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闖性侵事件當事女生:不是「戀人」 拿出保險套時覺得完蛋了

7月23日,女生趙欣(化名)髮長文指控知名公益人、“億友公益”創始人雷闖曾性侵自己。23日,雷闖發聲明承認性侵指控,願意承擔法律責任。北京警方接受媒體採訪時稱,已注意到網上關於性侵的情況,正在核實。

事發後,雷闖還通過媒體發佈自寫情況說明,稱雙方是“戀人”關係,兩人經常通過電話聯繫。對此,當時女生趙欣告訴@時間新聞 ,不存在戀人關係。自己看到和他相關的東西會焦慮、害怕。此次時隔3年才舉報,是因為“知道了還有其他的受害者,當時覺得沒有辦法忍受”。

對於兩人之後的聯繫,趙欣稱因為不願意承認是受害者,又認同公益的價值觀,當時只能選擇和他在一起,但心裡知道不是談戀愛。心理師稱是應對心理創傷的保護機制。

雷闖性侵事件當事女生:不是“戀人” 拿出避孕套時覺得完蛋了

以下為@時間新聞 記者和趙欣對話實錄:

時間新聞:怎麼認識和接觸到雷闖?

趙欣:我參加徒步,是因為雷闖到我們學校來宣講,我當時並沒有關心乙肝社群的議題,只是覺得徒步500公里很有趣,就決定了要去。雷闖叫我等他一起走,所以在徒步的隊友看起來,好像雷闖和我的交流是比較多的。他就會請我吃飯之類的,他說“我經常請小弟弟小妹妹吃飯”“我是大哥”,然後去景區玩的時候會單獨叫我。我有一次覺得他太熱情了,我就沒有和他一起出去玩。

“他馬上拿了一個避孕套出來 我覺得要完蛋了”

時間新聞:被性侵當天的情況是什麼?

趙欣:他說大家要擠一擠,北京房費很貴,夏天暑假房費很貴的,節省開支。他說公益人都是這麼幹的。我當時是在酒店外面等他,然後他完成手續。上去之後發現是大床房。我覺得這樣不行,就站在那個門口跟他說的。然後雷闖說你不要擔心了,在路上又不是沒有混住過。

時間新聞:路上混著住過嗎?

趙欣:是的,之前它可能一個房間裡有4、5張床,然後那麼多人就會住在同一個房間。

時間新聞:你被他說服了嗎?

趙欣:他說你在路上對我不放心嗎,他說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睡在地上,然後我覺得,這樣的話也可以了。我當然覺得不合適,但是這是雷闖,然後我不想跟他翻臉。

後來我坐在床上的時候,他就突然坐過來把燈就關了,他說睡覺吧,做了一個很親密的動作,很重的搭肩,有點想把我壓下去。

後來突然醒來發現他在脫我的衣服,內衣已經解開,因為晚上我睡得很熟。發現他在親我的胸,當時我就有推他的動作,當時我可能就嚇傻了,我唯一的理智就是跟他說沒有安全措施。但是他馬上拿了一個避孕套出來,我就有一種完蛋了的感覺,全程像一塊木頭。他已經準備那麼多了,他連安全套都帶了,我們在路上徒步,誰會帶安全套啊!酒店沒有安全套,我就沒看到安全套。

當天晚上我跑去廁所了,然後在廁所裡面搜跟性科普的知識,我還搜和第一次發生關係的人是不是喜歡這種問題。

時間新聞:為什麼當時沒有激烈反抗?

趙欣:但是那個人是雷闖,你就會覺的很困惑。雷闖是公認的好人,一個好人對我做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是合理的,我當時沒有想清楚。當時想,也許這個世界的規則是這樣子,男生和女生的關係就是這個樣子的。因為這個好人就是這樣做的,也許就是這樣子的,它就是這樣很痛苦的。

“和別人講徒步經歷繞不開性侵 這簡直就是酷刑”

時間新聞:這個事情對你的影響是什麼?

趙欣:這個事情過後,20歲以前的照片全刪了。 我覺得對我很殘酷的事情是,我不能承認它,我這個事情我沒有做,我不能承認我沒有去徒步,然後我還是要講,我還得講得很有意義,這個對我來說很難,我去面試研究生,我去社會工作,問以前做過什麼,我要講怎麼了解到社會工作的,然後就得講這個。我還得講得很積極,很正面,這簡直就是酷刑。

我非常清楚地知道20歲是我人生的節點,但是這個節點並不是性侵,這個節點是我認識了我很想與之為伍的人。我認識了女權主義者,認識了爭取權利的人,有權利意識的人。性侵是它的一部分,這個徒步對我而言不只是性侵,還有其他的東西,我想這樣去看它。

時間新聞:生活習慣上呢?

趙欣:在這個事情之後我沒有辦法看電影,看那種有同樣類型的電影吧。我還發現我起不來床了,那時我非常自律的生活,我想跑步就跑步五點半可以起來跑步,六點可以起來跑步,我想跑馬拉松,我3個月就能做到了。天天跑去訓練自己就能做到,非常自律,後來我發現這個自律能力沒有了。

我從小到大都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很開心,很容易就快樂,後來我發現容易獲得快樂這樣的能力也沒有了。

我徒步的時候帶了20幾條一次性的內褲,就是擔心會不衛生,後來我連洗澡都需要提醒的人,後來我也不敢稱體重,我從90斤長到120斤,稱了一下體重,才知道自己已經變化這麼大了。有一次別人跟我自我介紹說你多少歲,我問他你多大,他說“我22歲”我說那你比我大2歲,但其實那時候我已經21歲了,時間停在了20歲,我自己不知道。

“知道了還有其他的受害者 覺得沒有辦法忍受”

時間新聞:為什麼時隔三年才寫舉報信?

趙欣:知道了還有其他的受害者,是通過一個他們以前的同事知道的,雷闖以前的同事知道的,當時覺得沒有辦法忍受。我當天知道這個就很想寫舉報信了,但是我寫不了,因為我,我連“性侵”“非自願性行為”這些字都打不出來。

從北京安定醫院回來,我在接受精神科的治療,那天被確診是PDSD和重度抑鬱,我就覺得不行,我也在看雷闖的微博,我發現他還說要拍什麼樣的電影之類的,我沒有辦法忍受,他已經對很多人造成了傷害,不能讓他繼續以一個英雄的姿態活下去。

編者注:創傷後應激障礙( PTSD)是指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後,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

“看到和他有關的一切會害怕 這個騙不了自己”

時間新聞:被性侵之後為什麼還願意和雷闖保持聯繫?

趙欣:我去做過心理諮詢,心理師覺得這是應對心理創傷的保護機制。應對心理創傷的人,他可能採取的方式並不是大家邏輯上成立的一種方式,比如說你受到傷害為什麼還要和這個人在一起。

我必須和這個人保持關係,要不然我會覺得,我最後要承認自己是受害者這個事情是幾年努力的成果。我一開始不是願意承認自己是受害者,受害者這三個字打出來對我來說尤其痛苦,因為它讓我面對的是雷闖和雷闖所代表的一切對我而言都幻滅了。

時間新聞:承認“受害者”很艱難?

趙欣:我很認同公益的價值觀,我很認同我做的事情,我很認同大家關心這個世界,為其他人的福祉作出努力,但是我一旦承認我是受害者,我覺得我面前的這一切都沒有了。

我就得非常痛苦地做出這個決定,這個痛苦非常沉重,甚至比讓我和他在一起還要痛苦,所以我當時只能選擇和他在一起,說我是和你談戀愛,但是我心裡知道我不是談戀愛。

時間新聞:你怎麼確定自己和雷闖不是“戀愛關係”?

趙欣:談戀愛你不會因為聲音高一點就覺得可怕吧,不會因為街上看到某個人穿著和他同樣的衣服就覺得緊張吧,你也不會因為看見某個車,你叫的滴滴車車牌號是4445之後,是他的電話號碼後4位覺得緊張,這個是騙不了自己的,哪怕我為了欺騙自己做了很長的努力。

時間新聞:當時是什麼樣的心理狀態?

趙欣:第一是我感覺我沒有辦法拒絕他,我不能說我不願意、我不喜歡這樣的話。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就是說不出來。第二個就是很焦慮,非常焦慮。我明明知道這個關係不是正常的,但是我希望它是正常。

時間新聞:怎麼看雷闖的回應?

趙欣:我寫舉報信的那天是服藥的,當時這個發出來之後也很擔心會不會被罵,會不會有人相信我。

雷闖發第一封聲明的時候,我覺得不管他那個聲明多麼公關,但是他至少為他自己做的事情定性了,我覺得這是積極的,當時我就覺得鬆了一口氣,但是他第二個向媒體公開的聲明出來了以後,我覺得,按朋友的話說就是句句都在殺人吧。

時間新聞:你現在對公益圈的看法是什麼?

趙欣:我接觸到平權意識也是通過公益圈,我成長為一個女權主義者也是通過公益圈。我寫這個舉報信的時候,我都還在想,以後“億友公益”籌不了款怎麼辦。

我在想是不是這個乙肝群體如果沒有雷闖這樣的人,倡導(權利)這樣的一個角色就沒有了。

時間新聞:最後為何又決定舉報?

趙欣:我不希望自己讓這個如履薄冰的公益界,沒有任何出路了。我當時真的會擔心這個。但這個就跟刮骨療毒一樣,整個公益界它之所以能迅速反應的原因,就是這個行業較於其他的行業更有一些意識在,這個我願意相信,我也相信這個公益行業還有希望還可以變得更好。

雷闖性侵事件當事女生:不是“戀人” 拿出避孕套時覺得完蛋了

北京時間記者 梁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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