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過綠皮車的人都聽過的故事

坐過綠皮車的人都聽過的故事

去年夏天,四年不見的老朋友研究生畢業,約我一起去張家界爬山。

原計劃我們先在廣州集合,再坐動車去長沙轉張家界。但到廣州後因為沒搶到票,我們只擠上了K6588次綠皮車,不過綠皮車直達張家界倒也方便了不少。

四年不見,本要嘮嗑的很多心裡話,卻在見面的那一刻噎在了嘴邊。最後還是朋友先打開話匣子。

“你說現在的女生,為什麼都不願等呢?”洪喝了口水說。

洪在高中處了個女生,畢業後兩人去了不同的城市。即使洪後來成為了985名校的高材生,也沒能避免兩人分手的命運。大二時朋友在論壇裡認識了一個同樣高材生的女生,但沒到一年卻因對方忍受不了異地分手了。大學畢業前不久,一個萌妹子向朋友表白後,兩人愉快地相處了一段時間,最後卻因洪決定考研,萌妹子一聲不吭就消失不見人影了。到現在研究生畢業,洪還是孤身一人,以致於浪漫的畢業旅行還要拉上我這個早已有家室的男人,這個也難怪洪會問出這話來。

“是啊,人還不如妖呢!”我放下手裡的手機說道。

“妖?”

“對啊,藍風冠鳩女妖的故事沒聽過嗎?”我說道。

“我連這種妖精都沒聽說過!”朋友搖搖頭說道。

“坐過火車的人都聽過,你不會是第一次坐火車吧?關於那隻女妖精的故事,現在還有一句流傳下來的詩句,火車上時不時還會有人念起的。”

洪很疑惑的看著我說:“我還真是第一次坐綠皮車。你說的那句詩是啥?”

“急個甚,先聽我給你說那個女妖的故事。還說女生不願等呢,瞧你急的!”

話說清朝有個書生,叫李清。

書生上京趕考的路上在沙城遇到大雨,誤了行程。天轉晴後,李清為了趕時間,便向過路的當地人問了一條小路來走。路人向書生指了一條繞山的小路,說山中有個冠鳩亭,卻叮囑書生千萬不要在亭子裡休息,亭子裡鬧鬼。

李清聽後也沒太在意,只管按照村民指的小路進了山中。不料午時,李清口渴難耐,想覓一處休息地時,正好望見前方有個石亭。

此亭正是冠鳩亭。

但李清早已忘卻路人所言,只管進了亭中休息。

亭中石桌上有臺石頭雕刻的琵琴,做工精美,引得李清連連稱讚。

不想休息未半,天空又下起了大雨。李清便想小憩片刻,等雨停了再繼續趕路。

等李清被一陣清風吹醒過來時,早已是深夜。而在他身邊正坐著一位藍衣女子。

藍衣女子正雙手撫在石琴上,見書生醒來,便上前將琵琴旁的一碗清水遞給李清。李清望見藍衣女子面容秀美,身姿嬌小,儀態端莊,竟顯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也沒有去想想半夜深山裡,這藍衣女子究竟是什麼來頭。

等李清剛飲完水,藍衣女子便打聽李清的姓名身世和來此處的目的。李清本是一面慈心善的書生,便一一向藍衣女子說來。

“喔,這樣說來你還是唐皇李公的後人,難怪模樣生得如此之像?”藍衣女子這話說得書生有些奇怪,但李清也沒過問,倒是反問起藍衣女子的身世來。豈料藍衣女子竟絲毫沒有避諱自己是隻妖的事,反倒將自己的百年修為說給了李清聽。

“叫我婉兒吧。”藍衣女子說道,“我見過李公。當時李公遊山時路過此處,我那時還是隻藍鳳冠鳩,還未修成人行,李公見我的歌聲好聽,像彈奏琵琴一樣,頓時心悅,便命人在此處修建了一座冠鳩亭,亭裡這臺琵琴也是李公讓當時京城最好的石匠雕刻的。”

李清這才明白她先前所說的自己長得像唐皇是什麼意思,原來婉兒未成人形前見過唐皇。

婉兒還告訴李清,他正是唐皇的第七世轉世。為了報答李公的伯樂之情,每一世婉兒都要賣些法力給土地,向他打聽李公轉世後的去向。這雖然犯了些忌諱,但那土地感於婉兒的痴情,總會向他透漏一絲消息。這一世土地恰好叫她在此處冠鳩亭等李公的轉世人,土地還說這人是正好這一世是李公的後人。於是婉兒便重新回到這個她和李公初次見面的地方,這一等便是十六年。李清對此將信將疑,心底裡卻希望這是真的。這位嬌美的女子又將如何報答我呢,李清心想。

之後兩人便聊了更多,從詩詞歌賦到人生理想,從家長裡短到修身治國,兩人都相談甚歡。李清向婉兒傾訴自己的抱負是要考取功名,廣佈德政,善待黎明百姓。而婉兒則向李清數落了她百年間見過的眾多虛偽聖人和負心男兒,但婉兒並沒有告訴他,她口中所說的負心人正是他的前六世。

他的前六世都一一負了我的恩情,我卻還在此處等他的第七世。現在人是等到了,但不知他還會負我與否?支撐人形需要大量的妖力,我的妖力也許只夠撐住他這一世了吧,婉兒心裡念著。

在兩人互相吐露一晚的心聲後,李清便對這位藍衣女子產生了一絲愛意。能和自己在修身治國的觀點上如此合拍的女子,恐怕世間也只有眼前這一位了吧,李清心想。

第二天一早,婉兒便用山中的燭火給李清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飯,為李清趕考送行。未料李清吃過後卻不願離去。

婉兒說道:“我倒有一法,能頃刻送你到京城,你多留幾日也無妨。”

李清隨即謝過婉兒,將婉兒摟在了懷中,至此兩人便私定婚約,在亭中沒羞沒躁地在生活了半月之久。

婉兒說自己修出人形後便再也唱不出琵琴般悅耳的聲音了,不然可以為相公唱一首自己喜歡的青梅調。李清抱著懷裡的婉兒說道:“婉兒,等我功成名就,一定要用天下間最好的梓木為你做一臺琵琴。”

婉兒心裡一顫。

“這句話他說了六世了,這一世他能做到嗎?”

離開考的日子越近,這對小夫妻的感情也越濃膩。一直到開考的前一天晚上,兩人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婉兒走到亭中的石琵琴旁,稍稍用力便將石琴的一角劈了下來。婉兒對著劈下的石塊輕聲唸了一串咒語後,便將石塊交給了李清。即使再多的不捨,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現在閉上眼,相公。”婉兒拉著李清的手說道,“等我鬆開手時你再睜開眼。”

李清點點頭照做了,等他感覺到有雨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想去睜開眼時,婉兒的指尖已經離開了他的掌心。睜開眼,他已站在皇城熱鬧的大街上,剛才記憶中寧靜的山林和嬌美的婉兒早已不復存在。

後來的故事就很簡單了,李清考中了舉人,升官發財,一路升遷,建造了自己的黃金屋,抱娶了自己的三妻四妾。自然,他早已忘記了那座石亭裡還在等他回去的藍衣女子。

轉眼六十年過去了,李清已是一位暮年老人。人老了都有落葉歸根的想法,這時的李清也想回到家鄉安頓晚年。等他再次經過沙城時,他依稀記起了沙城某片山林裡有個藍衣女子還在等自己。

李清叫停了馬車,蹣跚著從馬車裡走下來。他命名侍從找來一位當地人,問他這沙城哪裡有片山林裡有座冠鳩亭,被帶來的村民向他指了一個方向後,李清便命令車隊往村民指的方向前去。

駛過一片山林時,李清再次叫停了馬車,並讓侍從扶自己進山。半晌後李清聽見了一陣琵琴彈奏的青梅調,曲聲哀怨而憂傷。尋著聲音找去,李清終於見到了那座冠鳩亭,石亭的頂端有一隻藍鳳冠正在鳴唱這曲青梅調。

李清記起了婉兒的名字她在這應該等了我整整六十年了吧。李清進到亭中,看見石亭裡的缺了一角的石琵琴便癱坐在了石凳上,暗自留下了兩行淚水。

隔幾日後,村民們見到一位穿著華麗的老者抱著一塊絕佳的梓木進了山林,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村民們尋進林裡,在冠鳩亭前看見兩隻藍鳳冠鳩正一邊鳴唱,一邊在用利爪刮蹭一塊梓木。雖然村民們不清楚這兩隻鳥在做什麼,但它們的歌聲像極了琵琴彈奏的聲音,令村民們暗暗稱奇,於是村民便把這種叫聲的藍鳳冠鳩改名叫做琵鳩。

直到二十年後一位喜歡遊山玩水的大詩人遊至此地,見亭中的石桌上擺著一臺石雕的琵琴,而石琴的上方又架著一臺世人難得一見梓木琵琴。詩人撫琴一曲後便趴在琵琴上睡著了。卻說這詩人在夢中得了一段故事,才知道這架梓木琵琴是由兩隻琵鳩生前用利爪刮蹭而來,那隻雄性琵鳩正是李清死後重生化作而來。而這段故事也正是前面說道的李清和那位藍衣女子的故事。

大詩人感於妖的痴情,便在亭中石桌上留下了一句詩。

說到這朋友有些著急了,說道:“這妖可真能等,比人痴情是確確實實的。不過你這人,倒是說說是哪句詩嘛?”

“你還是先問問為什麼火車上的人會吟唱這句詩吧。”我說道。

“那為什麼?”

“後來不是中國修了第一條鐵路京張鐵路嘛,正好從經過沙城。那時候鐵路建造技術不發達,所以線路選擇性很少,詹天佑團隊規劃設計路線時卻恰好經過了沙城的冠鳩亭。當地村民自然是不同意的,因為那是沙城為數不多的歷史遺蹟,村民們甚至揚言政府敢拆石亭,他們就敢拆鐵路。經過當地村民一鬧,修建鐵路的工人也知道了那座石亭和亭裡大詩人留下的那句詩,為了一座留給死人的亭子而放棄一條鐵路,這是工人們不能理解的。於是他們便在和村民的爭吵中,用那句詩嘲笑村民們的愚昧無知。不過後來迫於政府的壓力,還是拆了那座亭子,而那架梓木琵琴也被運回了北京,但那句詩卻流傳在了鐵路工人中。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了嘲笑人愚昧無知的意思,但還是能經常在火車上聽鐵路工作人員唱起來。”

“究竟是哪句詩嘛?”

我不慌不忙的拿起手機,在短信編輯欄編好後將手機轉個方向拿個朋友看。

“琵鳩吟嫋,刮梓化生。”朋友靠近了對著手機念道。

“嗯,就是這句。”

這時我看見一個推著鐵皮小車,穿著制服的鐵路工作人員走進了車廂,便朝朋友伸手指了指車廂門的方向說:“你聽,他馬上就要唱了。”

說完車廂那邊唱到:“琵鳩吟嫋,刮梓化生。有沒有人要?”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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