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戴熙《憶松圖》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戴熙(1801—1860)清代官員、畫家。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字醇士(一作蓴溪),號榆庵、松屏,別號鹿床居士(一作樚床)、井東居士。道光十一年(1831)進士,十二年(1832)翰林,官至兵部侍郎,後引疾歸,曾在崇文書院任主講。咸豐十年(1860)太平天國克杭州時死於兵亂,諡號文節。工詩書,善繪事。四王以後的山水畫大家,被譽為“四王后勁”,與清代畫家湯貽汾齊名。山水早年師法王翬,進而摹擬宋元諸大家,對於王蒙、吳鎮兩家筆意更有所得。晚年觀摩巨然真跡,在用墨方面有深切的領會。道光時宮廷書畫多出於其手。又能畫花鳥、人物,以及梅竹石,筆墨皆雋妙。秦祖永的評論是:“臨古之作形神兼備,微嫌落墨稍板,無靈警渾脫之致,蓋限於資也。所寫竹石小品停勻妥帖,尚為蹊徑所縛,未能另立門庭也。”
清 戴熙《雲嵐煙翠圖》立軸 紙本墨筆青島博物館藏
戴熙另著有《習苦齋畫絮》,於畫理多有論述。題畫偶錄行世。他的子侄受其影響都能繪畫:長子有恆(1826-1891)(字大年,號保卿)所作山水筆意疏秀,有倪瓚風韻。以恆(字用伯)、之恆(字仲江,號菊孫)、其恆(字秀渠,又字問水)、爾恆(字子謙),皆繼承家學,善作山水,而各有成就。以恆更有聲譽,所作山水筆意淹潤,墨氣淋漓,而屋宇几席亦復精工,著有《醉蘇齋畫訣》。《清畫家詩史》則稱之恆畫技為“戴氏群從之冠”。有恆子兆登、兆春亦均能畫。
清 戴熙 1832年作 煮茗讀畫 立軸
戴熙軼事
戴熙(1801-1860)是杭州人,道光十一年進士,選為翰林,做到兵部侍郎,後來引疾歸鄉。太平軍打到杭州時,他從容殉國,諡號“文節”,成為後人心中的名臣。戴氏又是一位畫家,題畫文字編為《習苦齋畫絮》十卷。此書數年前曾讀一過,字裡行間皆是融融溫煦之情。尤其記得他對孩子充滿慈愛,為他們畫畫,寄畫,題畫,教畫。這在古人文字中實不多見,令人愉快非常。
最近讀筆記,又見到幾則戴氏軼事,益發增加了好感。其一出自齊學裘(1803-?)《見聞隨筆》。文章較長,節引如下:
錢塘戴熙醇士侍郎,少時美姿容,好儉,毫無官氣。善畫山水,精賞鑑,喜詼諧。……而醇翁在座,必多笑話。記得醇翁說,在都中,某侍郎招飲。坐客道主人最好翡翠釧,有一對翡翠釧,天下無雙。醇翁手招司酒之僕耳語,僕點頭去。少頃,僕以黃緞包翡翠釧呈上。醇翁遍示客觀,無不拍案叫絕,讚歎不已。眾賓怪之,一耳語便得釧觀,似與內眷熟不可言者。客笑,主人亦笑。醇翁曰:“勿笑。一事必有一理,以理推事,事無不得。主人愛翡翠釧之尤者,即必賜與最寵之姬也。我知主人寵姬某氏,故囑價一索即得耳。理所固然,無足怪者。”主賓皆服,一笑而散。
清 戴熙 老柳鳴禽圖 立軸 水墨紙本
我沒有在那樣的語境下生活過,不知道男賓顯得與主人內眷相熟無比,是不是真的可發一噱。但這段故事裡的像煞有介事氣息,卻千真萬確是講笑話的殺手鐧。想到戴先生說“勿笑,一事必有一理”之時,微微透出幾分嚴肅,揭謎過程又斯文得體,全在理中,實在叫人喜歡。
戴熙的畫,在他生前已經很受歡迎。出督廣東學政那年,道光皇帝對他說過:“汝畫筆清絕,然胸中目中,只是吳越間山水。此行獲睹匡廬、羅浮之勝……於畫理當益進。汝品學,朕素知。公餘遊藝,兼可成全老畫師也。”可見那時畫名已經上達天聽,到嶺南當官竟有幾分奉旨描繪大好江山的意味。據陳康祺(1840-1890)講,他的杭州朋友大多知道此事,而戴氏本人集中亦有詩為證的。
生前已是如此,戴氏的身後清名就更加不難想象。金武祥(1841-1925)說在他那時,四王吳惲之外,就數湯貽汾和戴熙的畫最受歡迎;吳大澂(1835-1902)日記裡也有兩天中臨摹戴熙山水畫五幅的記錄。最妙的是陳其元(1812-1882),他講了一個追星追成烏龍的故事:
世侄錢伯聲太守,承其家蘀石宗伯畫法……近以世重戴畫,偶一臨摹,輒覺逼肖,因時時作小幅,署戴名,人爭購之。伯聲時告予以為笑。前年消夏無事,以文節名作冊頁十二幅裝潢,交陳仙海司馬,戲索廿四金。時某廉訪備兵上海,留意翰墨,適欲購文節畫,陳以錢作示之,廉訪極為賞鑑,即留不還。陳懼以欺獲咎,因以實告。廉訪笑曰:“此子不忍割愛,故造作此語耳”,亟取金如數與之,伯聲得重值焉。
明清以來,各種筆記史料都喜歡教訓讀者鑑藏有風險,入行須謹慎。文字背後,難免有些作者是抱著身為內行的沾沾自喜,在嘲笑那些剛入門,或者甚至不得其門而入的後來者。能以幽默故事表而出之,而並不以高明自居的,實在不多。這個段子之所以妙,因此便與陳氏講故事的語氣有關。戴氏如在,也會喜歡這種不得瑟,不囉嗦,寥寥數語盡得神情的好笑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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