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海洋,我們也曾領先世界!

林肯·佩恩在《海洋與文明》中有著這樣一段記述:“直到最近,除了中國廣州的‘行商’之外,大多數西方人對海洋中國的歷史仍然所知甚少。其結果便是,18至19世紀的‘行商’制度就像商業超新星散發出的耀眼光芒——輝煌而短暫,而且完全出乎人們的意料。”正如這段文字所述,中國在歷史上一直以強大的陸權國家形象出現,似乎對海洋觸及較少。但是,翻開浩如煙海的文化典籍,會發現,中國早在戰國時期就已經踏足海洋,在探索的過程中留下了無數的珍貴記載,並融入到了整個文明的發展進程之中。通過古人與海的聯繫,讓我們一窺華夏文明與海洋的故事。

探索海洋,我們也曾領先世界!

上篇說到春秋戰國時期人與海產生了精神想象的關係,本篇再來看看古人與海之間的實用聯繫。

實用聯繫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開發利用海中的漁業、鹽業資源,從海水中獲得物質財富。有條件做這事的,當然是臨海的地區,戰國時期的燕國和齊國首開其端。文獻記載,管仲為齊相時就重視“漁鹽之利”,因此促進了齊國的富強。獲利的同時,《管子》還強調:“江海雖廣,池澤雖博,魚鱉雖多,網罟必有正,船網不可一財而成也。”用今天的話說就是,不能搞“滅絕性捕撈”“一網打盡”,由此可以看出古人永續發展的生態觀念。西漢司馬相如的《子虛賦》《上林賦》裡寫道,齊、楚兩國的外交使者在炫耀“國之財富”時,楚國人誇耀本國的湖泊大澤,齊國人則反唇相譏,極言自己海域遼闊,要在氣勢上壓倒楚國,可見在當時人的心目中,海已經成為“國之財富”的重要部分。《戰國策》記載,齊宣王聽信縱橫家的遊說,要與西部的秦國結好,“獻漁鹽之地三百於秦”。今天已經不能確切知道,所獻的“漁鹽之地”位於何處,面積多大,但當時作為一份獻禮無疑是可觀的。古籍稱,齊國沿海百姓擅有漁鹽之利,“駕方舟而入東海,習與波濤為伍”。沿海的齊國人,生命活動的場所,已經由陸地、山川拓展到了波濤起伏的大海之上。除了某些特殊的歷史時期之外,“靠海吃海”一直是沿海民眾歷代沿襲的生活方式。“吃海”,自然形成了對大海的敬畏和愛護,如同敬畏河神一樣,古人希望世世代代都能得到大海的恩賜和佑護。

與海發生實用聯繫的第二個方面是重視大海的軍事防禦作用。據《戰國策·齊策》所記,當時的一位“國際名嘴”縱橫家蘇秦先生,在合縱連橫的遊說中,多次對齊王說道:“齊南有太(泰)山,東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所謂四塞之國也。”這不是恭維而是實情,齊國北面的大海就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然國防線,保障了齊國固若金湯。當時的戰略家們都已看到了大海對於國防的重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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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落後的海洋交通

法國藝術史家丹納在論述文化與地理環境的關係時說,一個民族永遠留著鄉土的痕跡。他分析希臘民族的性格時說,希臘境內最大的河流至多也不過10 0多公里,其餘的只是小溪和激流,但希臘三面環海,這樣的地理形勢特別鼓勵人民航海。每個希臘人身上都有水手的氣質,在荷馬時代就有這個風俗,這種生活方式特別能夠刺激聰明,鍛鍊智力。證據是古希臘人中最早熟、最文明、最機智的民族,都是航海的民族。我們在學世界歷史時,都記得老師反覆強調的話——與古希臘文明發展有著密切關係的自然地理因素,不是山脈,不是河流,也不是湖泊,而是海洋。希臘沒有河神,但是關於海神的神話傳說很多。“水是文明之源”乃全世界的通則,顯然,海水文化與希臘文明的關係非常密切。

跟很多歐洲學者的見解一樣,以前引述黑格爾所說“和海洋發生積極的關係”,不是指精神交集,也不是說海中取財和以海為固國屏障,這幾個方面,中國古代無論在觀念上還是行動上並不欠缺,他們所言主要是指海上交通。關於這一點,我們先要明確的是:世界各個國家的地理形勢有區別,有的四面、三面環海,有的兩面或一面臨海,有的離海遙遠,有的國家離海不遠但沒有一寸海岸線,不同國家、不同民族與海的關係當然就會各不相同,因此,不能要求一個國家文化的“海水含量”一定要與別國完全一樣。其實,我們注意考察中華民族的“鄉土痕跡”,同樣也能發現大海對中華文化的影響。

就說海洋交通,中國古代並不落後。古籍記載,戰國之際,在齊國的威王、宣王和燕國的昭王時期,已多次派人到海中尋求三神山。那時還在公元前4世紀,中華民族就沒有把大海看做“陸地的天限”,而是邁開了海外探險的步伐,這不就是黑格爾所說的“超越土地限制、渡過大海”的實際行動嗎?徐福受秦始皇派遣,入海求不死之藥,不僅次數多,且規模宏大,隊伍達數千人。這事不僅見於神話傳說、稗官野史,也寫在了正史裡,《史記》《漢書》都有記載,《史記》中有十餘處言及此事。要說航海的目的,“求仙”固然荒誕不經,但在行動上卻是重視了海的交通功能,將統治者的意志和權力場域由陸地擴展到海外世界,也是中國人航海最早的文字記載。劉邦建立漢朝後,原來的齊國志士田橫不願與之合作,帶領五百壯士,把腳步從陸地向外延伸到海中,渡海到荒島上落腳謀生(著名畫家徐悲鴻曾據此題材創作大型繪畫《田橫五百士》)。漢代以後,由山東沿海、蘇北海州(今連雲港)一帶開闢了多條海上航線通往朝鮮、日本。三國時期,大批沿海民眾渡海到臺灣、琉球開發、定居。隋唐之後,以海為交通的商貿往來和文化交流更加繁榮。唐代鑑真和尚六次東渡日本傳播佛教,屢經坎坷磨難,其間又雙目失明,然始終不改志向,歷盡艱辛終獲成功,對中日文化交流產生了巨大影響。這種積極渡過大海的勇敢之行,在中國的文化交流史、航海史上都是輝煌的篇章。著名的“海上絲綢之路”,起始於西漢,隋唐時期走向繁榮,宋元時期發展到鼎盛。即使到了今天,單看泉州留存下來的建築、文物、風俗,就可以想象當年東方大港的繁榮興盛,其中迴響著綿延不絕的大海波濤聲。明代鄭和首次下西洋是在1405年,航程之遠,規模之大,不僅超越本國以往歷史,也比哥倫布首次遠航探險早了半個多世紀,比西方航海家麥哲倫早了一個多世紀。只是因為後來的海禁政策,海上交通大大萎縮,才落後於迅速發展的國際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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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權強國的海洋發展

中國是一個海洋大國,海岸線漫長,東部、南部很多省(市)臨海。歷史發展過程中,海對沿海地域的經濟、文化、社會生活都有廣泛深遠的影響。某一年,福建省高考文科綜合歷史卷有一道單項選擇題:

古代有“閩人以海為田”之說,這種說法突出反映了福建人()。

A.臨海而居的居住方式

B.圍海造田的生產方式

C.靠海謀生的生存方式

D.四海為家的生活方式

正確答案,有人以為是C,其實應當是D。

題目引發了學術界的討論,專家們用大量史料證明,沿海民眾不僅從海中獲得生活資料,而且由海出航,走向世界,四海為家。海孕育了古代中華民族的精神財富,又為人們的生活提供了物質財富,更重要的是,大海拓寬了人們走向世界的眼光、心胸,激勵他們去勇敢追求,這在隋唐之後是逐漸得到認可的。明清時代確實有過海禁政策,明代規定“片板不許入海”,清代的“遷海令”,強迫沿海居民從海岸後退30~50公里,生硬隔斷人與大海的聯繫,阻礙了商品經濟的發展。但海禁的前提恰恰是統治者知道海洋能夠連通世界,只是害怕引發內亂而蓄意關起海上大門。明太祖朱元璋就明白地說:“朕以海道可通外邦……苟不禁戒,則人皆惑利而陷於刑憲矣,故禁其往來。”(這裡也含有以海為國防的意味,但做法是消極的)即便如此,也沒有完全切斷中國與海外的聯繫。鴉片戰爭之後,中華民族的海洋意識普遍增強,特別是近代以來,東南沿海地區民眾出海闖蕩世界的比例普遍高於內陸,世界各地老一輩的華僑華人,以原籍東南沿海的為多。再如,論及天津文化時,總會說到“三水匯流”,一是海河,一是京杭運河,一是大海。在這裡交匯融合的,從物質上看,是淡水與海水,從文化上看,是中華文化與海外文化,由此而形成天津文化的獨特風貌。如果說南北文化的交匯是隨海河與大運河流淌而來,那麼,天津文化的“洋氣”就是拜大海所賜。

概而言之,中國古人與海,並非如西方學者所說的“不發生積極的關係”,而是積極主動地發生了多方面的關係:寄託了精神的嚮往,從中獲得了物質財富,又是國防重地、文化載體,更是連接四海、走向世界的通途。黑格爾斷言中華民族完全與大海無緣,這不能不說,深刻的西方哲學家對東方民族的歷史細節還是比較隔膜的。

就像已有的水文化遺產之中“淡水”多於“鹹水”一樣,以往水文化研究者對於海水文化的關注,也比淡水文化要少。但近來已經有了可喜的現象。如,浙江的水文化研究者,近年來注重探究海浸對浙東江河文明發展的影響,關注沿海地區的水神,重視近海地區“海塘型”水利社會,研究海潮詩文,注意到了河流文化與海水文化的交匯和相互影響,拓寬了學術視野,刷新了研究成果。2017年出版的《山東水文化》一書,研究範圍分為黃河之蘊、運河之韻、沂泗諸河之潤、泉水之涼、海水之魂,從大處抓住了山東這個沿海省份的水文化特點。這些都是值得點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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