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詩人「樹繁碧玉葉,柯疊黃金丸」的詩句,寫的是什麼果品?

枇杷:碧玉枝上掛金丸

汪鶴年

宋代詩人“樹繁碧玉葉,柯疊黃金丸”的詩句,寫的是什麼果品?

夏曆五月,是枇杷成熟的季節。此時,你如果走進一座枇杷園,定會為那樹樹籠碧玉,枝枝墜金丸的景象所陶醉。宋代詩人宋祁《枇杷》一詩,就細膩而形象地描繪了一幅“樹繁碧玉葉,柯疊黃金丸”的仲夏枇杷圖。

枇杷的得名及其他

宋代醫藥學家寇宗奭認為,枇杷是因“其葉形似琵琶”而得名。 古人又稱它為炎果,劉宋謝瞻《安成郡庭枇杷樹賦》即有“肇寒葩於結霜,成炎果乎纖露”的吟詠。此外,它又有快果、果宗、玉乳、蜜父等別名。

枇杷屬薔薇科常綠小喬木。其株高雖可達五至八米,但它向四方展開的枝條卻可以做到整齊不紊,使樹冠呈現出一種規則的圓形,濃陰如幄。互生的葉片,短柄,革質,形如琵琶,凌冬不凋。花期正值風雪寒冬,花為圓錐花序,淡黃白色的小花點綴葉間,微有香氣。春間花落結實,暮春初夏時即可採摘上市。果球形或橢圓形,色黃似蠟,故有炎果、蠟兄等雅號。宋初陶榖《清異錄》即稱:“[建業野人]種枇杷者,恃其色曰‘蠟兄’。”

明末清初盧之頤《本草乘雅半偈》對其生物學特徵是這樣表述的:“木高丈許,四時不凋,肥枝長葉,陰密青整,葉底白毛如茸,盛冬作花白色,仲夏綴實如彈。”徐珂《清稗類鈔》的記述更為具體:“枇杷為常綠亞喬木,高二丈餘,葉長橢圓形,鋸齒甚細,互生,背有褐色毛,甚密。冬開小花,色白五瓣。夏初實熟,形圓色黃,皮有細毛,皮肉淡黃色。”

宋代詩人“樹繁碧玉葉,柯疊黃金丸”的詩句,寫的是什麼果品?

枇杷的果肉營養豐富,滋味鮮甜爽口,除隨手剝啖之外,還可加工製作成枇杷凍、罐頭、果醬、果酒等。在揀選枇杷時,宜取長形者,因為圓形者核多汁少,長形者核少汁多。僅有一核者,稱為“金蜜罐”、“銀蜜罐”。明文震亨《長物志》就稱:“枇杷獨核者佳,株葉皆可愛,一名款冬花,薦之果奩,色如黃金,味絕美。”枇杷以無核者為上品,但因為產量少,不容易嚐到。

清人高士奇《北墅抱甕錄》認為,枇杷最奇特的一個秉性就是:“貫霜雪而愈茂,秋萌冬花,春實夏熟,備四時之氣。”因而有人稱其為百果中無與倫比的奇珍。

說它無與倫比,可能有言過其實之嫌,但說它系果中一珍,卻又恰如其份。現代研究結果表明,枇杷果內不僅含有脂肪、蛋白質、纖維素、糖、果酸和鈉、鉀、鐵、鈣、磷等礦物質,還含有隱黃素、胡蘿蔔素及多種維生素。用枇杷熬煉的枇杷膏,就是一種營養豐富的滋補品。其在醫藥上的功用,也素為醫家所重。《名醫別錄》、《聖濟總錄》和《本草綱目》等醫學典籍,對枇杷的果、葉、花、核、根的藥用價值,都有所記載,並留下了許多驗方。用枇杷葉作原料經蒸餾加工而成的枇杷葉露,至今仍是人們清肺和胃,化談止咳的常用藥物。

上林苑中的果木之一

枇杷也是我國原產的果木之一,遠在兩千多年前的漢代,枇杷已成為園林中常見的果木,據《西京雜記》載,漢武帝重修上林苑時,各地曾獻來許多芳果異樹,其中就有從江南移植來的十株枇杷樹。司馬相如《上林賦》中因有“枇杷橪柿,楟柰厚朴”的吟詠。

可能是百果沉寂而枇杷獨熟的緣故,古人對柔軟多汁,果味甘美的枇杷分外珍惜。為《周禮》作注的東漢鄭玄認為,古代“場人”負責栽培並收藏的“果蓏珍異之物”中,“珍異”即指葡萄、枇杷一類果品。枇杷在這位經學家心目中的份量,可見一斑。

與前代相比,晉代枇杷的品種更多,種植地區也更加廣泛。

當時的京都,從宮苑到民間都有枇杷的種植。《藝文類聚》引《晉宮閣名》中就有“華林園枇杷四株”的記載。《藝文類聚》引晉人《廣州記》在描述廣地的果園景觀時因有“枇杷若榴,參乎京都”的詠歎。

《本草綱目》引晉郭義恭《廣志》還記述了廣州一帶不同的枇杷品種及栽培狀況:“枇杷易種,葉微似慄,冬花春實。其子簇結有毛,四月熟,大者如雞子,小者如龍眼,白者為上,黃者次之。無核者名焦子,出廣州。”

宋代詩人“樹繁碧玉葉,柯疊黃金丸”的詩句,寫的是什麼果品?

《太平御覽》引晉盛弘之《荊州記》中則有“宜都出大枇杷”的記述。

唐代的四川一帶,更以房前屋後廣植枇杷為一時風尚。詩人王建《寄蜀中薛濤校書》一詩中就有“萬里橋邊女校書,枇杷花裡閉門居”的吟詠。此詩一經傳開,人們竟將妓女所居之所稱之為“枇杷門巷”了。

四川所產枇杷早在唐初就已成為貢品,唐太宗李世民《枇杷帖》便寫道:“使至得所進枇杷子,良深慰悅,嘉果珍味獨冠時新。但川路既遙,無勞更送。”在這位明君看來,儘管枇杷“獨冠時新”,但畢竟費力費時,與民無益,因此婉拒了當地官員進貢枇杷的“好意”。

宋代,枇杷已成為南北各地均有栽培的果木。《本草綱目》引北宋藥物學家蘇頌《本草圖經》就雲:“枇杷,舊不著所出州土,今襄、漢、吳、蜀、閩、嶺、江西南、湖南北皆有之。”

宋時,人們還常將枇杷用蜜醃著吃。宋方岳《枇杷》詩中“擊碎珊瑚小作珠,鑄成金彈蜜相扶”的詩句,指的就是這種情景。

當時,人們在栽培枇杷的過程中,還積累出一些經驗。陸游《山園屢種楊梅,皆不成,枇杷一株獨結實可愛,戲作長句》一詩,就以詩的語言,總結出採摘枇杷最佳時機的經驗之談:“枝頭不怕風搖落,地上惟憂鳥啄殘。清曉呼僮乘露摘,任教半熟雜甘酸。”之所以如此,據詩注說是怕鳥啄食:“枇杷盡熟時,鴉鳥不可復御,故熟七八分則取之。”

元無名氏《居家必用事類全集》還總結出“收藏諸般青果法”,據說對枇杷同樣適用:“十二月間盪洗潔淨瓶,或小缸,盛臘水。遇時果出,用銅青末與果同入臘水收貯,顏色不變如鮮。”

色味皆佳的吳地枇杷

明時,吳地出產的枇杷已非常有名。明張大復《梅花草堂筆談》就記述了產於吳地的“白沙”和“金丸”兩種枇杷:“色正黃,味甘而差小,一核,曰金丸。瓤作鵝黃色,膚冷白,液多味蜜,曰白沙。二種為異,吳閶市上多白沙,而少金丸。”

明王世懋《學圃雜疏》則更直截了當地認為,出產在蘇州東洞庭山的枇杷既大又好:“枇杷出東洞庭大,自種者小,然卻有風味。獨核者佳。”王世懋還總結出這樣一種現象:“他果須接乃生,獨此果直種之亦能生也。”

人們種植枇杷的經驗也更加豐富。明末清初盧之頤《本草乘雅半偈》:“先人云:枇杷核下地即生,亦易長,近十年開花結果。性喜高疏,最便山土,秋英冬花,春實夏熟,核多於肉,葉盛於枝,花繁成蓓。一叢約三五十枚,蕃半刪除十之七,則果大肉肥,否則無肉且小矣。青時有毛而酸,發白轉黃,甘滑可口,望夏布葉,末倍於本,雖並列園林,同登樽薦,而生兼成美,迥異時芳。”

明孔平仲《孔氏談苑》總結的利用嫁接技術提高枇杷品質的經驗尤其值得重視:“枇杷須接,乃為佳果。一接,核小如丁香荔枝。再接,遂無核也。”

宋代詩人“樹繁碧玉葉,柯疊黃金丸”的詩句,寫的是什麼果品?

當時,江南一帶出產的枇杷,已被列為貢品。明代萬曆年間江寧人顧起元在其《客座贅語》中列舉了一份嘉靖時期南京方面通過大運河向朝廷進貢的貨單,其中,枇杷就榜上有名。

其時,宮中每將枇杷視為珍果之一,並常被用作賞賜臣下之物。李東陽、吳寬等人都有記詠賜食枇杷之詩,其中,明於慎行《賜鮮枇杷》詩就寫道:“嘉名漢苑舊標奇,北客由來自不知。綠萼經春開籠日,黃金滿樹入筐時。江南漫道珍盧橘,西蜀休稱薦荔枝。千里梯航來不易,懷將餘核志恩私。”這些“千里梯航”而來的貢品枇杷,大約就包括吳地所產的名品。

直至清代,枇杷仍是吳地的名產,併成為地方官員經常向皇室進“鮮”的應時果品之一。據清宮檔案記載,康熙年間任蘇州織造的李煦就曾在不同季節向清宮進貢食品與飲料。初夏時,常進的果品就有蘇州新出的枇杷果。

民初徐珂《清稗類鈔》中仍說:“枇杷以蘇州洞庭山所產者為上,白者為尤佳,曰白沙,紅者曰紅沙。”可見,吳地枇杷的名品地位歷數百年而未變。

同書中還透露,上海的一些雅好枇杷之士,還專門到蘇州洞庭山移植名品樹種,如南匯西門外的談慎卿:“嘗自赴洞庭山購枇杷數百本,闢地六畝以植之,殺蟲施肥無少怠。越五六載,枝葉暢茂,結實年盛一年,若春夏之交,無大風雨,實必綻,味必美,人稱之為談家枇杷。”

《清稗類鈔》所記的清人朱竹垞食過無核枇杷後專向行家請教栽種訣竅的故事,尤為有趣:“朱竹垞與某道士善,觀中有枇杷二株,熟時每餉朱,俱無核。朱詰其故,道士以仙種對,朱終不信。道士素善啖,尤嗜蒸豚。一日,朱邀之,命僕市一豕肩而歸,故令道士見之。不逾晷,即出以佐餐,融熟甘美,飽啖而罷。因問朱以蒸豚速化之法,朱曰:‘果有小術,欲以易枇杷種耳。’道士曰:‘此無他,於始花時鑷去其中心一須耳。’朱曰:‘然則吾之饌,乃昨所烹者也。’遂相與撫掌而散。”為套取行家培育無核枇杷的經驗,這位朱先生利用道士好吃蒸豚的嗜好,用隔夜烹調的方法,有意設置了一個懸念,結果竟得到了道士的真傳:“在枇杷剛剛開花時,鑷去其中心的一個花須。”此法究竟有沒有效,就只能待園藝家們去驗證了。

除了生食外,時人還用枇杷製作出餐點一類食品。清童嶽薦《調鼎集》中就記有煨枇杷、蜜餞枇杷、糖醃枇杷、枇杷糕等製作方法。其中,“煨枇杷”即是“將枇杷煨熟,去皮、核,拌洋糖”而成。

枇杷以其四時常綠,經冬不凋的秉性和甜酸適口,柔軟多汁的特色,不僅贏得了炎黃子孫的喜愛,也受到世界各國人民的珍視。據日本古籍《延喜式》載,唐代,當中國的枇杷東傳日本後,很快便在一些地區紮下了它的根基,並被視之為珍稀果品。至今,在日本櫻島還可找到分別引自我國早唐、中唐和晚唐的枇杷品種。

如今,我國的枇杷已在歐洲和地中海沿岸一帶國家得到廣泛種植,但遠離故土的枇杷,所結果實卻大大遜色。也許,在它心裡也深深地埋藏著一種斬不斷的故鄉之戀呢!

參考文獻(略)

《咱們祖先的瓜果園》(連載)

版權作品:鄂作登字-2017-A-00016844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