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把我娘埋在家門口,接下來每天晚上都會有個女人站在我家門口

 我娘早年生病去世,爹常年在外打工,我則跟爺爺奶奶在農村的泥壞房生活。

爺爺把我娘埋在家門口,接下來每天晚上都會有個女人站在我家門口

屋子後面有座無名孤墳,多年沒人打理,只有爺爺年復一年給它磕頭燒香,問他為啥給一個不認識的死人磕頭,爺爺始終搖頭不語。

我八歲那年,村裡決定修條經過我家屋後的公路,修路就得把那墳墓遷走,這對我家來說本是樁便利好事,但卻遭到了爺爺的極力反對,甚至驚動鄉里領導來勸說爺爺,說屋後修路,這叫千里來龍,福廕子孫的好事。

不曾想爺爺聽了當即破口大罵:“來個jb龍,挖了這墳遲早出事。”

鄉里領導差點挽袖子跟爺爺幹起來,被人勸下來後,回去直接發了個文件,當天晚上就有一群人偷偷挖開了墳墓,準備把棺材抬到墳塋地重新下葬。

本來只要重新葬了,爺爺就算再固執也只能接受事實,可偏偏他們抬著棺材經過我家門前時,綁棺材的四根草繩竟齊刷刷斷掉了,棺材穩穩落在我家門口。

驚醒了爺爺,他拿著菜刀要跟那些人拼命,搞得村子裡雞飛狗跳,村裡老人磨破嘴皮子才把他勸了下來,而爺爺接下來卻做了件讓所有人戳著脊樑骨罵的事情。

農村講究落地下葬,棺材落地的地方就是下葬的地方,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況這棺材還落在我家門口,大家都以為爺爺最多固執到把棺材重新埋回去,可爺爺卻指著家門口說:“這是天意,棺材落在了門口,那就埋在門口。”

爺爺下定決心後立馬就找了把鋤頭在門口挖起了坑,嚇得過路的村裡人連忙過來拉住爺爺說:“要不得喲,要不得喲,門口修墳,是要斷子絕孫的。”

爺爺是個油鹽不進的老古板,不管誰來勸都不管用,包括我奶奶說的話他也不聽,氣得奶奶呼天搶地,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眼見著實在勸不下來了,奶奶乾脆也進屋拿了把鋤頭,衝出門去哐當哐當對著棺材就是一頓猛砸,邊砸邊罵:“你個狗日的短命鬼被鬼迷了心竅嗎,我倒要看看這裡面裝的是啥寶貝。”

爺爺還沒懶得及攔住奶奶,棺材卡擦一聲被奶奶砸出了個大洞,原本激動到極點的奶奶看了棺材裡面一眼,卻突然安靜了下來,丟了鋤頭徑直回屋,此後不再說半句話,也不再阻撓爺爺。

年幼的我好奇心重,也想去看看棺材裡面到底有什麼,但是卻被爺爺攔了下來,把我攆進了屋子,不讓我看。

爺爺當天忙活了整整一個晚上才把棺材埋在了家門口,在家門口修了個小土堆。

爺爺把我娘埋在家門口,接下來每天晚上都會有個女人站在我家門口

屋後墳移走了,棺材也埋了,一切又好像恢復了平靜,只是家門口多了個小墳丘,再也沒有村民願意來我家串門了。

爺爺每天都會給門前小墳丘燒紙磕頭,而奶奶似乎也接受了事實,不再說關於墳丘的事情。

我那會兒特別好奇,奶奶到底在棺材裡看見了什麼,讓她態度產生這麼大的逆轉,好幾次忍不住問爺爺:“爺爺,棺材裡面裝的到底是啥呀?”

爺爺總是先裝上一袋煙,點燃吧啦兩口再回答我:“棺材裡能裝啥,死人唄。”

我當然知道是死人,我想知道的是裝的是什麼樣的死人,能讓爺爺這麼重視,只是我接下去再問,爺爺則閉口不答了。我轉而去問奶奶,奶奶總是逃避我這問題,問過頭了,奶奶還會生氣罵我兩句。

原本我以為我永遠不會知道那棺材的秘密了,直到墳墓修好大概有個七天的時候,村裡突然傳言,說晚上在我家門口看見了一個女人,從晚上十二點左右一直站到了凌晨五點才走。

一開始我以為這些都是村裡人以訛傳訛編造出來的話,但是他們越說越真。

農村早上下地幹活兒都早,有些早上四五點就趁著涼快下地了,而只要從我家旁邊經過過的人,都說那個時間段看見有一個女人站在我家門口。

這些話自然也傳到了爺爺奶奶的耳朵裡,但他們似乎對此毫不關心,我實在忍不住了,就直接問爺爺奶奶:“我聽他們說有個女人每天都會站在我們家門口,是棺材裡的鬼麼?”

我說這話,爺爺直接給了我一腦瓜崩兒,說:“世上無鬼神,都是人在鬧。”

他們雖然跟我這麼說,但也不是全然沒受這些言論影響。

比如接下來每頓飯吃飯之前,爺爺奶奶都會在桌子上多放上一副碗筷,先擱十來分鐘,撤下那碗筷之後我們才能上桌吃飯。

農村人講究這些,每每逢年過節都會擺置上碗筷,請家裡死去的長輩先人回家吃飯。

除此之外,奶奶還專門煮了豬頭肉,插上香之後把家裡財神爺、灶王爺、土地爺全都祭拜一遍,最後把豬頭肉端到門口那墳墓前放下。

爺爺雖然跟我說世上無鬼神,但是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訴,我家真的被鬼纏上了,他們在求神拜佛求保佑。

這樣的行為讓我漸漸開始害怕,但我從小性子都倔,即便心裡再害怕,也不願說出來丟人。

晚上躺在床上老想著外面有女人站在門口往屋子裡看,甚至還想著那個女人就站在窗子口看著床上的我,越想越多,越想越睡不著,也不管多熱,直接蒙著被子不敢往外面看一眼,生怕被那女人發現了我。

蒙著被子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困到極點的我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可剛睡過去沒多久,突然聽見奶奶大喊大叫的聲音。

“你個瞎眼的短命鬼,那是你的兒。”

奶奶喊完緊接著就是棍棒的聲音,我驚醒後忙探頭出去看,看見奶奶站在我房間裡,手裡拿著扁擔,正怒不可遏地往一個偏著腦袋的女人身上砸。

那女人穿著大紅色壽衣,奶奶每往她身上砸一下,她都會趔趔趄趄偏兩步,奶奶的扁擔似乎不費力,一下接一下往她身上打,打了約莫砸了有個十來下,那女人才轉過身去,一把推開了奶奶,肢體很僵硬地刨出了房門。

那女人跑了之後,我才感覺到後怕,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之後以後過會兒爺爺才從外面衝了進來,衝進來就問:“那個婆娘呢?”

奶奶喘著粗氣回答:“跑了。”

爺爺馬上追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又回來了,回來後抽出煙槍裝了袋煙抽了起來,並說:“門都關得好好的,她是咋進來的?”

奶奶聽了這話,卻突然大發雷霆,上前抽出了爺爺手裡的煙槍砰地砸在了地上:“還不是你硬要把棺材埋在家門口,現在好了,都進屋了,我看你要咋辦。”

爺爺根本不管我是不是被嚇哭了,聽著奶奶吼他,站起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奶奶臉上,並大罵:“你他孃的現在曉得麻煩了,當初她生安娃子的時候,你個黑良心咋就不留她一條命呢。”

爺爺口中的安娃子是我,我本名叫葉安,農村長輩稱呼後輩,都稱作某某娃子。

而到這個時候我才明白過來,剛才那個站在床前偏著腦袋看我,奶奶敲打的女人,竟然是我死去的娘。

爺爺奶奶吵了好一陣才安靜下來,安靜下來之後爺爺直接出門抽菸去了,奶奶到床邊安撫我,給我蓋好被子讓我安心睡覺,在奶奶離開房間的時候,我問她:“奶奶,剛才那個是我娘麼?”

奶奶只恩了聲,然後就出了門,我連多問的機會都沒。

奶奶出去之後又跟爺爺在堂屋裡吵了起來,爺爺在指責奶奶以前不該做那些事情。我心裡有十萬個問題想問,但是爺爺奶奶這會兒都在氣頭上,我怕稍問錯問題就會捱打,只能憋著。

或許是晚上折騰太久,我沒過多久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等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晌午時分了,穿上衣服出門去,卻在堂屋看見另外兩個我熟悉的人。

其中一個叫張秋菊,是我奶奶的親妹妹,我得叫她一聲二奶奶,是個寡婦,二爺爺死後她不知從哪兒學了些風水堪輿的本事,村裡的婚喪嫁娶都是她幫忙看的日子。

另外一人叫葉承祖,是我爹!

應該是爺爺奶奶覺得這事兒他們處理不了了,才才把二奶奶叫來幫著處理。至於我爹,爺爺奶奶應該在棺材被挖出來那天就通知他回來了。

我爹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家,見到他我自然欣喜不已,但卻因為將近一年沒見面,我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感情,只是淡淡叫了聲:“爹。”然後又叫了聲二奶奶。

爹也只是淡淡恩了聲,然後繼續之前跟二奶奶的談話,轉過頭去問二奶奶:“二孃,葉安他孃的事兒,您有辦法處理嗎?這次還好發現的早,要是下次再來可咋整。”

爺爺在旁邊抽悶煙,不言不語,奶奶在灶屋做飯,我不知道該做什麼,就端了個小板凳坐在了旁邊聽他們說話。

只是爹問這問題,二奶奶眼角眉梢無端有了點怒氣,看我幾眼後對我招了招手,然後問我:“狗兒,你曉得你娘是咋死的不?”

農村祖輩稱呼小輩大多叫狗兒,不是侮辱,反倒是親近之語。

二奶奶這麼一問,爹的臉色馬上變了。

但二奶奶卻瞪了我爹一眼:“要是她不找上門來,這事兒我爛肚子裡都不會說。現在都找上門來了,你們還能瞞得住麼?”

爹似乎也認命了,嘆了口氣說:“都是我造的孽。”

之後二奶奶把我娘生前死後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我說了一遍。

我爹是個沒出息的莊稼人,而我娘卻很漂亮,整個鄉找不出一個比她更好看的人了。原本爹應該是幸運的那個,但卻沒人羨慕他,因為我娘精神有點問題。

奶奶同意爹孃結婚的目的只是為了傳宗接代,至於我娘是不是瘋子,她根本不在乎。

爹孃結婚那三年三年,娘懷孕兩次,但每次都在剛顯形時就流產了。

接連的失望讓奶奶對娘再不抱半點希望,甚至當著孃的面勸爹早點離婚,再娶個能生娃的女人。

好歹一起生活了三年,爹自然沒同意,奶奶拗不過爹就開始對付我娘,家中重活盡數交給她來做,活得與牲口無異。

蒼天有眼,娘在二十一歲那年再次懷孕,懷胎十月生了個女兒,本是喜事一樁,但奶奶又不滿意了,指責娘沒出息生不出個帶把兒的,對孃的態度非但沒好轉,反倒越來越差。

或許是沒得到奶奶的祝福,娘生的那個女兒只活了一年,死之前幾個月身子嚴重變形,奶奶把這過錯怪罪到娘身上,說是娘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注意,把孩子的脊椎弄斷了才會如此。

之後又是一年,娘終於懷上了我,但上天似乎在和這個可憐的女人開玩笑,她在生我的時候難產了。

給娘接生的是奶奶,在面臨保大還是保小的選擇上,爹選擇保大,奶奶選擇了保小,為此爹和奶奶幾乎打起來。恨就很在爹是個愚孝的人,拗不過奶奶就說了個折中的辦法:“保小可以,去醫院,剖腹產。”

那會兒家裡窮得叮噹響,爹這個折中的辦法依舊沒得到奶奶的同意,理由是以前那麼多人生娃都沒去醫院,她不信我娘生不下來。

奶奶堅持的結果是,我娘成功把我生下來了,但是娘卻沒來得及看我一眼就死在了床上。爹一氣之下收拾東西出門打工,奶奶抱著我整個鄉里到處找剛生孩子的婦女討奶吃,這才把我養活大。

我那會兒雖然小,但聽著二奶奶講的這些事情,心裡莫名難受,想哭都哭不出來,因為這些徹底顛覆了我對這個自以為友好的世界的看法,也顛覆我對爹和奶奶的印象,還有就是對我那死去的娘感到不公。等二奶奶講完之後好一陣,我憋著淚問她:“我孃的墳墓不是在墳塋地麼?怎麼又跑到屋後的棺材裡去了?”

雖然沒人跟我說門口那棺材裡就是我娘,但我應該八九不離十。

二奶奶沒回答我這問題,倒是一旁一直抽悶煙的爺爺沉默了會兒回應說:“是我埋的。我們老葉家對不起你娘,當時你奶奶只顧著到處給你討奶,你爹又出門打工,我就合計著每天給你娘燒點香燭求她原諒,但是每次我去燒紙都會發現你孃的墳堆被刨了一個缺口。我當時以為有人在算計我們葉家,就偷偷把娘搬到了屋後面的墳裡埋了,這事兒我沒告訴任何人,怕被人曉得了又跟過來刨墳,原本以為能瞞天過海,哪兒曾想又給挖出來了。”

說到這裡我全然明白了,難怪爺爺時常會去給屋後墳墓燒紙,原來裡面根本不是陌生人,而是我娘。

這些話,作為參與者的爹全部都聽在耳裡,聽到最後他看起來堅毅的眼中早就通紅,只要眨眼瞬間眼淚就會掉下來,憋了好一陣才抹了把眼淚說:“是我對不起她。”

二奶奶之所以氣憤,就是因為八年前爹太懦弱才導致了我孃的死亡,如果爹當時態度再堅決一點,或許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但我爹好歹也是二奶奶的侄子,她不好說太過,只是訓斥爹說:“現在曉得後悔了,當時你咋不這麼想。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沒用,還得把眼前的事情先解決。”

爹恩了聲問:“能有辦法解決麼?”

二奶奶想了想說:“她生前無所依靠,死後又居無定所,好不容易生了娃,卻連一面都沒見著,怨氣才這麼大。我就是一個小小的神婆子,這種缺德事情要是放別人身上,我看都不會看一眼,如果她是來找你們孃兒倆,我也不會管,那是你們的報應。但是安娃子無過,看在安娃子的份上,我只能試試。”

二奶奶答應幫忙,爹和爺爺明顯鬆了口氣,爹正要開口說感激之話,二奶奶卻打斷了他,說道:“人怕惡人,鬼也怕惡人。對人要先軟再硬,但對妖魔鬼怪要先硬再軟,先給她上七根桃木釘,要是嚇不住她,再用其他手段。”

我們一家子對這些神神叨叨的事兒完全不瞭解,我在旁邊聽得懵懵懂懂,爹和爺爺似乎懂了,爹站起身說:“好,我去砍桃樹。”

之後約莫過了一個多小時,爹和爺爺合力削出了七根手臂長的桃木籤子,交給二奶奶,二奶奶在桃木籤子上畫上了些歪七裂八的紋路,看起來玄乎得很。

我那會兒好玩,一直坐在二奶奶旁邊,二奶奶畫完站起身來往外看了眼說:“現在太陽大,就趁現在釘進去。”說完又面朝我,“安娃子是她後人,我們來做這事兒怕會惹怒她,讓安娃子把桃木釘釘進去。”

之後我便在二奶奶、爺爺、爹幾個人的陪同下,將桃木釘釘入了門口的墳堆裡面。

釘完大家都輕鬆了下來,但我卻始終覺得心裡不好受,那會兒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感情,釘完沒多久,就跑回屋子,趴在床上哈哧哈哧抽泣了起來,連晚飯都沒吃。

那天晚上,是爹陪我睡的,爹躺床上好久沒說話,等我快要睡著了,他突然來一句:“葉安,莫記恨爹。”

我迷迷糊糊恩了聲,之後爹再不說話了,我也睡了過去。

不過剛到半夜,我臉上突然一涼,猛地睜開眼一看,卻見床前正站著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正看著床上,偏著腦袋,披著頭髮,透過窗子外面的點點亮光,隱約能看見,床前站著的正是我那死去的娘。

當時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醒過來後支支吾吾喊了句:“娘。”

我喊這麼一句,她竟然還僵硬地點了下頭。

不過我的聲音也吵醒了爹,爹醒過來馬上拉開了燈,燈光之下孃的面貌全部顯現出來。

依舊是一身大紅壽衣,身體看起來頗為僵硬,就那麼呆呆地站著,那麼紅,那麼豔。

爹與娘再次相逢,卻是這種情況,爹白天沒掉出來的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然後翻身下床,噗通一聲跪在了孃的面前,幾乎是嚎啕大哭著說:“是我對不起你,求你莫再糾纏葉安了,他是你兒子啊,只要你不來纏葉安,我用這條命給你賠罪。”

我從沒見過一個大老爺們兒能哭成這樣,也從不知道原來我那看起來堅毅的爹,能有這麼脆弱的一面,想必這些年,他因為這件事情受盡了折磨,時隔八年再見到娘,一直隱藏起來的感情大壩終於決堤了。

我在床上呆坐著,爹在地上跪著,娘則在窗前僵硬地站著,連看都不看爹一眼。

這是我們一家三口第一次團聚,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畫面。

爹也知道娘看都沒看他,眉梢眼角盡是悔恨和傷心。

但是之後約莫半分鐘,娘突然僵硬地向爹伸去了手。爹看呆了,孃的這個動作,竟然是在拉他起來。

爹還沒來得及伸手過去,二奶奶、爺爺、奶奶他們三個人聽見聲音衝進了屋子了,見了屋子裡情況大驚,二奶奶大罵:“你個背時的短命鬼,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我曉得你死的冤枉,你有啥冤屈我們儘量幫你處理,但你一直糾纏你兒子做啥。”

娘這會縮回了手,跌跌撞撞朝著他們三人過去,又一下將奶奶撞得一個趔趄,然後奪門走了,爺爺這次連追都沒追,不管不顧。

之後二奶奶上前拉起了爹,並訓斥爹說:“她都死了,連知覺都沒了,你給他下跪做啥。”

“娘有知覺,你們要是不進來,她就把爹拉起來了。”聽見二奶奶說的那話,我忍不住反駁,如果他們不進來,剛才娘真的就把爹拉起來了。

不過二奶奶絲毫不在意我的看法,只說是讓爹出去再商量其他辦法,留我一個人在房間。

我在房間呆了會兒,也穿衣出去,只是剛好到門口,就聽見二奶奶說:“你們剛才也看到了,要是我們不發現得早,她的手就伸到葉承祖身上了。看起來她可不僅僅是衝葉安來的,恐怕是來報復的。我本事不足鎮不住她,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了。這次你們決定吧,是保大還是保小,保小你們怕是活不過去了。要是保大的話,就把葉安提到墳前燒給她,她就沒理由鬧了。”

我聽著咯噔一下,他們竟然在商量,是不是要把我提到墳前燒掉。

而接下來聽見的,讓我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奶奶帶著哭腔說:“這次保大。”

小孩最怕的東西無非是妖魔鬼怪,然後就是死亡。

當我聽見奶奶竟然同意保大,要把我提到孃的墳前燒掉時,整個人都軟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衝出去對著奶奶衣角又拉又扯,邊扯邊哭喊:“是你害死了我娘,娘不來找你報仇,你還要害死我,你就是個黑良心。”

我的突然出現,讓爹他們都懵了,奶奶更是被我的話驚得滿臉呆滯。

爹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扯了過來,對準我屁股就狠狠幾巴掌,本來就傷心,加上穿得少,這幾下切切實實打在了屁股上,更委屈了,放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爹拍了我幾巴掌之後滿臉怒氣說:“沒人要燒你,是要燒稻草人,哪個教你說這些話的?再瞎扯一句,老子打得你爹媽不認識。”

我這才反應過來,就好像死過一回一樣,哭聲戛然而止,看了看爺爺奶奶,尷尬的不知道說啥。

而奶奶依舊沒有從我剛才那幾句話中回過神來,呆呆地看著我,乾枯的眼睛裡眼淚直打轉,好一會兒才沙啞說了句:“安娃子你早點去睡。”

說玩站起身步履蹣跚進了屋子。

奶奶進屋後,爹起身去看奶奶,二奶奶則跟我講起了剛才他們商量的事兒。

原來,他們口中所說的保大,是要保住我娘,向我娘服軟,試試看用稻草人代替我燒給我娘,看看她能不能消停下來。而奶奶口中所說的保大,只是為了彌補她當年犯下了過錯。

聽二奶奶給我講清楚了,我頓時覺得羞愧無比,但那會兒比較內向,向奶奶認錯的話,我是絕對說不出口的。

爹沒多大會兒就從屋子裡出來了,出來後咬牙切齒瞪了我一眼,然後伸手指了我一下,如果不是二奶奶在這兒的話,他多半會收拾我一頓,畢竟我對奶奶說的那句話,太大逆不道了。

我被爹這麼一嚇,不敢再說半句話,安安分分坐在他們旁邊。

而他們則去準備起了稻草人,爹打著手電去外面抱了一捆稻草進屋,二奶奶三下五除二就扎出了一個人形,然後找爹和爺爺問來了我的生辰八字和名字,寫在了稻草人的背面。

稻草人扎完,二奶奶將它懸掛在了我家的神龕下方,再讓爺爺去取了兩盞煤油燈,一盞放在稻草人腳下,一盞懸掛在稻草人頭頂。

用二奶奶的話說,這是讓稻草人生靈性,這樣的稻草人燒過去,下面才能接收得到,不過這得需要一兩個小時的時間。

我中途熬不住,眼皮直打架,卻不敢靠在爹身上睡,就側了個身,趴在了二奶奶腿上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際,聽見爹跟二奶奶說,怕我靠著她會把二奶奶腿壓麻,就把我抱了過去。

兩個小時一到,爹就叫醒了我,隨後二奶奶教我幾句話,讓我在燒稻草人的時候說給娘聽。

取了稻草人出了門去,二奶奶在孃的墳墓旁邊點了一把火,將稻草人丟進了進去。

我和爹就跪在墳墓面前,因為二奶奶和爺爺是孃的長輩,這種事兒跪了會折後人壽。

稻草人慢慢化為灰燼,我和爹在墳前磕頭,我把二奶奶之前教我的那幾句話講了出來。

“娘,我給您燒了個稻草人代替我,您要是想我了,就多跟它說說話,不要再回來了,爹和奶奶都不是故意要害您的,您早點消了怨氣下去投胎吧。”

之後爹又說了幾句話,等到火全部滅掉,這事兒就算辦成了。

又因為已經很晚了,二奶奶先回自己屋歇息去了,爺爺年齡大了熬不了夜,也自個兒回屋睡覺去了。

我和爹躺在床上,因為以前很少看到爹兇我,本來想說幾句話,卻不敢開口,倒是爹沉默了一陣跟我說:“你今天真的看見你娘要拉我起來嗎?”

爹是跪著的,可能沒看清楚,但是我卻看得真真切切,就恩了聲說:“是真的,要是二奶奶他們不進來,娘真的就把你拉起來了。”

“恩。”爹應了聲,隨後不再說話。

又是一夜。

次日我和爹都還在床上時,卻聽見我家門口突然傳來二奶奶大喊的聲音:“狗日的不得了了,要翻天了。”

我們被這聲音驚醒,忙翻身起床開門跑了出去,爺爺也緊隨其後。

但是出門所看見的畫面,卻是我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回想起來的。

農村各家各戶都會種椿樹,為的是修房子能有好的房梁木樁,或者是老人年齡大了,能有現成的木頭做棺材,也可以用來當柴火燒。

我家門前就有不少椿樹,孃的墳墓就修在椿樹和我家房門之間。

而在娘墳墓正前方的那棵椿樹的枝丫上,繫著一根大拇指粗的麻繩,奶奶的脖子被麻繩拴著,僵直地掛在了樹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娘墳墓的方向。

奶奶是二奶奶的親姐姐,二奶奶當時就哭了,進屋拿了個鉤子要把奶奶取下來。

而爺爺看到門口這一幕,卻啥反應都沒有,直接坐在了屋簷下,抽出菸袋,巴拉巴拉抽了起來。

我懵在當場,爹則慌忙上前幫二奶奶一起把奶奶取了下來,然後問二奶奶:“這是哪個乾的?”

二奶奶指了下椿樹:“椿樹這麼高,她咋可能爬得上去,除了葉安他娘還能是誰。她這是要把你們一家子往死裡整啊,現在是葉安他奶奶,接下來就是你了,再接下來她就要帶走葉安了。這事兒我管不了了,硬的試過了,鎮不住她。軟的不管用,她不吃這一套,我沒轍了,也不想管了,管下去還指不定哪個要死。”

這現場最冷靜的爺爺這會兒抽出嘴巴里的煙槍走到了早已斷氣的奶奶旁邊看了幾眼,然後又盯著墳說:“挖出來,燒了。”

爺爺這一句,把尚在悲痛中的二奶奶嚇得夠嗆,連忙阻止說:“你老糊塗啦!你們一家子本來就對不住她,現在來報仇是天經地義。你要是燒了她,那是把她挫骨揚灰,要遭天譴的。”

農村人很講究這個,所以千百年來一直是土葬,就算火葬流行的現在,老人們死前也會跟後人唸叨,等他們死了,千萬不要燒了他們。這在農村人眼裡,是大忌諱。

爺爺之前只是假裝鎮定,這會兒跺腳捶胸,拿著煙槍直往孃的墳墓上敲:“難不成要眼睜睜看著她把我們害得家破人亡?我都黃泥埋到眉毛心了,沒啥好怕的,但是安娃子他爹還年輕,總不能讓他們也跟著我們老傢伙一起陪葬吧。”

爺爺說的很在理,軟硬手段都不行,只有這最後一個方法了,不然娘接下來指不定要做什麼。

二奶奶也被這問題難住了,想了會兒眼睛突然一亮,說:“我鎮不住她,是因為我本事不夠,你們去找個本事大的人,只要鎮住她就可以了,反正萬萬燒不得。”

“上哪兒找本事大的人?鄉里端公神婆就那麼幾個,又不是沒見過,除了看看日子,挑挑墳地,還會幹嘛?”爺爺直言,這話自然也把二奶奶包括在其中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心中對二奶奶難免有些怨言,畢竟我們都把希望放在了她身上。

二奶奶也沒跟爺爺爭辯,一把抓住爹的手腕:“去鄉里的道觀,我的本事就是從哪兒學的,道觀裡的道士本事大,你準備點錢財帶安娃子去道觀求道士幫忙,就算下跪,也要求他們過來。”

鄉里以前有過道觀,裡面有幾個老道士,不過文化大革命那會兒,鄉里不準提牛鬼蛇神,道士自然成了打擊對象,三天兩頭被拉出去批鬥,老道士都是自命清高的人,哪兒受得了這樣的屈辱,一晚上全都一把火把他們自己燒死在了道觀裡,到了最近幾年,道觀才被重新修繕,據說裡面又來了道士,但是卻沒人跟裡面的人打過交道。

二奶奶已經給我們指了明路,爹和爺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爺爺當天就攆著我和爹去道觀,都不准我們給奶奶送終。

爹拗不過爺爺,當天下午揣上了他打工存下的所有錢財,帶著我去了道觀。

因為是山路,路況不好,在路上耽擱了半天時間,我們到道觀天都已經黑了,摸著黑到道觀門口,卻發現這道觀早就破破爛爛,院子內外長滿了雜草,根本不像有人住過的樣子。

我們進去把整個道觀都找了個遍,根本找不到任何人,也沒有人住過的痕跡。

爹當時就絕望了,拉著我在道觀門口站了好久,一直沉默不語,氣氛凝重到了極點。

都快到午夜了,他突然把兜裡之前用方帕包好的錢拿了出來,遞到我手裡說:“安娃子,這些錢你先拿著,你在這裡等我,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人,問問情況。”

我接過錢,再看了看這黑黢黢的道觀,有點害怕,就說:“爹,我跟你一起去。”

爹卻瞪了我一眼:“這裡是道觀,就算沒人住也有神仙保佑,怕啥!你就在道觀裡面等我,我頂多兩三個小時就回來。”

爹都這麼說了,我自然不好再說什麼,他接下來把我送到道觀大堂裡,讓我靠在了神像旁邊,然後自個兒離開了道觀。

之後,我在道觀膽戰心驚等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

↓↓↓↓↓↓↓↓↓↓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