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言碎語合同硯

記得是2007年五六月間,當時我在西泠拍賣工作。那一天我正在為一個非常難得的山水手卷——晚明楊文聰、王時敏、張學曾、惲向的《四賢山水合卷》撰寫介紹文章做著準備,桌上放著的卻是這方端溪合同硯。

當年我常常這樣,牆上書畫、桌上文玩,它們不但不會讓我分心,反而促進我心腦交互,生髮靈感。我喜歡這樣的工作狀態,玩著玩著玩出了心得,就隨手記錄在桌上的空白紙上。那天我對此硯就作了一番描摹,草稿至今我還保留著:(端溪合同硯)長方形,棕紅色,質溫而膩,細潤堅緻。硯池與硯堂各為一區,比例合度。通體圍繞“合”“同”二字展開佈局:硯池中陽刻一“合”字,硯底陽刻一“同”字,“合”字小而雅,“同”卻是通底大字。一大一小,對比鮮明,且與天地蓋上陰刻的“合”“同”二字互齧,那是天地相契,陰陽合歡,形象地詮釋了“合”“同”二字的字意以及所蘊含的哲理,巧妙無比。

闲言碎语合同砚
闲言碎语合同砚

清 鐵保、翁大年、吳昌碩銘端溪合同硯

11.4釐米×7.4釐米×1.8釐米

闲言碎语合同砚闲言碎语合同砚
闲言碎语合同砚

硯池、硯底分別鐫刻“合”“同”二字。

後來,這方端溪合同硯在西泠拍賣首個歷代名硯專場上被一位酷愛硯臺的收藏家競得,成了他的藏品,從此合同硯與我無緣再相見。但是我一直沒有忘記這方硯,不是因為翁大年,也不是因為吳昌碩。翁大年是清代中後期江南著名的篆刻家,這方硯臺後來的主人,他非常喜歡此硯,作銘曰“惟我用之,可以長年”,視其為延年雅物。吳昌碩雖與硯屬無關,但也是這方硯的銘家,儘管他銘在天蓋上,而不是硯之本體,但是他借一首五言詩以自己的從藝經歷作銘,悔人之心殷殷可鑑。書法也好,結字謀篇,如同定製。何以見得?因為這首五言詩並非吳昌碩為銘此硯所作,而是取自1918年他75歲時因友人請託,在徐文長的一本八開山水人物花卉冊頁上題寫的跋詩,那是一首五言長詩,吳昌碩從中裁出八句另作小幅,寫成一件獨立作品,可謂佳銘妙題。

闲言碎语合同砚闲言碎语合同砚

吳昌碩硯銘及拓片

那麼我為什麼忘不掉這方硯臺呢?因為鐵保,因為硯池硯底鐫刻的“合”“同”二字;還有,鐵保購置此硯的原因(鐵保得硯途徑不知,且以購置視之)。鐵保是滿族正黃旗人,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二十一歲即考取進士,官至禮剖、吏部尚書。他性格耿直,為人慷慨,但其仕途儘管身居高位卻不平坦,升降遷革,跌宕起伏,曾經兩度因為工作失察遭革貶,一次去了新疆,一次去了吉林。此硯嘉慶六年(1801年)得自“淮安節署”,其時正是他從吏部左侍郎改任漕運總督的第二年,當然喜歡這方硯臺,於是題銘志念。為什麼喜歡?此硯發墨是不用說的,但是得一方發墨的硯對於官階正二品,書法與成親王(永瑆)、劉墉、翁方綱齊名的鐵保來說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而硯無他飾,唯有硯池硯底鐫刻的“合”“同”二字,顯然原因就在這兩個字上了。

闲言碎语合同砚

翁大年與鐵保硯銘

這就與鐵保的性格和學養有關了。他出身武將之門,父親曾為泰寧鎮總兵,但是父親開明,在他少年時曾詢之日後願意習武還是習文,鐵保明確表示願意習文,父親便遂其願。鐵保也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其一生仕途之外,詩文書法都取得了很大成就。所謂“合”“同”,各有多個意項,“合”不用說,《詩·小雅·常棣》有“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句,意思即為融洽,“同”的意項中有一個與“和”同義,連為一詞就是“合和”,“合和”是為人、為官、為事的境界。鐵保性格耿直,但無論其為官為人乃至所作書法,都以合和為面目,只是官運常悖,後半生的仕途,遷來改去,有時一地任職剛剛一年聖旨就到了。這不,在淮安節署購置合同硯僅僅一年,鐵保改遷廣東巡撫,又一年,折南而北,調任山東巡撫……鐵保無奈,帶著端溪合同硯,行走在仕途。

本文選自

2018年第7期《中國收藏》雜誌

欲知詳情請移步微店購買當期雜

闲言碎语合同砚闲言碎语合同砚
闲言碎语合同砚闲言碎语合同砚
闲言碎语合同砚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