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到大讀了很多遍張恨水的小說《金粉世家》了，除了冷清秋和燕西的婚姻悲劇，我最好奇的就是那個三妻四妾的年代，女人是怎麼談情說愛，又是怎麼妻妾相處的。比如道之，她老公和家裡的日本女傭發生了愛情，她覺得女傭太老實了，自己抹不開臉開除她就由他們去了。後來回國就帶了回來，安排住在旅館。被金銓夫妻知道了，帶回去相見，兩個老人也只是說，人倒是沒啥。看道之並不在意，也就認可了。
再說金銓的父親除了收房的丫頭不算，還有五個姨太太。金銓有一妻兩妾，已經算很好了。
二姨太太，老實本分，生了女兒，就守著太太女兒過日子。有一次她跟女兒說，她當年嫁進來也是不太容易。太太是不高興的，還是曾老太爺做主，讓進門的時候行了一套禮節，還拍了張照片，意思是要告訴太太這是長輩做主的，不要為難小妾了。又說是老爺太太人和氣，她又不多事，所以大家只想著享福，不知道什麼叫做鬧氣。這樣的妻妾和睦大概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吧。
而翠姨只有二十歲出頭，腰身細的只有一把，婷婷嫋嫋說著一口蘇白，小說並沒有說她的來歷，但是年輕貌美老爺自然最愛她。她也很會討人喜歡，比如有一次老爺看著鏡子裡自己老了，說你這麼年輕，可惜跟了我這個頭髮白了的老頭。翠姨立刻就說，夫妻感情好不好不在乎年紀。平時也聽話，老爺不喜歡她出去看跳舞，她就不去，只和少奶奶們打打牌，逛逛公園。她幫鳳舉說情，說起自己當小老婆的苦，像我這樣低眉下賤，受人家的氣，把人家討來了，上人說是壞了家規，老婆又要吃那不相干的飛醋。這半撒嬌半發牢騷，真真假假，畢竟也是有委屈的。翠姨是沒有真心，她大概把婚姻當成職業，有自己的職業道德，哄的你開心，也就行了。太太是明顯不喜歡翠姨的，看不慣她穿紅著綠的，有一次還不許金銓晚上去翠姨屋，說要讓他保養身體。
大爺鳳舉，小時候迷戀《紅樓夢》把自己當寶二爺那樣的，大概自認為也是風流倜儻。本來他看上了小憐，對小憐很好，想著納小憐做妾。佩芳不肯，對小憐說，我當你是親妹妹，以後是要給你找個好人家嫁出去的。而小憐心高，根本沒看上他。他在朋友面前大發感慨，說以自己最近的經驗，女人不見得你有錢就愛你。於是大家起鬨去逛堂子，這樣就納了妓女晚香。佩芳知道後也鬧，也吵，然而公婆已是默許的，沒辦法也只能忍著。更有趣的是，書上寫這晚香並不是貌美如花的那種，人也不大機靈，生意也不好，跟了鳳舉按理說已經是高攀了的。可惜人總是貪心的，晚香越來越覺得不合心意，後來捲了錢物跑了。
看道之也是很強的人，家世又好，劉守華也是要看她臉色的。所以她願意了，就同意你納妾，小妾也是唯唯諾諾，不敢出聲的。但是她哪天煩了也是可以隨時趕走小妾的。最後家倒了，要搬走，她就說，搬出去之後，我也不為難她，和你好好地說說，讓她回國去。劉守華也不敢說話。
雖然說《金粉世家》的年代不一樣，姨太太們自然比《紅樓夢》裡姨娘們生活的好，地位增高不少，也有很多消遣。可是正妻畢竟是正妻，吃醋也絕對不會是不相干的飛醋，不管禮法如何，不管正妻是不是大度，做了妾，受氣才是必然的。所以如果只是為了生計，也好說，以後有機會走了就是了，像翠姨和晚香那樣的。但是要是你是真心的那種，結局就更不會好了。
張恨水的小說，我最喜歡《金粉世家》，從繁華到沒落，從大團圓寫到最後各奔東西，也都是世態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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