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作為以中草藥牙膏起家的老牌日化企業，兩面針連續12年虧損引發關注，原因是主營的中藥牙膏“賣不動”了。
早在2001年，兩面針牙膏年產銷量突破4億支，並連續15年銷量排名第一，2004年1月，兩面針在上海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成為行業內首家上市企業。
風風火火的兩面針牙膏突然“賣不動”，是中藥牙膏“不行”了嗎？我們還能買嗎？
很多人想“拯救”自己的口腔，想美白、消炎、防過敏和沒有蛀牙等等，無奈菸酒、熬夜、加班應酬是多數人的家常便飯，潰瘍、口臭、牙齦出血等問題接踵而來。牙齒出了問題，很多人將希望寄託在“功效牙膏”上，如牙齦痠痛就買抗酸牙膏，口腔“上火”就買清炎敗火牙膏。
在人們的潛意識裡，會將大多數的功效牙膏與“藥物牙膏”扯上關係，約定俗成地認為含有“藥物”成分的牙膏有藥效、有療效，並很自然地將該類牙膏與“中藥牙膏、中草藥牙膏、草本牙膏”聯想在一起。
▲片仔癀牙膏外包裝上印著“相傳於明朝，有數百年曆史，含牛黃、蛇膽、田七等多種珍稀、名貴藥材”，容易聯想到中藥牙膏
事實上，早在2008年中國輕工業聯合會便在網上公示了國家標準計劃《中藥牙膏技術要求》，不過因關鍵技術尚未解決、條件尚未成熟，這份計劃起草後擱淺至今。為此，2012年中國口腔清潔護理用品工業協會頒發了行業自律性的《中草藥牙膏管理規範》，用以確保中草藥牙膏的安全（無毒）、有效（功效評價）和可控（定性定量），規範企業生產和市場宣傳。
中藥牙膏遲遲未定製國家標準，那市面上的功效牙膏之一，中藥牙膏究竟效果如何呢？
1.中藥牙膏有療效嗎？
牙膏作為一種化妝品，國家明令禁止不得明示或者暗示具有醫療作用，我國沒有藥妝的概念，即不允許牙膏提及治療疾病的功能。
估計看到這，很多人會一頭霧水，牙膏外包裝上印著“中草藥、清牙火、清炎護齦、緩解牙齦出血、修復粘膜損傷”等等可以說是司空見慣，這是忽悠人嗎？
▲舒客紅花清火牙膏外包裝提及其含“中草藥清火配方，經過科學驗證有助於緩解牙齦紅腫，出血等不適”
按照《功效牙膏》的規定，牙膏除基本清潔功能外還可含有輔助預防和減輕某些口腔問題的效果，但是《化妝品標籤管理辦法》第二十四條專門做出規定，禁止“通過宣稱所用原料的功能來暗示產品實際不具有或不允許宣稱的功能”。
▲中華花·清護牙膏以高山白菊和百合的特點作為宣傳賣點，成分表含有菊花提取物和白花百合鱗莖提取物等
這便衍生出一個問題：中藥牙膏有“藥用”效果嗎——若不具有“藥用”效果，輔助預防和減輕某些口腔問題的“療效”從何而來，若具有“藥用”效果，其所含成分能是否達到“藥”的標準？
2.牙膏的基本構造
我們先來了解一下牙膏的基本構造原理，再來探討是否有療效的問題。
牙膏由摩擦劑、增稠劑、發泡劑、芳香劑、水和其他添加劑等原料混合而成，中藥牙膏則是成分上多了一味或多味“中藥物質”。
牙膏最基礎的功能就是清潔口腔，大部分牙膏最主要的兩種成分是摩擦劑和發泡劑。摩擦劑很好理解，就是通過研磨來清除牙齒表面的牙垢、菌斑和汙漬等，起到拋光的作用。比如美白牙膏便會在摩擦劑上做功夫，不過研磨過頭會磨傷牙齒，導致容易染色，洗牙之後不能馬上喝可樂便是這個道理。
發泡劑顧名思義就是牙膏起泡的能力，和洗車的道理相似，泡沫能帶走髒東西如食物碎屑等，但菌斑等屬於頑固細菌，還是得靠研磨來拋光。泡沫適中即可，過多不僅導致潤滑作用加強，影響清潔效果，還會損傷牙周組織。
▲京都同仁牛黃清炎牙膏的成分表顯示，除了摩擦劑、起泡劑、溼潤劑等，還添加了牛黃、白芨根提取物、琵琶提取物、薄荷提取物等中草藥物質
從中也可得知，刷牙時最好將牙膏摁入牙刷毛縫中，刷牙要使些力氣，才能更好地清潔牙齒，刷完牙後還別忘了將口腔中殘留的牙膏漱乾淨以免殘留物誤吞食。
3.添加中草藥及提取物就有藥效了嗎？
說回中藥牙膏，它究竟有沒有“藥用”效果，要看其配方表裡的“中藥”成分及含量。
▲雲漢西瓜霜牙膏的外包裝上印有“中藥護理”的加粗字樣，並列舉了可緩解的症狀，如“西瓜霜、三七、黃連活性成分有助於減輕口腔問題（牙齦出血、牙齦紅腫）等”
目前，市面上的中藥牙膏主要分為兩種，一種直接含有中草藥，另一種則含中草藥提取物。不管是中草藥還是提取物均不得違反《化妝品衛生規範》《牙膏原料規範》及《已使用化妝品原料名稱目錄》等規定，裡面列舉了可添加成分及限制、禁用成分，如禁止在牙膏裡添加我們熟知的一級致癌物檳榔，碘，含羞草，夾竹桃，雌激素類，月桂樹籽油等物質，但對廣泛使用的中草藥原料並沒有明確規定。
▲牙膏中禁用組分部分截圖
在眾多規定中，包括行業自律標準《中草藥牙膏管理規範》均未限定牙膏中的中草藥及提取物的含量範圍。關於劑量情況，《規範》中寫道“禁用的成分不能用，限用的成分不能超量使用，必須保證中草藥成分對人體無直接或潛在危害。”對於直接接觸口腔的產品來說，這種規定是遠遠不夠的。
事實上，我們對中草藥的作用機理還不明確，藥理評價模型不規範，不能很好地釐清中草藥的“複合性”成分及解決牙膏中的中草藥用量控制，柳州兩面針曾發佈過一份《中草藥牙膏的研究方法》研究報告，提到“至今仍有許多中草藥無法弄清其產生作用的功效成分是什麼……我們認為，中草藥牙膏的開發不能簡單地將一味或幾味中藥，用水或乙醇溶液浸泡提取一下，然後將提取物添加到牙膏中，甚至香精中含少量的植物精油，也就稱作是中藥或者中草藥牙膏。”
4.中草藥成分太複雜，無標準惹擦邊球
中草藥提取物也在藥與非藥間搖擺，需要看提取方向及提取劑量的大小，以蘆薈提取物為例，提取大黃素為主的是藥，提取多糖為主的糖果，而判斷蘆薈提取物是否為“藥”的界限來源於它的劑量，劑量低於國家認定的藥物標準，沒有藥效，而劑量高不僅成本高，還涉及到與牙膏膏體配伍的問題。總而言之，劑量太小，提取物質的方向不同，就與廣告宣傳的“療效”不符，劑量大了，則踩了化妝品的禁區。
▲日本獅王藥用牙膏通過了日本衛生部認證，歸為藥妝牙膏
一位知名牙膏代工廠的技術人員接受消道長採訪時提及，中草藥及提取物的有效劑量與膏體配伍穩定性是藥用牙膏最難攻克的環節之一。配伍過程中不僅要考慮中草藥及提取物與牙膏混合後是否發生化學變化，還要考慮在牙膏保質期內功效成分是否持久，以及膏體融合、口感、色澤等多方面因素。
對於這種使用方法特殊的產品，牙膏在口腔裡呆的時間不長，且口腔形態獨特，還有唾液的稀釋及水的沖洗，其藥效能否達到治療效果也是一個問題。
牙膏廠的技術人員告訴消道長，所有藥用牙膏均要送到相關部門或醫院進行檢測並出具實驗報告，但消道長查閱資料發現，國家並沒有指定檢測中草藥功效的方法和檢測機構。
《中草藥牙膏管理規範》提到“由於中草藥成分是天然的混合物，會由於品種、產地、種植、 採收、處理的差異而使其中的功效成分或指標性成分含量不是一個精確的數值而是在一個相對穩定的範圍內波動……目前，各企業都有特有的中草藥原料和產品，因此檢驗方法標準先由企業自定，在各方面條件成熟後可以通過第三方檢驗機構評價後上升為通用的行標、國標。”
由此可見，藥用牙膏沒有規定統一標準，僅以相關文件或驗證報告簡單概括還是太籠統了，部分中藥牙膏也沒有區分兒童和成人使用。
比如，有些驗證報告提到的“緩解”口腔問題，某些牙膏外包裝也印上“緩解”兩字，實則在《消費品使用說明化妝品通用標籤》上，新的化妝品定義中刪除了“產品對使用部位可以有緩和作用的語句。”
▲《消費品使用說明化妝品通用標籤》前言截圖
類似將“緩解”代替“緩和”的情況並不少見，一個同義詞，便避免了“違法”尷尬，這種擦邊球打的實在是“巧妙”。中醫常用的醫療術語，如抗炎、抑菌、藥方等，很顯然已經超出了法規對化妝品的定義範圍。而部分中藥牙膏上外包裝的宣傳容易使人聯想到治療效果。
▲三金西瓜霜牙膏的外包裝上印有“清炎健齒、護齦”等字樣
牙膏廠的技術人員向消道長表示，牙膏外包裝很容易被廠家拿來“做文章”，如“止血”屬於違法，但通常換個字眼又合法了。
牙膏宣傳上的特殊“藥用”效果暗示、長期以來的廣告效應、“藥食同源”的思維影響，加上人們對中藥的包容性強，更容易接受並相信長期使用中藥牙膏能預防和代替治療牙病。很多人用了中藥牙膏後，覺得牙齒不酸了、止血了，這是怎麼回事呢？
事實上未必全是“中藥”發揮作用，還有可能是其它化學物質的輔助，如雲南白藥牙膏中除了雲南白藥活性成分，還添加了氨甲環酸——又名止血環酸，具有止血抗炎的藥理效果，治療各種出血性疾病和手術時異常出血等。這類型中藥牙膏對於一些長期服用抗凝血藥物的血液病患者來說就不適合。
▲雲南白藥牙膏成分表除了含有云南白藥提取物外，還添加了具有止血作用的氨甲環酸
牙周炎會導致口臭，牙齦炎會讓牙齦出血，多刷幾次牙，清理菌斑等細菌，肯定是有好處的。消道長查閱資料發現，眾多學者建議不要靠牙膏來治牙病，如牙齦出血可能是身體某個部位發生了病變，使用牙膏將病症“壓下去”，實屬掩耳盜鈴、諱疾忌醫，以致因小失大。另外，健康人不要隨意使用藥效牙膏，或會破壞口腔微生物的平衡。
我國也有獲得國藥準字批號的牙膏，可在醫生的指導下前往藥店購買。
▲丁硼乳膏，國藥準字牙膏，具有消炎止痛作用，用於牙齦炎、牙周炎、牙齦紅腫、口腔炎等
5.修正版《化妝品衛生監督條例》尚未發佈
最關鍵的是，牙膏不能宣稱和暗示有藥的療效，以上不是白討論了嗎？其實還是規章制度的原因。
2015年食品藥品監管總局對1990年起實施的《化妝品衛生監督條例》進行大修改，起草了《化妝品監督管理條例（修訂草案送審稿）》報送國務院，但至今還沒有落地實施，各部門還在繼續推動該條例出臺，而《中藥牙膏技術要求》也八字還沒一撇，技術和條件何時才能成熟，值得我們關注和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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