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員一般都怕寫公文,這玩意枯燥,要求多,很容易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公文歷代都不可缺少,對古人來說,公文要求最高的當然是“聖旨”。古裝劇中的“聖旨”不可避免地會出現,觀眾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這句話:“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這句話在聖旨中肯定是有的,但傳達聖旨的人肯定不會這麼讀。導演讓演員這麼念,目的是通俗易懂,不能說導演不學無術。
聖旨的開頭,實際是公文的格式問題,這在古代成為重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這句話,正確的斷句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意思是表達,至高無上領導,有如下批示。
在實際書寫中,一般要被處理成三段:
“奉”
“天承運”
“皇帝詔曰”
完整的一句話為什麼要這麼斷開呢?體現對“天”“皇帝”的尊重。在形式上,“天”與“皇帝”必須頂格書寫。
古代文字是從上往下書寫的,不是從左到右。這樣,在視覺上“天”與“皇帝”都處在最頂端。
“天”與“皇帝”相比,“皇帝”是“天子”,比“天”要低一輩。所以,有些聖旨上“皇帝”比“天”要寫得略低一點。但“皇帝”與“天”寫得一樣齊的,也很常見,因為這二者都至高無上,達到“無限大”的程度,可以不再區分了。
聖旨當中,並不是所有的開頭都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這就涉及公文的“種類”問題了。現在的公文,有《黨政機關公文處理工作條例》《國家行政機關公文處理辦法》明確規定,即所謂“文種”問題。
所有的“聖旨”,都是“下行文”,但“下行文”同樣有“文種”的區分。所以,“聖旨”也有三種基本“文種”區分,開頭也就有如下三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
“詔曰”,是一種“普發”公文,就是詔告天下。朝廷重大政事,須佈告天下所有臣民。看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所有的人都要遵守。
“制曰”,表明這不是“普發性”公文,而是有特定的主送部門,是皇帝表達皇恩浩蕩,宣示百官時使用的。這種聖旨,跟普通百姓就沒有關係了。
“敕曰”,也是有特定主送對象的,內容也有重點,一般帶有告誡的意思。皇帝給官員加官進爵,要順便告誡官員不要恃寵而驕。或是給官員親屬,其他人當然與此無關。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這類格式,是專指明清時期的。就史料而言,明朝之前聖旨並不固定。秦漢魏晉時期聖旨額格式比較隨意,南北朝時偏安江南的南方政權出於正統的考慮,聖旨多以“應天順時,受茲明命”開頭。隋唐時期,聖旨開頭是“門下”兩個字。元朝聖旨的開頭,則是“長生天氣力裡,大福廕護助裡。”如果明代以前的聖旨,是“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開頭,那就是編劇、導演瞎扯了。
明代的聖旨,正常的程序是內閣擬稿的,皇帝同意後發出來就是“聖旨”。如果不是內閣擬稿,而是皇帝讓身邊人直接擬稿,這在程序上就比較特殊,一般被稱作“中旨”。但“中旨”也是“聖旨”,有人將太監弄的“中旨”稱作“假聖旨”,這就錯了。
“聖旨”中會不會有錯誤呢?應該說沒有,至少目前沒有發現這樣有錯別字或其他筆誤的聖旨實物。明成祖朱棣有一次讓大臣當場書寫聖旨,大臣寫錯了一個字,朱棣說這紙太珍貴,浪費了太可惜,乾脆改一下。這封聖旨上有寫動的痕跡,但沒有錯字。
聖旨是帝王至高無上權力的象徵,製作非常講究,現在市面上那些粗糙不堪的東西,肯定是偽造的。根據官員品級的不同,聖旨軸柄質地有嚴格區別:一品為玉軸,二品為黑犀牛角軸,三品為貼金軸,四品和五品為黑牛角軸。聖旨用料十分考究,多為上好蠶絲製成的綾錦織品,並且有複雜的圖案。這樣處理,不僅是奢華,也是防偽的需要。一般人想偽造聖旨,也沒有相應的材料。出於防偽和公文管理的需要,即便不是“普發性”聖旨,一般都有4份:一份頒給特定對象,其餘三份在相關部門存檔。
從事公文處理,要求太多,關鍵是不能出錯。古代聖旨沒有發現出錯,但公文中出錯是有的。龍汝言是清代的狀元,也是嘉慶皇帝十分欣賞的臣子。有一次,嘉慶皇帝讓龍汝言校勘《高宗實錄》,裡面有句 “高宗純皇帝”(乾隆皇帝的廟號),書吏誤將“純”字寫成了“絕”字,龍汝言沒有校正,在公文黃簽上簽上“臣龍汝言恭校”,直接給皇帝送了回去。
皇帝廟號出錯,性質本來就極其嚴重,更況這“絕”又很不吉祥,定個 “大不敬”罪殺頭也是可以的。但嘉慶皇帝寵信龍汝言,實在於心不忍,惋惜良久,還是下旨將“龍汝言精神不周,辦事疏忽,著革職,永不敘用。”
因為公文上的一個字,狀元龍汝言大好前程徹底斷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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