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不了疫苗才最可怕

“管”不了疫苗才最可怕

刷屏、感嘆號、再次刷屏……在這種撕扯中,有關疫苗的討論再次伴我們度過這個悶熱的週末。

我真的不知道該寫什麼。曾經扮演理中客,分析疫苗的困境和複雜性,一方是權力與市場造成的糾纏和失序,一方是幾乎失去理性的聲討引發一浪又一浪的憤怒,在這個隨時可能傾斜的天平上,這種失序的穩定還真的穩定嗎?當時的新聞說,已經對問題疫苗做出批示,指出其暴露監管方面存在諸多漏洞,要求徹查其流向和使用情況,對相關失職和瀆職行為嚴肅問責。

結果呢?在人命關天的問題上反覆出現漏洞,我們就如此急於走向毀滅嗎?

我真的不知道該指責誰。僅從《疫苗之王》這篇文章,我們還無法為那三人定罪,以及到底有多少問題疫苗流向市場。同時,如一位老師所說,這種傳播手法、寫作風格跟股市節奏匹配得很精準。複雜的資本遊戲、事關生死的疫苗、再加上監管的隱憂,幾乎成為當下社會衝突的縮影。關乎我們的生死,卻看不清事實,沒有焦慮和恐慌才怪。

時評寫多了,總會印證一句話,陽光底下無新事。疫苗帶來的信任危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也曾指出之前關於“疫苗之殤”的群體情緒不夠理性,無法解決問題。存在邏輯漏洞的報道屢屢能點燃公眾的情緒,因為公權力的公信力已經透支。借用郭生祥的一句話,“公權力對某一因素不平等,實質上是對所有的因素不平等;一時的不平等,實質上卻是一個永遠的惡例,會有報復,這也是信用的一種慣性。”各種事件已經讓公權力的信用坍塌,因此即便是存在邏輯漏洞的報道,也能將“不平等”所積累的情緒釋放出來。

我曾說,從疫苗問題,能看出社會的失序。第一層是市場的失序,從生產和流通,再到監管環節,天然存在原罪,權力將市場風險轉嫁給生產企業,生產企業將風險轉嫁給經銷商,再到疫苗販子。而使用方——疾控部門尤其是越到基層疾控部門,因為缺乏監管,以及因為逐利而開放部分採購權,導致他們願意低價收購一些疫苗販子的貨,最終商業風險被層層轉嫁出去,而對於疫苗販子來說,如果想牟利或者遇到突發情況,只能將商業風險轉化成疫苗接種者的安全風險了,該管的不管,該放的不放,權力與市場攪和在一起。

第二重失序來自於公眾監督,在很多曾經的報道中,都放棄邏輯而採用情緒化的處理方式。從最早王克勤的報道,再到《疫苗之殤》,從新聞操作層面都存在值得商榷的地方,無論其動機有多麼正義,但喪失程序正義而獲得的,是真正的公平嗎?然而反面的弔詭在於,如果不用這種極端的方式,恐怕無法通過輿論壓力而推動事件的改變。

第三重失序,則是我們日益僵化的制度修復能力。改革開放僅僅過去三十年,形成的利益集團與制度慣性居然強大至此,美國小說《屠場》發表110多,這部左派小說不小心打動了讀者的胃,直接促進了《純淨食品及藥物管理法》的通過和美國食品和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的成立。其實在小說發表前,很多人已經關注到美國的食品安全問題,但是因為大資本的壟斷而無法推動改革。一部小說能有這樣的影響力,當然也許很大成就要歸因於羅斯福的看重,但一部能影響總統的小說,和多次能引發群體恐慌和批判的疫苗安全問題,我想後者的影響力應該更大。然而推動的改變卻遠遠小於前者。

有人會說,這哪裡算失序啊,不是更加穩定嗎?讓我想起幾年前的一篇文章,安德魯•瓦爾德寫的《失序的穩定》,老外很奇怪,一方面認為中國存在失序,一方面又認為中國超級穩定。安德魯也很樂觀,認為在方向上保持一致,在維持穩定方面的同心協力能處理中國的失序問題。上世紀八十年代,金觀濤提出關於中國傳統社會的“超穩定結構”,當然史學界對此有很多批判,具體考據在此不論。他的觀點認為這個社會結構本身具有保守性和恆久性,但同時也是脆性的,“經濟、政治、意識形態三個子系統中的任何一個出現偏離,就會造成整個社會的崩潰瓦解。”於是在傳統社會的超穩定結構下,當權者會利用宗法一體結構對人實現“強控制”,“其結果一方面造成了中國社會形態的固化和呆板,另一方面給官民關係進一步的惡化和引爆埋下了導火索。”

恐慌和問題,依然沒有改變。當紅色的感嘆號再次出現,失望和迷茫不過是再一次輪迴。疫苗,關乎安全,關乎生死,關乎未來。有文章質問,“錢掙了那麼多,為什麼還要害人”。我堅持以最大的善意去面對世界,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人性的深淵。這就需要我們建立足夠的約束機制,然而我們卻面對“日益僵化的制度修復能力”,權力本位除了給尋租帶來便利,更導致修復的動力不足,看看那些遲遲沒有公佈的調查,罰酒三杯式的懲戒,這特麼不僅是放縱,簡直是在誘惑了。

我們一輪一輪面對老問題,卻仍然“管”不了疫苗,哪怕在上一次信任危機中有高層批示,我們卻仍然被同類事件刷屏。難道我們只能打進口疫苗、買進口奶粉、戴進口口罩?這種逃避式的選擇,照出誰的無能?當權力都無法推動變革時,這種失序才是最讓人恐懼的。

我是非典型佛教徒

針砭時弊 不捨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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