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中午時分，以色列南部到約旦的通關口岸（Arava）人很少，顯得格外安靜。兩國邊境口之間，有一段200多米的步行路，Ruth跟在我們後面，偷偷拍了一張照片。出關後，她輕鬆了一些。接下來，旅行社安排的導遊，會在約旦口岸等著我們，辦理入境手續。
想起上週我們在特拉維夫Ruth的家裡，計劃約旦行，她堅持讓旅行社安排一切。因為長期以來，以色列人對身邊的阿拉伯世界都保持著警惕，哪怕兩國和平已久，她仍然對到約旦旅行非常擔心。說實話，聽說她從沒去過約旦，我們都挺吃驚，這就跟廣州人沒去過香港一樣。兩國緊緊挨著，如果從中部的口岸出入，只需要一個多小時車程。我們選擇南部口岸，是因為它位於紅海之濱的小城埃萊特（Eilat）和阿克巴（Aqaba）之間，在回程時到紅海浮潛，是我多年的心願。
我和Sam研究過攻略，覺得沒有用旅行社的必要，但考慮到Ruth的擔憂，便同意了。雖然Ruth曾和Sam一起在尼泊爾徒步，算是小有旅行經驗，但她實在不擅長安排行程。她和旅行社討論的私人定製行程，只在約旦待一天一夜，每人要交500美金！我們都覺得太虧了，就算貴，玩的時間得夠啊！經過Sam和旅行社的再交涉，最後，行程調整為兩晚近三天，除了第三天不安排導遊，價格不變。皆大歡喜。
我們四個人來自三個國家，都要辦簽證，導遊忙完後，我們排隊入境約旦。入境窗裡是個中年男人，他翻著我的護照說，你的簽證呢？我腦子糊塗了一下，嗯？不是落地籤嗎，護照裡沒有啊？他假裝找了一下，才指著導遊之前給他的紙說，是這個？我說，哦對！他壞壞地笑道：你剛才是不是有點緊張啊？然後用中文對我說，你好，再見！哈，原來是惡作劇。看來到這的中國人多，邊境官都會幾句中文呀！跟在我後面的Mac也被開玩笑，問，哪裡來的？澳洲。翻了護照幾頁，指著照片頁的水印說，我喜歡袋鼠……我們心裡的石頭，都落了地。
就這樣，五分鐘後，我們這個“聯合國旅遊小分隊”，已經坐在越野車上，駛向約旦南部著名的景點，電影《阿拉伯的勞倫斯》拍攝地，月亮峽谷（Wadi Rum）。
1. 月亮谷掠影
月亮峽谷是我們過境後第一站，據說它成名於一本叫《智慧七柱》的書，也就是後來改編成電影的《阿拉伯的勞倫斯》。據說這是部史詩般的電影，可惜我沒看過。在車上，導遊從前排扭過頭說：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我們全都睜大了眼睛，豎起耳朵，可他嘚吧嘚吧地講了起碼一小時，我和Ruth居然當著他的面睡過去了，腦袋東倒西歪……直到車子停在峽谷口。
在峽谷口的餐館吃了一頓簡餐，鷹嘴豆泥Hummus，沙拉和麵餅Pita，典型的中東餐。換了一輛類似皮卡的敞篷車，和一個身穿阿拉伯長袍的年青司機，小敞篷顛簸在塵土飛揚的路上，路邊紅色的山一座連一座，像層層打開了山門，滿眼都是沙漠和紅巖石山，乾燥炎熱……但一切都那麼新奇，我終於來到了阿拉伯世界！
我們就像旅行團觀光，總共玩三個景點。首先在一片略陰涼的地方停留，爬爬山看看岩石。駱駝們三三兩兩，在慵懶的陽光下或睡或臥，或汲著水，等著願意騎它們走一圈的遊客。最後，車子停在一座小沙漠山前，導遊喝茶去了，讓我們爬沙山。鞋子載滿沙子後，我們終於爬上了山頂，放眼望去，四周一片金黃色的荒蕪……非常壯觀。
因為要驅車兩小時前往佩特拉（Petra）古城--此行的目的地，所以沒等到太陽落山，我們就離開了。後來聽以色列的朋友說，他們曾在這裡觀日落，露營，夜晚的星星就像掛在聖誕樹上一樣……只能留作念想了。
一天的舟車勞頓，去佩特拉的路上我們都睡著了，突然醒來時，窗外天色已漸黑，北極星懸在空中，大地籠罩在茫茫暮色中，但天際線有一條色帶，紅得攝人，應該是落日的餘輝，氣象不凡……
夜色中的佩特拉是個山城，幾片燈光散落在各個山頭，夜涼如水。
2. 佩特拉古城
第二天一早，從酒店步行到古城遺址景區不過10分鐘。初進長長的西克峽谷（Siq），只覺得兩邊懸崖峭壁，形態各異，有些截面就像刀削斧砍過一樣，在光線變化下呈現黃，紅，褐，暗藍等顏色，佩特拉別稱“玫瑰谷”，可真實色彩要比玫瑰豐富多了。感嘆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導遊告訴我們，那些巖壁上人類文明的痕跡：一個個洞穴是不同身份人的墓地，還有人工修建的水渠，宗教壁畫……以前以為佩特拉只是自然景觀，沒想到它是幾千年前，絲綢之路上一個繁華的城市，藏身於地理位置絕佳的峽谷深處……
不一會，我們已感覺到此行請個導遊，著實有些多餘。佩特拉古城是自然文化遺產，又在07年被評為世界新七大奇蹟，管理工作很好，每一處景點都有文字說明，已是成熟的旅遊地，完全可以自己玩。最主要的，奇妙的景觀，讓我們驚豔到只想好好欣賞，不願被任何人任何時間限制了。
西克峽谷的盡頭，豁然開朗，矗立在眼前的，是一座宏偉的羅馬式建築--藏寶庫（Treasure）！這，應該就是傳說中阿里巴巴的寶庫吧？所有人在此駐足，觀賞，導遊只給了我們一點時間，然後催促著到下一個景點，皇家墓群（Royal Tombs）。在一片開闊地帶，那些墓穴分佈在四周高高低低的崖壁上，讓人忍不住想前去一探究竟。通常，旅行團走到這，就打道回府了。對我們而言，則是到了和導遊做一“了斷”的時候。給了小費，道了謝，和他徹底拜拜。頓時覺得，我們自由了！
大家攤開地圖，商量接下來的一天半怎麼玩，最後，決定像大多數揹包客一樣，徒步！好好探索這座神秘的古城。今天剩下的半天，爬古墓背靠的高山，明天，爭取走完修道院（Monastery）和高祭壇（High Place of Sacrifice）兩條路線。
說走就走，我們開始徒步。參觀完山腰的幾個墓穴，石階路開始陡起來，這時已是下午，陽光最猛烈的時候，炎熱和乾燥令人疲乏，爬一段就得休息下，狂喝水。路上幾乎沒什麼人，靜得只聽見我們說話的迴音，我們獨享著徒步中的美景，那些崖壁上大自然形成的紋路，近在眼前，用手即能細細觸摸。還有遠處形態各異的岩石，給人予無限遐想…….中途遇到一對年輕情侶，說希伯來語，Ruth充分發揮了她PR經理的天分，打聽到山頂有一個景點，可以俯瞰全城。我們來了勁兒，互相鼓勵，終於在快筋疲力盡時，爬到山頂，一塊簡陋的木牌掛在一顆巨石上，箭頭指著：Best View，啊，這就是了。
我們衝著牌子所指，找到了懸崖邊上一個店鋪，這個小小的2-3平米大的店，賣茶和一些紀念品，鋪子另一面，就是懸崖，我們走到邊上，終於，Best View出現了，阿里巴巴的藏寶庫，就在我們眼皮底下！原來，這裡是古城中心的山頂，哇，我們都驚呼起來！底下的遊客小如螞蟻，他們得仰視寶庫的幾根大羅馬柱子，而我們，完全在寶庫之上，一覽眾山小！放眼望去，山巒疊嶂，山風吹來，所有熱汗，疲倦都消失了。
他們紛紛坐到懸崖邊上，我恐高，退回小店，這才注意到，店主，一個年輕的阿拉伯男子，靜靜的坐在邊上，牆上掛著些手工藝品，他靜靜的笑著，問我，中國人？我說是呀，然後他說了幾句中文，我客套的誇了兩句。他從牆角拿過一個樂器，有點像馬頭琴，但是琴肚是方形的，像用某種動物皮所制。他演奏起來，居然是“兩隻老虎”的曲子，大家全跟著唱，Ruth說這是法國兒歌，她唱法語，我唱中文，原來，這還是世界性兒歌呢。沒想到青年帥哥也唱起中文來：兩隻老虎，兩隻老虎，真奇怪…….一曲拉畢，我問，你這裡很多中國人來嗎？他說，不少，我說，你的中文跟他們學的？他說，是的，你看。他指著牆上，原來，用布糊的牆上，有很多留言，各國語言都有，我找到一條中文的：好不容易到這裡，還好沒放棄！深有同感。還有一條寫著：悟空把阿里巴巴的寶藏挖走了！想必能走到這兒的，都是些有趣的旅人吧。
帥哥的英文極好，人很從容，不像山下的生意人，催著遊客買東西。我們點了茶，在山風中享受著。只見他又拿過另一個樂器，像簫，放在嘴邊，吹奏起來，簫聲悠揚，飄著風中。此情此景，雲深不知處……我被這個青年深深的迷住了……過了一會，我悄悄對旁邊朋友說，這簫聲，有點憂傷啊。也許他聽見了，突然，曲調一變，“兩隻老虎”又響起，大家都笑了。
告別了山頂的青年，踏上歸程，我才知道沒有環線下山的路，要原路返回。徒步最痛苦的，是你以為已完成了大半行程，只剩最後衝刺了，卻不得不再重複一次痛苦。我一路嘮叨，帥哥難道每天都走這條路，沒有近道嗎？你剛才沒聽他說嗎？他從崖壁爬上來，所以大家叫他Spiderman啊！哇，想想那一落千丈的懸崖，不禁對青年又佩服了幾分。
3. 夜遊古城
雖然最後我們精疲力竭的回到酒店，但晚飯過後，還是振作精神，去參加LP推薦的“不要錯過”--夜遊佩特拉。LP上是這樣描寫的，“這個由200人組成的隊伍就像一支充斥著咳嗽，大笑和放屁聲的駱駝商隊一般，一路‘安靜地’走向西克峽谷…..”，“這趟特別且難忘的旅途能讓你和其他興奮的遊人一道，享受絕美的盛景……”至於夜遊具體內容是什麼，誰都說不清。我們多停留一晚，就為參加這夜遊。
晚上八點，真的有差不多200個遊客，在古城口集合，浩浩蕩蕩地開進古城。在黑暗的峽谷裡往天上看，密密匝匝的星星，銀河一般。組織者很有心，沿途放置了小燈籠，大家循著燈籠路，三三兩兩到達目的地，又是阿里巴巴藏寶殿！這裡，白天的喧囂已消失，空氣中殘留著些駱駝糞的味道。大殿前已清掃乾淨，鋪了幾圈草蓆，廣場點滿小燈籠，燭光搖曳，煞是浪漫。
大家陸續坐下，本地人送來甜茶，我們猜，應該是晚會或者燈光show。旁邊兩個日本遊客，拿著相機一直在拍：燭光，大殿…….不一會，大殿旁邊的山洞裡傳來悠悠的簫聲。黑暗中看不到演奏的人，所有人都靜靜地聽著。曲子很長，差不多演奏了4-5分鐘，技藝並不是很成熟。不一會，第二首曲子響起，琴聲就像白天山頂年青人的樂器拉奏的，頗有在內蒙古草原上，聽到馬頭琴的感覺……可惜演奏者水平不高，和在電視裡的馬頭琴表演沒法比，我想，這開場可真夠長的。
一曲奏罷，演奏者，一個老人從山洞裡走出來，他邀請幾個年輕遊客上前，手持紙燈籠。這時，我們的眼睛已適應了黑暗，發現他腳邊放著一排射燈，終於到燈光秀了！大家都激動起來，老人和孩子們完成簡短的儀式後，啪！眼前的燈打開了，玫瑰色的燈光照在整個藏寶殿上，哇！大家紛紛拿起相機…….然後，老人說了句什麼，似乎示意大家到燭光中間拍照，於是，坐著的人紛紛走向前……我和朋友狐疑的站起來，看著大家，他們並沒有拍完歸位的意思啊？難道，就這麼完了？我拽了個當地人問，演出結束了嗎？他一邊卷著席子一邊答，是的！
直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還不太敢相信，這就是佩特拉夜遊？17美元哦，兩支我們以為是開場的曲子，只有一種色彩的燈光Show？一種！想起各國那些炫酷炸天的燈光秀，我忍不住哈哈哈地笑起來……朋友們也笑了，這是LP跟我們開的玩笑嗎？是不是有回扣啊！
4．徒步
想到今天要徒步的兩條路線，我的心裡就發怵。
好多年沒有認真徒步了，上一回，應該還是10年前在尼泊爾，連續4天，那是我個人的最高記錄。後來，每一次旅行，或多或少都有徒步的機會，比如塔斯馬尼亞的海邊，新西蘭的冰川等等，但都不超過2小時。過度行走時，我大腳趾扭過的舊傷，會引起整個左腳面的疼痛。昨天下山時，腳踝和膝蓋已有明顯不適。所以這些年，跑步或走路，我都很注意不過量。今天光修道院（Monastery）這條線，據說就要4-5個小時來回；另一條高祭壇路線，是Mac非常向往的地方，雖說不遠，看來也非去不可的。
在佩特拉徒步，猛烈的太陽，炎熱的天氣是最大的障礙。自從來到中東，我的手臂就因乾燥過敏，一直癢，首先得保護它們，然後，我的臉，恐怕已經黑了兩個色階了……防曬霜，帽子，專業的快乾衣褲…… Ruth不可思議地笑：天那麼熱，還穿長衣長褲？！她哪裡理解東方女孩的最怕呢？她是地中海邊長大的孩子，最喜歡陽光，常常穿著露肩的T恤，露出健康而性感的小麥色皮膚。但我常常替她的肩膀擔心，會不會曬傷呢？
另外兩位男士根本沒把這幾小時的山路當回事兒，他們只是擔心，司機5點來接我們回以色列，4點前能否完成全部徒步。所以，有時間上的限制，對我們來說，又是一種挑戰。
儘管怵，我還是跟著大部隊，來到山腳下。山路迢迢，只能一步一步向上爬，可恨的是那些騎驢上山的遊客，時不時經過，害得我們一路聞著驢粑粑的味兒…….好在路上不少同行者，還有擺地攤的小販，分散登山的辛苦。小販們最喜歡這樣跟遊客打招呼：
“買些東西吧？”
“不了，謝謝！”對，必須堅決的拒絕，千萬不要用你敷衍普通小販的說辭：
“回頭吧（later）”，如果說了，他們就會緊跟一句：
“你保證？（you promise?）”然後，當你下山時，他們會說：我記得你，你回來了? 你答應過later買我東西的！哇，嚇死人，誰保證了？
就這樣，走走停停，和小販調侃幾句。偶爾回首，光禿禿的石頭山們，跟火焰山似的。終於，走了800多級石階後，我們到達了終點--修道院。這是一座廢棄的古建築，外觀宏偉，見證了千年前的宗教活動。建築裡面，和古城其他洞穴一樣，空空如也。商人很聰明，在空地上開了餐館，遊客可以坐在樹下，邊喝著飲料，邊欣賞古建築。但遠處還有兩個山頭，標識著”Best View”，應該是制高點了。
我們爬上最後一個山頭，群山之巔，又是一個小茶鋪！來不及看風景，我們都癱倒在店裡的墊子上，兩個多小時的徒步，終於征服了今天最高的山！
Ruth要點東西，阿拉伯老闆是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留著鬍鬚，他半跪在Ruth面前，輕聲問，要喝什麼？我們各點了一杯茶，他把茶端來後，自己也拿了一杯，在不遠處坐下。這種茶有點像印度的薑茶，甜甜的，微辣，一片檸檬葉飄在茶麵，淡淡的清香。昨天嘗過後，我們都愛上了，尤其在大量出汗之後，熱熱地喝上一口，非常解乏！剛開始，我們總是拒絕買東西，因為各種攻略上，總是提醒大家不要輕信那些小販等等，但是，我們在古城裡碰上的，哪怕是賣明信片的小孩，也不會過分糾纏遊客。有時候，“攻略”也扼殺了旅行中許多偶然的快樂。
Ruth和老闆聊起來，他的英文也很好，一點特別的口音都沒有。Ruth好奇地問，你在哪學的英文呢？他輕輕笑道：遊客啊，天天說，就會了。你讀過大學嗎？沒有，大自然的學校。
“你住哪啊？”
“住在山上，附近有個洞，旅遊季節我就住在那裡，有客人就開張，冬天沒客人就下山。”
“不寂寞嗎？”
“這裡風景優美，逍遙自在，我很享受啊！”
“那你結婚了嗎？”Ruth還真是不客氣。
“沒有”他簡短的答，想了想，玩笑道，“還不想結婚呢，如果我真的想，應該也不難吧，這麼多來自世界各地的人…… ”“不過，如果結了婚……”
“就不自由了！” Sam接口道。
“是啊，”他笑了，喝了一口自己泡的甜茶……
又一批遊客爬上了山頂，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們決定下山了，還有一條路線等著呢。Sam跟他握手告別，說，下一次我來住上幾天，一定再來看你。他非常禮貌地把我們送出小店，才去招呼其他客人。這批遊客多是老人，應該是個旅行團，我真的很佩服老外的旅行精神，我相信沒有一箇中國旅行團，會把遊客帶到這樣的高山，尤其是老人！旅行社不敢，團員也不願意吃苦吧？可是這個世界上，有一些風景，只有經過艱苦的跋涉，才能遇見，有一些人，也一樣。
下山途中，Ruth突然發出感慨：我太喜歡這裡的一切了！這裡的風景，還有人，你瞧，他們怎麼能那麼寧靜，那麼從容呢？他們英文很好，什麼話題都能跟你交流，不卑不亢，充滿智慧，就像受過良好的教育……這個地方我一定會再來！看來，經過兩天的時間，Ruth對這個鄰國的觀念，已經徹底改變。
5. 最後的堅持
從修道院一氣兒下到山腳，我的腿都有點發抖了，陽光烈烈，臉頰發燙。第二條路線高祭壇（High Place of Sacrifice），山頂是古時候宰羊祭奠上帝的地方，如今只留下一個小小的古祭壇。看著陡峭的山，我有點打退堂鼓：我們已經走過兩條路線了，難道就不能坐在小鋪裡，喝著石榴汁，悠閒地度過最後的時光嗎？為什麼非要完成這條明知沒什麼風景的路線呢？
可小夥伴們完全沒有動搖的意思。Ruth最厲害，第一個踏上征途，她平時鍛鍊的成果這下有用武之地了。Sam年紀最長，但也是個運動狂人，只是爬山略慢些。Mac最年輕，小胖子，沒想到他今天表現出色，還主動接過Sam的揹包。我雖然很糾結，但休整了一會，感覺體力有所恢復……只好努力說服自己：這是趟難得的旅行，早上還在害怕這一天的漫長呢，轉眼只剩幾小時，就要和這個美麗的地方說再見了！走吧，不能缺失和夥伴們共同的記憶。
我把快乾褲的下半截拿掉，變成短褲，走起來更利索，真後悔沒早點這麼幹。這條路，比之前更陡，走幾步，就得停下喘會兒，水也快喝乾了。途中，那些乾枯岩石中生長的植物，偶爾在眼前快速竄過的蜥蜴，像大自然的精靈。但盤旋在我腦海的念頭始終是：什麼時候才到頂峰啊？每次感覺快不行了，Mac就拿“胡蘿蔔”引誘我：Cathy，想想今晚，我們可以吃海鮮大餐了！明天，我們就在紅海里游泳了！還有5分鐘，堅持5分鐘……
下午4點，沒吃午餐，從早上一直走到現在的我們，終於徒步完成了佩特拉古城兩條經典路線！在山腳的小賣部買了一罐可樂，大家分著喝，哇，簡直是甘露！夥伴們擊掌慶祝，那一刻，我也終於釋然！“還好沒放棄…... ”原來，突破了自己，真的有一種久未嘗到的快樂！
歸途中，我們遇上了徒步中見過的一位法國老太太，她應該有60多歲了，揹著個不小的包，像年輕人一樣，大步行走。老太太也是個資深旅人，她曾獨自在中國旅行，去到“連普通話也聽不懂”的農村……“佩特拉太美了！”她氣喘吁吁卻無比興奮地感嘆……
說實話，這些年去了很多地方，但總覺得和自己旅行的初衷，越行越遠。不是跟著朋友安排好的行程，沒了當年揹包獨旅的探索精神；就是把旅行變成了度假和觀光，滿足於相機裡的風景……這一次，雖然仍受時間等因素的限制，但因為這幾位愛旅行的朋友的堅持，終於更接近旅行的本質：看見大海，就跳下去與魚兒共遊；遇到高山，就用雙腳來丈量它的美麗……真心希望自己到了70，80歲，還能像那位老太太一樣，有一顆擁抱，感受，探索世界的心。
6. 佩特拉，再見
五點鐘，旅行社的司機準時出現，接我們前往以約口岸。
車子環繞在山路上，夕陽的光輝灑在佩特拉城，溫暖而靜謐。我們的情緒，仍沉浸在與佩特拉初見時的驚豔，夜遊的歡笑和徒步的興奮中……匆匆兩日，我們沒機會遇上傳說中最美的古城落日，還好，歸途中有夕陽作伴。我們的司機是個約旦小夥兒，英文不太靈光，一直安靜的開著車，看到我們激動地指著天邊，於是貼心的停車，讓我們拍照。最後，夕陽在我們的注視下，一點點，沉入遠山之後。
在黃昏時離開一個地方，旅人都經歷過那種感受吧，無限悵惘……耳機裡傳來《Asia Road》悠遠婉轉的旋律，突然間，我對這個猶未知，品不夠的國家，生出濃濃的眷戀之情……
離開暮色下的約旦口岸，再次進入以色列……來時的忐忑，已完全消失，只留下回味和輕鬆。入境最後一關，我們背起儀器掃描完的重重行囊，Ruth指著牆上一幅照片，那是約旦國王侯賽因與以色列總理拉賓在和平談判後的合影。照片中，侯賽因正在給拉賓點菸，兩人神情輕鬆，就像一對老哥兒們。Ruth說，我喜歡這張照片，它讓我們享受到如此美麗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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