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大罕公路(作者:李忠祥)

我們的大罕公路

作者 :李忠祥

  我在黑龍江的插隊生活,大部分時間是在小興安嶺度過的。

  1970年4月,我們所在的愛輝縣接受了了一項戰備任務,就是要在小興安嶺的背脊上修築一條一百多里長的國防公路。公路起自大嶺,終點為罕達氣,所以叫做大罕公路。當時我們這些上海知青都紛紛報名,加入築路大軍的行列。

  到大嶺去的時候,我們都揹著沉重的行李。正是融雪的季節,道路非常泥濘。我們這些剛出校門的學生娃,打從孃胎裡出來,也許是頭一遭吃這麼大的苦,所以覺得肩頭越來越沉,道路越來越長,好容易來到目的地,一看,我們的宿舍是用大大小小的木頭壘起來的,屋頂是抹了油的帆布做的,拳頭粗的樹枝拼成一個平面,就是我們的床鋪了,得排著睡四、五十個人。當然不會有自來水。我被分配在一連當班長,連隊駐地離大嶺將近5公里路,我們所需的日用品都要到那裡去買。

  我們休整了一天後,連長來和我們一起學習毛主席著作。那時,學習強調"帶著問題學","急用先學",以求"立竿見影"。我們要挖山築路,所以學習的篇目當然是"老三篇"的「愚公移山」。第三天早上,築路戰鬥正式開始了。記得那天天還沒亮,我們都象正規軍似的,排著整齊的隊伍,扛著羊鎬和鐵鏟,按照連長佈置的任務奔像自己的工地。

我們的大罕公路(作者:李忠祥)

  4月的小興安嶺是很冷的。水坑裡都結了冰,但大家士氣非常高漲。從山頂往下看,到處是築路的人群,燒水做飯時,滿山繚繞著炊煙。我想,有史以來,小興安嶺大概從來沒有這樣熱鬧、這樣充滿生機吧?最感人的是築路者的歌聲。我們唱得最多的是《我們是大罕公路的築路戰士》。

作曲的是一位上海的下鄉幹部,叫林友仁,他是上海音樂學院的助教,和我們分配在同一個連隊裡築路。說真的,在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的艱苦日子裡,這首歌確實是我們上海知青精神上的鼓舞力量之一。至今我還能唱上幾句:在巍巍的小興安嶺上,/歡樂的勞動歌聲陣陣激盪,/我們是大罕公路的築路戰士,/肩負著黨的期望人民的囑託……

  開頭幾天,大家是憑著一股熱情和一身蠻勁兒在幹,只是覺得活很累罷了。過了四、五天,也許這樣的疲勞已臨近生理上的極限,加上物質生活的匱乏,每天就是一些雜糧和相當有限的一點蔬菜,大家都覺得有點堅持不下去了,但誰都沒有一句怨言和牢騷,因為我們都是主動報名來參加修築國防公路的。就這樣,我艱難地挺過了半個月後,精神上和身體上反倒適應了這種艱苦的生活和勞動了。

我們的大罕公路(作者:李忠祥)

  有一天,連長命令我們排和老站的一個班共同會戰一個小山包,只給我們十斤炸藥,限定在三天內完成任務。這個任務是很艱苦的,雖說是個小山包,可畢竟是石頭山哪,況且只有三天的期限,大家覺得任務與實際力量之間的距離太大了。這時,有位戰士說話了,"愚公這麼大年紀還搬走了兩座大山,難道我們五、六十個年青人反連這座小山都搬不走嗎?"

於是,一個搬走小山包的戰鬥打響了。為了把一天當做兩天用,我們除了早出工、晚歇工之外,還把中飯帶到工地上吃。施工過程中,有的戰士在爆破時受了傷,可怎麼也不肯休息;幾乎所有人手掌上都是血泡,那更是"輕傷不下火線"了。

那些天,工地上響徹著革命歌曲和樣板戲鏗鏘有力的旋律,"明知征途有艱險,越是艱險越向前",彷彿人人都成了無堅不摧的楊子榮了。實事求是地回顧我們當時的想法,確實沒有一點所謂的"私心雜念",沒有一點因個人情緒引起的喜怒哀樂,腦子裡想得只是戰備、任務和愚公。

我們終於創造了一個奇蹟,在第三天夜幕降臨之前,小山包硬實被我們這些愚公搬走了。連長表揚我們時,我們都被勝利所激動著,只是笑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們的大罕公路(作者:李忠祥)

 小山包被開平了,但對大罕公路來說,這只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我們的工作一天比一天艱苦。

到六月,小興安嶺的氣候變得反覆無常,早晨出工時明明是萬里無雲的大晴天,可到了晌午,沒準兒頭頂上就來了烏雲,還沒等你找到藏身之地,大雨便傾盆而下。

再過一會兒,天又放晴了。天一晴,煩事情也跟著來了。東北森林裡那厲害的"小咬",全軍出動,劈頭蓋臉,見人就咬。男青年可以將襯衣脫下來遮在頭上,女青年可犯難了,儘管頭上臉上被咬得滿是腫塊,可是下雨後幹活的手上盡是泥水,不能驅趕臉上的小咬,只好揮揮樹枝搔癢。另外,下雨後的山地,加上鏟子上粘滿泥土,沉得很,比平時幹活累多了。

這時候,大家就齊聲朗誦金訓華烈士的豪言壯語:"活著就要拼命幹,一生獻給毛主席!"不斷為自己增添精神力量。

7月的小興安嶺熱很厲害。記得有一次中午,我們準備吃自己帶來的乾糧,沒有一絲風,地面燙得象火鍋地兒,我乾渴得兩眼直冒金星,剛出一身臭汗,馬上就被太陽烤乾了。

人昏昏沉沉,象大病初癒似的,到了額頭上連汗都淌不下來的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乾渴的滋味了。我硬撐著下了山坡,找到一個小小的坑,靠著坑裡的水,用乾糧填飽了肚子。

回到工地後,還沒幹多久,乾渴又向我襲來,我的眼前一片漆黑,無力地癱在樹林裡。我想,此時,就是給座金山我也不要,我只希望給我一瓢涼水,美美地灌進腹中。

我們的大罕公路(作者:李忠祥)

 沒有起碼的生活設施,沒有基本的施工機械,在荒無人煙的小興安嶺上修築一百多里長的國防公路是件多難的事啊!經過半年多的艱苦作業,我們先遣部隊已將大罕公路全線貫通了。以後的幾年裡,我們又在那裡挖溝、拉石子、鋪路面,在莽莽的小興安嶺間開鑿出一條通途。

  小興安嶺不會忘記當年參加築路戰鬥的一千多名上海知青,上海知青也永遠不會忘記,在東北的小興安嶺上,有一條用我們的青春和熱血鋪成的大罕公路。

原文載於1998年11月28日《黑河日報》

後記

退休無事,去年學會了製作美篇,今年在電腦中找出 由上海知青李忠祥寫的《我們的大罕公路》,我看到此篇文章肯定是2000年後,我看到後非常感動,認為作者寫的非常好,這是一種背水一戰的修路,因完不成任務是回不來的,所以他們起早貪黑一天干兩天的活,吃了很多的苦。因是好文章,所以我把這篇文章打字後存在我的電腦中,但想找找不到,今天無意翻出,我便急於想做成美篇便於知青們傳閱,同時希望群裡的知青網友能傳給作者,希望他能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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