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時總覺得考場如戰場，工作後才發現原來每一天都是考場。
1
“你好，孫哥。”初來這個陌生的城市，我遞交入職材料的手都有些抖動，身體裡像是被注射了一管醋，酸酸的沒有氣力。
孫哥是我入職單位的人事主管，因為這是週末，偌大的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
七月的錦城，天氣涼爽，的確是難得的避暑勝地。
“你好，稍等一下啊，旁邊先坐一會吧。”孫哥用好聽的方言回應。
從他的面容上看，這是一個充滿活力且嚴厲的人。
我坐下來，瞅了瞅辦公室的佈局。突然一陣風回來，桌子上的紙張散落了一地。
我急忙起身，把紙張拾掇得一番，發現地上還有些碎紙屑，便順手拎起門旁的笤帚掃起地來。
此刻我的心是沒底的，只是想要用動作來緩解屋內的沉默的尷尬。
“不用掃，小李，坐下說會話吧。”孫哥拿起我的入職材料，用眼神示意我坐下。
“難道這是一場考試嗎？”我心裡嘀咕著，還是把碎紙屑倒進了垃圾桶，在孫哥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然後便是俗套的老家、親人、愛好之類的寒暄，他眼裡的外表下，多了一份溫潤的暖意。
我開始搭手幫忙整理資料，掃描證書，一切忙活了一個下午。
就這樣，慢慢地我們越發熟悉，我成了新入職員工的組長，也被安排進了最好的科室。
後來一次吃飯時，孫哥傳授了他的處事經驗：“很多簡單的事情，大家心頭都想過，可只有動作起來，那才是一種尊重。
領導之所以重用圍在身邊前屈後恭的隨從，恰恰因為隨從們用實際行動和時間來表示了尊重，而領導的重用也在他們心中留下了迴響。
那些不曾表示的人，遊離在相互溝通的遊戲之外，領導才不會做些沒有回報比的事情呢。”
是啊，每個人都是商人，只是有的只會眼前的加減法，有的懂得了乘除法，還有的已經會了微積分。
2
一年後的秋天，領導帶著老朱和我去內蒙沙漠施工作業。
去工地的車上，老朱在旁邊眯著眼，想來又是昨晚上喝酒喝過了點吧。
他是領導最得力的助手，白天忙著具體的工作，晚上陪著喝酒打牌，連領導髒了的襯衫都給洗得乾乾淨淨。
嫉妒能燒起火焰，老朱早就成了單位人茶餘飯後的談資，被大家默認為下次升職的人選，表面迎合背後孤立著他。
施工進行了半個小時，領導為了向甲方展示技術，命令提高壓力，可剛一會便載荷跳降，不得不停泵檢修。
原來，是因壓力過大，施工管道折斷在了油井裡。
這樣的事故，從設計到施工，特別是領導是要擔起重大責任的，我們頓時有種天塌了的感覺。
我和老朱徹夜苦想無計可施後，只能找到了專業的打撈隊，用幾十萬的代價挽救一場事故。
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領導與打撈隊的領導談崩了，價格上有一萬元的隔閡，擋住了最佳的解決方式和時機。
兩個月過去了，老朱和我該從基地回錦城了。
甲方一道命令下來，我們需要承擔油井每天幾十萬的損失，到那時已經是一筆鉅款了。
領導從總部回話，讓我們繼續拖延，老朱便只能挺直了腰桿堅守陣地，
每天都要被甲方、丙方和基地領導叫去詢問談心。
“這鐵飯碗可不是好端的，咱們碗裡盛的是油麥菜，領導碗裡的才是一鍋鮮，這碗端不平的。”
老朱在疲憊之後告訴我，我卻只能陪著他堅守，期待領導的迴歸。
一個月過去了，賠償的數字繼續飛漲，領導終於來了，可卻是一位新領導。
“跑了的是大爺，留下的是孫子，是孫子就要忍氣吞聲。”新領導告誡我們。
原來，這一個月老領導用盡了氣力，高升到了別的單位，卻不願意為了打撈隊的一萬元鬆口。
人是所有矛盾的根源，而人情是一切問題的核心。
我們的工作和生活，遇到的往往都是這樣的窘境，遇到良人時不曾珍惜和感恩，遇到妖精時卻爭著朝聖與期待。
幾年過去了，我已經逃離，老朱依舊在夜以繼日地鞍前馬後，卻沒有被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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