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最愛的人走完最後一段旅程,我們都做的夠好了麼?
自從人類誕生伊始,死的問題就相伴而生。每個生命都必須經歷臨終階段,這是一段特殊的人生歷程。醫學家認為死亡並非瞬息即逝的,而是一個逐漸發展的過程,是人體生理機能逐漸衰減以至完全停止的過程。佛教認為“生命結束時,生理上要經歷‘四大分離’的苦楚,全身有如重物壓迫,意識闇昧,手足抽搐,忽冷忽熱,氣喘身顫,唾液乾涸,精疲力盡,容顏消失,眼不能視,耳不能聞,口不能言,猶如百千把劍割裂身體。”當人進入臨終階段面臨死亡時,面對的不僅僅是死亡問題本身,還要備受病痛的煎熬,其他矛盾的折磨。因此,終極關懷之心靈調適,在優化死亡方面,尤為重要。
從出生那刻起,每個人都在不斷老去。這是無人可以擺脫的命運。
然而,“衰老”成為一個問題,其實並沒有多長時間。
比如,在美國,1790年時,65歲以上的人在人口中的比例還不到2%。20世紀初時,美國人的平均壽命也不過50歲。
平均壽命短就意味著,人們在大多數時間與健康相伴,愉快地生活,直到某一天,被瘧疾或心臟病之類的突發疾病襲擊,撒手人寰。
不過,隨著醫學的進步,人均壽命逐漸延長,比如美國在20世紀30年代的人均壽命就到了60多歲。到今天,絕大多數人會活足一個完整的生命週期,死於老年。
葛文德說,不管你採用了什麼辦法想留住青春,衰老都是不可逆轉的事情——
從30歲開始,心臟的泵血峰值逐年下降,人們跑步的長度和速度都趕不上過去;
40歲左右,肌肉的質量和力量開始走下坡路;
50歲開始,骨頭以每年1%的速度丟失骨密度;
70歲的時候,大腦灰質丟失使頭顱空出差不多2.5釐米的空間,老年人在頭部受到撞擊之後,會很容易發生顱內出血;
80歲時,我們會丟失25%—50%的肌肉;
到85歲,40%的人都患有教科書所定義的老年失智(痴呆症)。
老年是一系列的喪失。作家菲利普·羅斯則形容:老年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謀殺。
然而,由於“老年”對人類來說還是一種比較新鮮的情況,以致於人們看待這一生命下行階段時的態度出現了問題。
我們需要幫助的階段往往很長,我們認為這是一種缺陷,而不是新出現的、預料之中的事態。我們經常炫耀某個97歲的老人跑馬拉松的故事,彷彿類似事例不是生物學上的奇蹟,而是對所有人的合理期待。
01
“終極關懷”的提出
“終極關懷”最初是由德裔美國基督教哲學家和神學家保羅·蒂裡希(Paul Tillich)提出的。蒂裡希認為:“人最終關切的,是自己的存在及意義。‘生,還是死’這個問題,在這個意義上是一個終極的、無條件的、整體的和無限的關切的問題。⋯⋯人終極地關懷著那麼一種東西,它超越了一切初級的必然和偶然,決定著人終極的命運。”在他看來,“宗教指向人類精神生活中終極的、無限的、無條件的一面。宗教,就這個詞的最廣泛和最根本的意義而言,是指一種終極的關切。”由此可見,“終極關懷”指向的是生命的根本與人生的最高需求,以及“決定人的生存並賦予人的生存以意義的終極力量,所涉及的是人的存在及其意義的終極源泉。”
02
“心靈調適”的心理學依據
心理學大師榮格在《探索心靈奧秘的現代人》一文中說:
“在一位心理治療的醫生看來,……相信宗教的來生之說是最合乎心理衛生的。當我住在我知道兩個星期後就會倒塌的房子裡面時,我的一切重要的生理機能都會受到這種觀念的影響而遭到破壞。可是,相反地,如果我自己覺得很安全,我便能很正常、很舒適地住在裡面。因此,從心理療法的觀點來講,人最好還是把死亡只看作是個過渡而已,只是生命過程的一部分,它的範圍的持久性超出了我們的認識領域。”
一位親人去世了。
子孫們都很孝順,爭著照顧她。
為了讓她多活幾天,
大家殷勤地做了很多事情,
但後來我才知道,
子孫們這種殷勤的孝順,
給她帶來的不是愉悅,而是痛苦。
比如最後幾天,她不想進食了,
但大家希望她能再活一段時間,
所以一直在堅持喂她流食,
一喂,她就劇烈咳嗽,然後嘔吐。
比如,她喉嚨裡發著巨大的異響,
咕嚕咕嚕好像有很多痰一樣,
大家就開始喂水,希望能幫她化痰,
一喂,她就劇烈咳嗽,然後抽搐。
看著她痛苦而猙獰的表情,
我隱隱覺得不妥,就去翻閱了很多資料,
這才發現大家的殷勤是多麼地無知。
比如,關於餵食。
人臨終前,新陳代謝放緩或停滯,
身體已無法消化和吸收營養物質,
所以不想進食,甚至聞到氣味就想吐。
這時候強行或者勉強她進食,
不僅會給她帶來巨大的身體痛苦,
還可能導致食物進入氣管,引發窒息。
我們,真是無知得可怕。
▲ 死亡質量指數排名
2015年,經濟學人智庫,
發佈了一個“全球死亡質量指數”。
英國位居全球第一,
中國大陸排名第71位。
中國死亡質量指數排名為何如此低?
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就是,
我們不懂得“臨終護理”。
生命在最後幾周、幾天裡,
到底處於什麼樣的狀態?
一個人在臨近死亡時,
身體究竟會出現哪些變化?
他在想什麼?需要什麼?
而作為家屬和親人的我們,
又該做些什麼和不該做些什麼?
帶著這樣的一個個疑問,
我查閱了國際瀕死體驗協會的“臨終告誡”,
查閱了美國老年病學會的“臨終關懷八要素”,
查閱了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的“臨終關懷十建議”,
查閱了英國國家衛生健康保健所發佈的“臨終指南”。
看完這些權威資料,
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愚蠢無知。
我想,很多人也應該也和我一樣吧!
所以才有了寫這篇文章的想法,
覺得應該普及一下“臨終須知”,
讓我們的親人走得更優雅和安寧一些。
這是“麗莎大夫”講述的一件普通事,
之所以說它普通,
是因為這樣的事每天都在各大醫院上演:
一個80多歲的老人,因腦出血入院。
家屬說:“不論如何,一定要讓他活著!”
4小時全力搶救後,他活了下來。
不過氣管被切開了,喉部也被打了個洞,
那裡有一根粗長的管子連向呼吸機。
偶爾,他清醒過來,痛苦地睜開眼。
這時候,家屬就會格外激動,
拉著我的手說:“謝謝你們拯救了他。”
後來,他的氣道開始出血,
出血,就需要頻繁清理。
護士用長管伸進他的鼻腔,
抽吸血塊和血性分泌物。
這個過程會超級難受和痛苦,
他皺著眉,拼命想躲開管子。
每當這時,他孫女就低著頭,不敢看。
我問家屬:“拖下去還是放棄?”
而他們,仍表示要堅持到底。
孫女說:“他死了,我就沒有爺爺了。”
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而僅剩的清醒時間,
也被抽吸、扎針無情地佔據。
十天後,他死了。
死的時候,針眼、插管遍佈全身。
面部水腫,已經不見原來模樣。
我問自己:如果他能表達,他願意要這十天嗎?
這十天裡,他沒有享受任何生命的權力,生命的意義何在?
讓一個人這樣多活十天,
就證明我們很愛很愛他嗎?
我們的愛,就這樣膚淺嗎?
當美國醫生自己面對癌症侵襲時,
他們又是如何面對和選擇的呢?
美國南加州大學副教授穆尤睿做過一個調查,
結果發現:絕大多數美國醫生知道生命無可挽回後,選擇的不是用最先進的手術來延長生命,而是將精力放在了享受最後的時光上。
他們會在脖子上掛一個“不要搶救”的小牌,
有的甚至會把這句話文在身上,
“身體被東開一刀西開一刀,
然後插滿各種各樣的管子後,
被掛在維持生命的機器上……
這樣‘被活著’,除了痛苦,毫無意義,
還不如好好享受一下最後的時光。”
我喜歡浙江大學醫學院博士陳作兵的做法:
在得知父親生命所剩不多時,
而是決定陪父親安享最後的人生——
回到出生、長大的地方,
和做豆腐的、種地的鄉親聊天。
度過最後一個幸福春節,
吃最後一次團圓飯,
拍一張又一張笑得像老菊花的全家福。
…………
最後,他父親帶著安詳的微笑走了。
臨終關懷與護理最核心的宗旨是:
當一個人已經無法避免地走向死亡,
把重心轉向如何讓他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
尼采說:“不尊重死亡的人,不懂得敬畏生命。”
但我們,至今還沒學會如何謝幕。
央視主持人白巖松說:
“中國人討論死亡的時候簡直就是小學生,
因為中國從來沒有真正的死亡教育。”
關於死亡教育,
我們需要那麼一點“臨終須知”。
索甲仁波切寫過一本很透徹的書。
這本書叫《西藏生死書》。
很喜歡書中那句話:
“沒有哪一種佈施,
會大過於幫助一個人好好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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