰績不佳的情況下,老闆干預、教練無能等多種因素,使得球隊在賽季結束後不幸降級。1997年,他離開松日後又轉回廣東宏遠,無奈的是,球隊在賽季末同樣慘遭降級。
去哪支球隊哪支球隊就降級,而且連續降級的兩支球隊都是他擔任隊長。談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謝育新一直無法找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當年,年近30歲的他第一次萌生了退役的念頭。
1998年,註定是不平凡的一年。“當時已經是鐵了心要退役的,申請交上省足協後也被批准了,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接到瀋陽海獅俱樂部老總許曉敏的電話,說他們摘了我的牌,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後來被俱樂部掛牌了”謝育新說。
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是對方堅持不懈、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後來實在拗不過瀋陽海獅的誠意,謝育新最終答應加盟。誰曾想,這次轉會煥發了他足球生涯的第二春。在最初的兩個賽季,他有助攻、有進球,並逐漸成為球隊隊長及中場核心,球迷們也把他當成了已日漸衰落的瀋陽足球的救星。“我去那年,瀋陽海獅剛好衝上甲A,而作為老隊員,我可能為他們起到了一個帶頭模範作用,隊員們在那一年都拼得挺猛的”謝育新說道。
後來,他又與俱樂部簽了兩年的合約。雖然那時踢起來已經感覺很吃力了,尤其是每年的體能測試,但是瀋陽球迷對他的支持以及俱樂部對他的信任,他還是堅持了下來。只不過在最後一年,他由於球隊內部問題而被迫提前終止合約,離開了自己的隊友和喜愛自己的球迷。
謝育新曾把自己比作成一隻落寞的海鷗,那是一種在自己老家常見的勤勞的鳥。闖蕩多年後,他有些倦了。在離開瀋陽決定退役的時候,俱樂部曾想為他舉行一場歡送儀式或是發佈會什麼的,但都被他一一拒絕了。他說:“我不是那種愛張揚的人,我只想靜靜地離開這個自己呆了三年半的城市。”
【家庭生活:簡單才是真】
在中國足壇,除了有足球世家之外,還有足球夫妻。謝育新和妻子許海文(前廣東女足運動員)是典型的青梅竹馬,足球讓他們走到了一起。
兩人認識的時候還很小,又都整天忙於訓練和學習,雖然有某種情誼,但是誰也沒有勇氣先挑明。最後,還是身為男子漢的謝育新大膽表白了自己的愛情。可為了讓自己不要太丟面子,謝育新竟是這樣求婚的:“快嫁給我吧,不然除了我,你準嫁不出去。”這樣求婚的結果是,兩人為此打賭,看看事情究竟會不會這樣。
一晃兩年過去了,兩個其實彼此相愛的人依舊是單身,謝育新以為對方不喜歡他,於是打算再最後問一次,沒想到對方答應了。結婚後,妻子告訴他,其實她心裡早就充滿愛意了,只是苦於那次打賭,才將嫁給他的時間推遲了兩年。
謝育新很愛妻子,他理解一個球員妻子的不容易,因而只要回到家,他總是搶著帶兒子,有時間的話,他還會親自下廚燒幾個拿手菜慰勞為他辛勤地操持著家務的愛妻。
虎父無犬子,兒子謝維軍遺傳了夫妻倆的足球基因,從小就熱愛足球。值得一提的是,今年2月底,謝維軍正式加盟天津泰達隊,而在代表U21國足參加今年5、6月份舉行的土倫杯邀請賽上,他也有過亮眼的表現,身為父親的謝育新看到後也是滿臉欣喜。
一個妻子的丈夫,一個孩子的父親,他們需要照顧也需要陪伴。謝育新說:“事業上的苦我都能承受,承受不了的是對親人感情的虧欠,這麼多年來,我覺得自己挺對不起家裡人的,如果不是他們對我的支持,我不可能踢到三十多歲。”
【執教旅程:著眼於未來】
既然對足球懷有無法割捨的情感,既然不能一輩子做球員,那麼最好的方式莫過於向教練轉型。謝育新在離開瀋陽海獅後還是選擇了足球,只不過他這一次不再是當球員,而是為培育中國未來的足球明星而努力。
從廣東名峰到東莞東城,從湖南湘軍到西藏惠通,從廣州富力預備隊再到如今深耕青訓,書到用時方恨少,自從當了教練後,謝育新才知道自己墨水喝少了。
我們這種人,不會說漂亮話,也不太會搞關係。埋頭搞青訓,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謝育新
年近50歲時,謝育新又從廣州跑到300多公里之外的興寧,紮根偏遠鄉野搞青訓。消息傳開後,很多人都不相信這是真的。儘管興寧是他老家,但他們依然不明白,謝育新怎麼就跑回來。
“興寧市領導對足球工作的重視堅定了我回去推動足球后備人才培養的決心,我覺得是時候回到家鄉去了。中國足球想要真正改變還是要從娃娃抓起,從最基礎的青訓做起……”謝育新在接受記者專訪時如是說。
謝育新推崇徐根寶培養模式,他認為,中國足球需要那種紮根基層青訓、埋頭苦幹的奉獻精神。為此,他還專門請教過徐根寶,而崇明島教父給他的忠告則是:“彆著急現在就掙錢,如果要幹事就得埋頭苦幹,先做好自己,專心的培養,別的不用想。”足球人才培養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循序漸進,“苦孩子”出身的謝育新欣然接受了老帥的建議。
在興寧毗鄰的兩個地方,有梅縣鐵漢和梅州客家兩支中甲球隊,可見這裡的足球底蘊是深厚的。而謝育新也不甘落後,他有一個5到8年的培養計劃,包括挖掘和培養苗子,然後組織球隊進行比賽、挑選有潛質的年輕隊員到國外訓練等等。帶出一支屬於屬於謝育新自己的職業球隊,不僅是他回報家鄉的情懷,也是他的終極夢想。
【結語】
世界盃雖已結束,但對中國足球的討論卻未停止。本屆俄羅斯世界盃,中國除了足球隊沒去,其他都去了。還有一箇中國球迷無法忽視的事實是,亞洲球隊在世界盃上的表現,幾乎都與其留洋歐洲聯賽的球員數量及質量成正比。日本隊能夠小組出線、2-3不敵比利時遺憾止步16強,同樣是沾了留洋球員的光。
反觀中國足球留洋史,30年的時間雖然算不上太久,但也有了一些滄桑的味道。從1987年謝育新形影單隻獨闖荷蘭,到如今能夠在歐洲各大聯賽獲得出場機會的球員幾乎鳳毛麟角,誠然,中國的足球水平還比較落後,中國球員在海外的生存狀況也不那麼樂觀。
馳騁球場數十載,今朝回鄉育新苗。正如他的名字“育新”一樣,我們希望他能夠培育出新一代的中國足球人才,也希望中國足球真正實現“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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