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滄桑永興場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題記
鄧四平/文
永興場其實是個很有歷史和不斷盛產傳奇的地方。
因為時間的久遠，故鄉很多的人和事就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畫一般，既清晰竟又漸漸模糊不清起來。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就想起那個名叫永興場的地方來。永興場現在早已經不叫永興場了，現在叫海田鄉。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才改成海田鄉這個名字的。原先很長時間都叫永興場。
永興場的周圍有三塊很大的平壩，一塊叫康家壩，一塊叫五通壩，另一塊就叫海田壩，三塊大壩包圍之中，一條小河蜿蜒流淌其間，河兩岸竹林茂盛，青翠碧綠，連綿起伏，三三兩兩的人家便依山傍水臨河而居。當地盛產火紙，又稱草紙，竹山觀村和三清溝村很多人農忙時務農，農閒時就用竹子生產火紙貼補家計聊以為生。康家壩和五通壩上住著的大多是康姓人家。鄉場所在的地方其實是五通村。也不知什麼原因，鄉場最終卻選擇了海田作為鄉名。聽老人們講，永興場這個名字其實是很有歷史和來頭的。據說是明末農民起義軍領袖八大王張獻忠帶領農民軍經過這裡時所起的名字。真實的歷史究竟是否就如傳說一樣，因為時間久遠，自然也就無從查證。如果傳說屬實，那麼永興場得名的歷史也就有將近三百多年的歷史了。
從小就記得在距永興場附近二十多里地的地方有一座很有名氣的山，此山位於高坪、嶽池、蓬安三縣交界之地，地勢險要，人稱金城山。附近一直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說是當年八大王張獻忠在成都建立大西政權，自稱大西皇帝，後來兵敗，一氣之下將個好端端的成都燒了個一乾二淨，然後率軍倉皇逃竄，逃至順慶時，派手下四處去尋覓有王氣的風水寶地準備重新建都，建都之地說是必須要有一百個山頭方可。派出去的手下人站在金城山頂數四周的山頭，數去數來，由於忘記了數站在腳下的金城山，因此只數出了九十九個山頭，於是只好悻悻而去。後來八大王張獻忠引軍離去，被尾追而至的清軍肅親王豪格手下的一位神箭手一箭射死在了西充鳳凰山。因為蓬安境內也有一個名叫鳳凰山的地方，因此也有人力爭張獻忠其實是被清軍射死在蓬安境內鳳石鄉的鳳凰山上的。據說當地還有一個名叫盤絲洞的地方，傳說這裡還留有當年張獻忠兵敗撤退時的藏寶洞。多年來一直都有眾多好事者前往盤絲洞探秘尋寶，以期尋找到當年張獻忠留下的寶藏。前幾年，我也親自去過盤絲洞實地踏勘，此地山路險要，峭壁林立，幾不可行，由於下雨山石坍塌堵塞了洞口，又有人風傳洞中深不可測，有大蟒蛇出沒，我們聽後便心生畏懼望而卻步了。殺人魔王張獻忠究竟與蓬安有何關係，歷史的真相究竟如何，也許也只有當年那些歷史的親歷者才能說得清道得明瞭。而我們這些穿梭於歷史時光隧道中的匆匆過客及其後來人，我們所作出一切的一切的推測也許都如盲人摸象一般的盡在瞎猜甚至扯淡而已。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在我的記憶中，永興場還是走出過一些享譽全縣全省甚至全國的名人的。一個是江牧嶽，原名叫蔣慕嶽，1915年出生在海田鄉，1936年參加革命，解放後擔任過中國記者協會書記處書記，是中國近代著名的新聞學家、著名記者，徐霞客研究會會長，第五屆全國人大代表。前些年，蔣慕嶽先生的兒子蔣杭生先生曾經在網上聯繫過我，蔣杭生說他出生在杭州，所以父母給他起名叫做蔣杭生。蔣杭生告訴我，其家父已於前幾年在北京去世了，享年九十餘歲，也算是積德積福的長壽老人了。
蔣姓人家解放前在永興場曾是大姓，多在永興九村和十村兩地聚族而居。《蓬安縣誌》裡有一卷裡曾有一段是這樣記載的：“羅家的鑼（羅）兒打不得，濟渡的牛（劉）兒牽不得，永興場的道理講（蔣）不清。”這些順口溜其實反映瞭解放前蓬安境內的各個地方的大家族的勢力。永興場的道理講（蔣）不清這一句，其實充分印證了蔣姓人家解放前在永興一帶的顯赫和盛極一時。
小時候，我常常聽我父親講起海田蔣姓人家中另一個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此人名叫蔣日千，解放前國民黨統治時期曾是永興場的鄉長，也是當地的大地主，此人身材高大魁梧，用我父親的話說，這個傢伙生得牛高馬大，膽子也大。解放初被共產黨人民政府鎮壓。槍斃蔣日千的地方就在現在的海田初中的操場下邊的一片小竹林邊。槍斃蔣日千的時候，被五花大綁的蔣日千竟絲毫不懼，一個解放軍士兵端起步槍一槍打去，由於一時緊張，子彈竟然只打著了蔣日千的耳朵，打得蔣的一隻耳朵鮮血淋漓。蔣日千竟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行刑士兵道：“打不打得來槍嘛，打不來槍就換個人來打嘛！”據說，換了個連長上去，他先將子彈在鞋子上擦了幾擦，然後一槍打去，當場就將蔣日千的腦殼打爆了。腦蓋被掀開了大半邊，人就“撲通”一聲重重地栽倒在地上，腦漿、血漿淌了一地。蔣的族人和親戚朋友竟無一人敢去收屍。最後竟是其兒媳婦哭哭涕涕前來收的屍。這個女人跪在地上，將一根手帕鋪在地上，一點一點地將地上的腦漿和著沾著腦漿的泥巴逐一捧進手帕，又花錢請人將公公的屍體抬回了村裡安葬。大地主蔣日千被共產黨人民政府鎮壓後，其在永興街上的眾多房產被當地農民一分而空。如今，我每次回老家，在永興老街上，依舊可以看見當年大地主蔣日千被瓜分的房子，長長的兩排長房子，全是清一色的青瓦屋面，穿鬥木結構，鋪板門，屋中有小天井，屋後還有吊腳樓，有地道通往屋後小溪的竹林，房屋簷下雪白的粉牆上至今還清晰可見文革期間書寫的鮮紅的毛主席語錄大字標語，這些毛主席語錄標語據說是供銷社裡一個名叫李坤的人寫的，整個房屋古色古香，古韻盎然，雖然經過半個多世紀風雨滄桑歲月的洗禮，但這些老房子至今依舊保存得較為完好。
另外，小時候也常常聽父親給我講述，永興場還出了一個大土匪，名叫肖英，是永興場太平那邊的人，此人參加了扇子匪，手下帶有悍匪數十人。解放初，肖英率悍匪數十人從永興場太平村出發，前去攻打柳樹鄉，也就是去襲擊當時駐紮在柳樹鄉政府裡的解放軍徵糧隊，當場殺死了解放軍徵糧隊戰士數人，其中被殺死的就有來自山東魚臺的解放軍某部的一位名叫張德文的班長。張德文等幾位烈士後來被安葬在錦屏鎮境內的一個小山坡上。我曾數次前往錦屏鎮烈士墓拜謁幾位為了共和國而壯烈犧牲的烈士。前幾年，由於修建嘉陵江二橋，據說張班長等幾位烈士的遺骸又被遷往了蓬安縣殯儀館附近的公墓。解放後，悍匪肖英等人被解放軍捉住，經過公審後，押到海田壩的一座小山上執行槍決。據說，肖英被槍斃的時候也是兇頑異常，至死都拒不認罪悔罪。
從永興場走出去的鄉友中，還有一位非常有名的人是張興吉，是雷鋒班首任班長，他也是唯一在雷鋒生前給雷鋒當過班長的人。張興吉曾受到過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鄧小平等老一輩革命家的接見。張興吉先生1940年出生在海田鄉三村七社，我父親1935年8月初3出生在海田鄉三村八社，兩家只相隔幾根田埂，張興吉的妹妹張碧英是我的么媽，因此，理起輩分來，張興吉算是我隔房的舅父。張興吉先生1972年從部隊轉業安排到南充土產果品公司當司機。1988年停薪留職，自己去買了一輛舊大巴客車，常常跑南充到興旺到海田一線，他開車立下了一個規矩，凡是老弱病殘坐他的車一律不收車費。他那時候，開車開到海田也常常到我家歇腳喝水，常常坐在我家屋簷下和我父母聊天，也會給我們擺一些他在瀋陽部隊裡當兵的故事，我們常常聽得如痴如醉。有些年，他也會從南充趕回永興的老家去過年，在路過永興大橋時常常和我父母親切地打招呼。這麼多年過去了，已經很少再見到過他了，只知道張興吉有個兒子名叫張亞春，在濟渡中學讀過書，有個女兒名叫張亞（曉）蘭，如今大致都住在南充市吉慶巷裡。
2015年7月15日記於蓬安嘉陵第一桑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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