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世界盃揭幕戰再來寫稿，是一種非常酸爽的體驗。從沙發轉移到書房，從注目綠茵場到面對白稿紙，心情變化之微妙是他人難以體會的。我只想說，我喜歡足球、但也熱愛工作，就像一大早就奔波在祖國大地上的你們一樣。你睡夠了嗎？如果沒有，那就再感受一下凌晨四點的北京吧。
一說到端午節，就想起那個關於肉粽子和甜粽子的深刻命題。作為一個普通人，你可以選擇任何一種口味的粽子，並不用擔心某個“命題”會把你擊潰。如果你胃口不錯，你完全可以建立起相當穩定的預期：我一定會吃到粽子。在吃粽子的時候，你可能還會順便想起，你的朋友圈裡有一個活著的詩人，他敲打鍵盤的樣子就像彈鋼琴。
但有些人就沒有這麼快樂。那些剛剛落馬的官員，他們在端午節時或許會意識到，就連粽子這麼平常的東西，竟然也能讓人生髮痛苦的思念。庸常之樂，只能在安穩的俗世中才能體會到啊。
前幾天，吉林省通報了一個退休廳官的落馬消息。我一看新聞，心想這是“熟人”啊。在《白山蒙塵》那篇文章裡，我寫到過周化辰。作為一個副部級官員，他“神隱”許久之後，突然出現在官方通報中，和王珉、谷春立的名字放在一起。那一次，他被發現的問題似乎是“違規吃喝”，所以只是被降級處理。跟他一起吃喝的省管幹部，也都領到了各自的處分。
周化辰已經降級並且退休了，怎麼又被審查調查了呢？這就應了那句老話，天下事了猶未了。最近一段時間，吉林省的反腐力度相當大。為什麼呢？在《白山蒙塵》的結尾我已經給過提示，因為要肅清周永康、蘇榮、王珉、孫政才這麼多大老虎的流毒。擔子這麼重，不努力當然是不行的。
體會過風暴的人，嘴唇上總會留下別樣的滋味。在周化辰曾經工作過的白山，很多人對此應該頗有領悟。帶有“白山”標籤的領導幹部，落馬的相當不少，前後兩任書記周化辰和李偉就不說了，與周化辰搭檔的劉喜傑，還有他們昔日的部下和秘書，嘩啦啦掉了不少。但最有可能牽扯到周化辰的，可能是半年前落馬的長春中院院長張德友。張德友在白山市政府當辦公室副主任的時候，周化辰是市長。周升任書記之後，張德友調到了白山中院當副院長。更蹊蹺的是，周化辰平調吉林市委書記之後，張德友也調到了吉林中院當院長，升了一級。周化辰高升副部級之後，張德友也調到了省會城市。這樣的“亦步亦趨”，足以證明兩人的關係非同一般。
作過孽的人，最怕的是“窩裡反”。張德友落馬之後，必然會竹筒裡倒豆子。倒出來的那顆最大的豆子，很可能就是降級之後、本打算頤養天年的周化辰。周化辰身上的戲劇性，恰恰印證了當下的反腐邏輯。只要你不乾淨，你永遠不敢期待下一個端午的粽子。
除了兩度落馬的周化辰，還有一位落馬廳官值得拿出來說道說道。陝西省衛計委黨組書記胡志強落馬之後，媒體從實名公開舉報的材料中挖到了不少猛料。當然，最勁爆的消息是，他是山西省委原書記胡富國的長子。也因為這個背景，胡志強刷屏了好幾天。
舉報胡志強的榆林籍商人趙發琦，曾經被人稱作“偏執狂”。為了一樁價值千億的礦產官司，他堅持了十二年之久，期間舉報了多名高官。被他舉報的最高人民法院原副院長奚曉明，後來成了司法系統最大的老虎。趙發琦舉報胡志強的材料雖然說得“有鼻子有眼”，但因為沒有得到官方確認，這裡就不引述了。我想說的是，胡志強吃不上今年的粽子，可能早有預兆。2017年，當胡志強從榆林市委書記的位置離任時，並沒有像他的四位前任那樣升為副部級，這樣的安排本身就頗有意味。
始終身處漩渦的地方黨政主官，除非你本來就足夠乾淨，否則就很難預料被哪一朵浪花擊倒。在陽光普照的年代，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就像紋身，它會始終跟隨著你，什麼樣的廕庇都難以讓你免於曝光。胡志強走到今天的結局，也是同樣的反腐邏輯使然。每個落馬官員背後都有故事，或者是事故。在強大的歷史敘事中，最不起眼的線索也可能引動風雲。當你搬起小馬紮，津津有味地吃著甜味或者鹹味的粽子時，你可曾意識到，你所擁有的，恰恰是別人不敢期待的寧靜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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