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海:喜羊羊光頭強,隱藏在童心背後的仁心

盧海:喜羊羊光頭強,隱藏在童心背後的仁心

盧海:喜羊羊光頭強,隱藏在童心背後的仁心

門診上,他是可以與孩子們打成一片的“老頑童”。

手術時,他是嚴苛至極的“細節控”。

工作中,這兩個看似“風馬牛”的標籤在北京同仁醫院眼科副主任盧海教授身上得到了完美融合。醫學範疇以內,他全力以赴做到極致;醫技之外,他用努力在患者心底投射下一道道陽光。

一份堅持的直面溝通

盧海愛笑,笑起來眼睛眯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可愛又慈祥。

他的團隊以擅長治療複雜眼外傷及小兒疑難眼底病而聞名。作為全國為數不多的小兒眼底專家,慕名而來的小患者超過了7成,然而在他的門診上,極少會聽到哭鬧聲。

談及訣竅,盧海笑言,其中的妙招兒之一,就是先入為主的溝通。一句“寶貝兒你好呀”,瞬間就令孩子們放鬆了不少。尤其是看到怯生生地被父母領進診室的寶寶,圓圓臉的盧海總是會迅速將椅子後撤,笑眯眯地探到他們身前,不論是時下流行的動畫片還是手裡拿的小玩具,迅速能成為他與孩子們溝通的話題。

“別看我這歲數了,小豬佩奇、小火車托馬斯我都知道,聊什麼都難不倒我。”與孩子在一起時,他更像是個活潑的“老頑童”。

診室的桌面上,常年擺放著幾個卡通玩偶,而這些看似普通的玩具在盧海手中,就變成了引導孩子進行檢查的“獨門秘籍”——

“寶貝兒,你手裡拿的是誰呀?”

“熊大和熊二。”

“那你知道光頭強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

“叔叔告訴你,光頭強藏在了我的頭盔裡,光一亮,你就把他找出來,好不好?”

“好!”

通常情況下,在簡單的開場白過後,盧海便帶上了頭盔似的間接檢眼鏡,將放大鏡依次放到患兒眼前。隨著光源的移動,盧海用歡快的響指引導著孩子的視線左右擺動,“找到光頭強了嗎”、“看看今天光頭強穿新衣服了沒有”……在盧海的暗示下,孩子通常會給出五花八門的答案。

正是在這短短數十秒間,盧海便可以通過捕捉到的信息,迅速判斷孩子是否有視網膜脫離、脈絡膜脫離、眼底先天異常、眼外傷等情況,進而進行下一步診斷。過程中,有些家長會下意識地幫助孩子調整坐姿、幫助孩子回答一些簡單的問題,此時盧海都會直言打斷:“家長不要插話,讓我跟孩子直接交流。”

對此,盧海有著自己的考量和堅持:孩子對於醫生都有種天然的抗拒,而眼底檢查又需要極高的配合度,家長的幫忙會不自覺地將緊張情緒傳遞給孩子。“間接鏡的強光、頭盔的機械感、近在眼前的放大鏡都會讓孩子感到恐懼,用他們最感興趣的元素引導,無論身心,對孩子來說是最好的。”

盧海:喜羊羊光頭強,隱藏在童心背後的仁心

一個先天雙眼眼底發育異常的寶寶被父母抱到盧海面前,通過病史和初步查體,他發現,孩子的眼睛除了嚴重的眼底問題之外,還有先天性白內障。通常情況下,即便是通過手術,或許在未來也很難達到生活自理的程度。

正當盧海與家長交代病情之時,孩子的小手緊緊攥住他的手指,咿咿呀呀地不停搖晃著。

瞬間,剛剛神情還有些嚴肅的盧海一下子柔軟了下來:“你們看,孩子能衝著我笑,說明她的雙眼還有些許光感。”盧海立刻抓起手邊兩個顏色深淺不一的“喜羊羊”,再次測試著,看著孩子的眼睛輕微擺動,盧海似乎又看到的希望:“再去做個仔細的檢查吧,或許我會幫她找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最近一段時間,由於飽受頸椎病的折磨,盧海不得不將日常工作量進行強制縮減,可即便如此,半天掛出的將近50個號源足以令他在診室中忙到下午3點。期間,他幾乎不休息,只會在偶有的問診間隙,輕捶幾下痠痛的脖子。

“累並快樂著吧!短短的幾個小時,可以全身心地融入到小朋友的世界中,真的很享受。” 盧海頓了頓,哈哈一樂,“等我以後退休了,這些玩偶我都要珍藏起來,它們見證了我職業生涯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從不畏懼挑戰的獅子男

如果說所有醫生都是完美主義者,那麼盧海則要加個“更”字。每一項操作,他都會斟酌“怎樣才是對患者最好的選擇”。無論是術式的創新還是更為精細的專業領域探尋,盧海說,我從不畏懼挑戰。

在以眼科聞名的同仁醫院,狹小的眼內空間被細分為眼底、白內障、青光眼等十餘個專科,只為能提供更精細、精準的治療。

2001年以前,如果患者同時患有白內障和眼底病變,則需要先後接受兩次手術,中間至少要間隔兩週以上。儘管當時自己的專業方向是眼底病變,但“總是為患者著想”的盧海還是忍不住動了心思:有沒有可能通過一個聯合手術同時解決兩個問題?

然而實際的操作並非簡單的“聯合”二字。時機上,當時正值醫療圈開始盛行分科細化階段,這一決定相當於對兩個原本獨立分開的亞專業領域的成熟術式進行挑戰。同時,這也對醫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兩個手術一氣呵成,白內障手術不能影響眼底的操作,眼底操作也不能影響植入的人工晶體的位置,二者需要完美結合。

笑言自己基本功極其紮實的盧海,在有了想法之後,便開始設計這種“合二為一”的手術。他將眼球作為一個整體進行了考慮,“有全面的技術基礎,思考問題的方案,這種聯合手術對我來說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果然,不久之後,盧海便成為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2001年36歲的他在全國率先開展了白內障及玻璃體視網膜聯合手術技術。

“最初還有反對的聲音,不少人紛紛質疑手術的理念和預後,但事實證明,我的方向沒有錯。”談及彼時的阻力,盧海淡然一笑。如今,這種聯合手術早已得到推廣併成為業內的常規術式。

盧海:喜羊羊光頭強,隱藏在童心背後的仁心

以顯微手術見長的眼科可以說是醫學領域中的精細學科,而小兒眼底病則意味著更大的責任與壓力。

2003年,在成人眼底方面已經頗具建樹的盧海又為自己探尋了新的方向——在同仁醫院小兒眼底病開拓者陳惠茹教授的極力引導下,他開始涉足小兒眼底領域。

“一般來說,做小兒眼底的大夫需要有10年成人玻璃體切除手術的經驗,而能做成人玻切手術的大夫也要經過5年左右的鍛鍊才能得心應手。”儘管此前已經有了多年成人眼底手術的經驗,但邁入更為精細的兒童眼底專業,他當時也覺得壓力山大。

雖然都是同樣的學科基礎和手法,由於孩子正處於發育過程中,兒童玻璃體的特性與成人具有很大不同,換句話說,就是此前幾乎沒有通行的手術原則,極其考驗醫生對於眼球的生理、病理的把握。“可以說每一個兒童的手術方案都是個性化的定製。”

然而,獅子座的盧海從來不懼怕挑戰,從那時起,他開始大量查閱相關資料、斟酌病情旁觀手術……彼時,恰逢微創玻璃體手術技術進入國內,對新技術異常關注的盧海也成為我國第一批學習該項技術的醫生,並在學成之後逐步將其應用於兒童眼底手術,極大地減輕了小兒的術後創傷。

曾經有一個先天性小角膜的3個月齡女寶寶,角膜直徑僅僅6毫米,每隻眼睛都彙集了原始玻璃體增生綜合症(PHPV)、先天性白內障、小角膜、淺前房、瞳孔閉鎖等諸多先天異常,如此複雜的病情被十餘家醫院都宣告無法救治。

焦急的父母找到盧海,這裡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在經過數次會診後,糟糕的眼球狀況令專家們對孩子的預後也有些沒底,但盧海最終還是決定實施手術。“盧主任,您是唯一一個願意幫孩子試試的醫生,把孩子交給您我們放心,什麼結果我們都能夠承受。”彼時孩子父母的一句話,讓盧海和同事們備受鼓舞。

皇天不負有心人,手術過程比預想的順利得多,孩子的眼睛通過微創手術的治療和矯正,如今已經完全可以正常生活。

“你看,孩子都能看到玻璃板上的白色瓜子了,這麼淺的對比度,就連很多視力正常的人都很難做到呢!”看著電腦裡孩子的複診畫面,盧海滿是欣慰,“如果當初不做手術,孩子的眼睛肯定就失明瞭”。通過多年的隨診治療,當年的“小眼球”患兒已經像正常孩子一樣上學,還成了班上的三好學生。每次來複查,她都要坐在盧海“爺爺”的腿上照張相。看著健康成長的孩子,盧海覺得這是作為醫生得到的最美妙的回報。

如今,通過多年的摸索,盧海早已成為國內小兒眼底病領域的“大咖”。他帶領團隊分別開展了早產兒視網膜病變的篩查和手術治療,永存原始玻璃體增生症(PHPV)的微創玻璃體手術治療、遺傳性兒童玻璃體視網膜疾病的基因篩查工作等,極大推動了我國小兒眼底病的治療水平。

一根針一根線都不放過的細節控

每週,盧海都會安排兩個手術日,而需要他主刀的患者,都是棘手的“老大難”。為了確保手術效果,無論是術前方案還是術中操作,盧海總是會把每個細節做到極致。

盧海:喜羊羊光頭強,隱藏在童心背後的仁心

這天進行手術的,是一位先天性虹膜脈絡膜缺損合併5級老年白內障的患者,右眼已經安裝了義眼,盧海將在他僅剩的左眼上進行手術。患者夫妻二人和大女兒都患有雙眼先天異常,僅剩的一隻眼睛可以說是全家的希望。似乎是看出了患者的緊張,術前,盧海特意走出手術間,拍拍患者的肩膀:“放心吧,有我呢!”

盧海的助手、主治醫師鄧光達告訴筆者,患者眼底先天發育的缺陷、脈絡膜的缺損令視網膜本身就不牢固,如果術中的操作造成眼壓劇烈波動,就會造成網脫加重,這對患者來說,就是個毀滅性的打擊。

為了確保手術的萬無一失,盧海在術前準備了5個不同的手術預案——針對白內障的人工晶體手術、張力環植入手術和超乳手術、針對眼底的玻切手術和激光手術——一旦出現突發情況,便立刻啟用備選方案。近四十件可能用到的手術器材,在手術之前被主任要求一一按順序擺在了操作檯上。

做好了各種準備,可這臺手術的難度還是遠遠超出了盧海的預期。“最簡單的比喻,這個手術就像是在高空走鋼絲,但是鋼絲斷了,我們必須通過在修復鋼絲的同時進行救人。”如果說普通白內障是鬆軟的土塊兒,這個患者的白內障的硬度就是花崗岩。果然,當白內障無法取出時,盧海便迅速採用了備選的玻切手術,沒有一絲猶豫。

整個手術持續了1個多小時,直到將堅硬混濁的晶體核一點點打碎、取出,並同時進行了眼底視網膜的激光加固手術後,盧海才輕輕鬆了一口氣。儘管手術十分複雜,卻並未給準備充足的盧海造成麻煩,在3個備選預案的流暢銜接下,手術順利完成。術中,他不僅處理了患者的白內障問題,更是將眼底缺陷的邊緣進行了“加固”。如今,通過幾天的恢復,患者如願地改善了視力,順利出院回家。

其實,盧海的“細節控”體現在每個點滴中。每次手術前,他都會提前將術中情況進行反覆推演,加之對病情瞭解的透徹深刻、方案制定的全面穩妥,令他在手術時行雲流水,沒有絲毫停頓。通常需要2個多小時左右的高難度4級“糖網”手術,盧海不足1小時就能完成。

除了要求自己,盧海更是要求年輕大夫們絕不能將就。對於盧海的高要求,鄧光達大夫感觸頗深:“從器械擺臺到打結手法,主任都會事無鉅細地告訴我們。就連手擺放的位置差上一兩公分,也會嚴格提示我們改正。而這樣精準的把控,如果主任不說我們可能永遠都意識不到。”

談及自己追求的完美細節,盧海笑道:

“一根線怎麼擺、一根針怎麼拿、一滴血怎麼擦,看似都是很小的事情,最後反應到患者身上,就是大事。一個手術是由無數個細節組成的,100個細節,注意了99個,疏忽一個都不行。”

醫技之外,他還延續著一份執著

每年,慕名而來的患者越來越多,病情也越來越複雜。盧海心裡清楚醫學是有邊界的,但在面對患者和家屬絕望的眼神時,仍舊無法拒絕。

醫學範疇以內,他會全力以赴地做到極致,但當現代醫學水平在病魔面前彰顯無力時,他會用他的努力在患者心底投射一道陽光。

出身醫學世家的盧海,直言從小就未想過自己會有第二個職業選擇。醫生的基因早已深深根植在血液裡,“我天生就是拿手術刀的”。

最初,他想像父親那樣成為一名大外科醫生,最終卻陰差陽錯地進入了眼科。“開始內心有點小失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見證了越來越多通過自己雙手擺脫黑暗的患者,又感到了無比的自豪。”不久前,即將考研的女兒決定成為一名眼科醫生,這讓盧海喜出望外,他在朋友圈寫道:“我想告訴女兒,這條路雖然艱辛,但是值得!”

從醫多年來,盧海始終銘記著父親對他說過的一句話:當醫生是技術活,更是良心活兒。也正因如此,多年來,盧海始終秉承著源自內心的力量。

盧海:喜羊羊光頭強,隱藏在童心背後的仁心

這天門診,前來複診的小患者順雪一進門就摸索到盧海面前,將他一把抱住:“盧叔叔,我特別特別想你,你想不想我呀?”

原來這個8歲的女孩患有嚴重的先天眼底發育畸形,一年前就診時,左眼已經完全失明,右眼融合了先天性青光眼、先天性虹膜粘連、房角關閉、先天性高度近視眼、晶狀體脫位以及視網膜脫離等疾病,面對這樣一隻到處是“雷”的眼睛,盧海沒有猶豫,迅速為她進行了一系列的手術治療——右眼晶體切除聯合視網膜脫離復位手術、硅油填充術、睫狀體光凝降眼壓手術……經過了短暫消失光感的危險期之後,終於為小順雪保住了些許光亮。可即便如此,盧海還是陷入了深深的愧疚,“儘管最後已經達到了醫學範圍內的最佳效果,但沒有達到孩子的預期,無法讓她像正常人那樣生活”。

在得知孩子家境困難之後,盧海還聯繫公益組織幫她進行慈善募捐,並幫她聯繫到當地的盲校學習。“現代醫學雖然已經無力帶給孩子視覺光明,我們希望能把光明留在孩子的心裡,這也是我們目前唯一還能幫助她做的事情了。”盧海說。

面對已經徹底醫治無望的患兒,盧海也會堅定地勸說家屬終止治療——“孩子的情況,再做手術一定會令眼睛更糟糕。所以,無論是誰,再建議進行手術,你們都應該立刻拒絕,相信我!”

而在這看似不近人情的“殘忍”背後,隱藏著的是盧海堅守的信念與責任。“我擔心家長會病急亂投醫,我更相信自己專業的判斷,在別人眼中或許我的提醒有些多餘,但是不說,我過不了良心這一關。”

如今,每每接診到棘手的患者,盧海都會轉頭問問助手:“你們覺得怎麼樣?”此時,大家都會默契地聳聳肩:“只要這麼一問,就知道您又要放手一搏了!”

盧海:喜羊羊光頭強,隱藏在童心背後的仁心

談及醫患關係,盧海說的最多的就是換位思考,而他能做的,便是給予患者自己可以做到的一切。“醫生有時也會轉換成患者的角色,所以當我們迴歸到自己的職業時,為何不能多替病人著想一些呢?”

熱心腸的盧海積極參加各類扶貧防盲等醫療活動,他的足跡遍佈國內大多數邊遠貧困地區,完成了大量的免費白內障復明手術。每年,他都與北京地壇醫院“紅絲帶之家”緊密聯繫,為艾滋病患者實施眼底手術。在他看來,醫生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對有希望的患者說“不”。

盧海時常對年輕大夫說,醫生的優越感不可或缺。這裡的優越感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基於救死扶傷的自信。“沒有這份自信,就不要拿起手術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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