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傷痛,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
孫韜:油畫《圓明園劫難》創作及隨感
今天的圓明園,能留給我們的圖片資料太少了,如此大的園林被毀,在方寸畫布上全面反映幾乎不可能。經過反覆思考,我決定通過以人物為主的戲劇化衝突反映這一歷史事件,人物的背景環境則是在大火中被毀的建築群落。《圓明園劫難》的主要人物是英法聯軍,他們犯下的罪行不僅欠下中國人民一筆無法償還的債,更給世界文明留下無限的遺憾。然而僅僅表現他們的殘暴與野蠻並不夠,在英法聯軍進入圓明園的一刻,二十幾個太監以卵擊石的抵抗,可歌可泣,卻又可悲可嘆,我在畫面中利用了這個重要的悲劇衝突情節,來刻畫包括八里臺之戰在內的中國人民抗擊外來侵略的無畏精神。在英法聯軍進入圓明園時,宮中實際上還有很多宮女太監,而文獻只含糊不清地記載了幾百個宮女在大火中香消玉碎的悲慘結局。這些下等的宮女太監在這個巨大災難中的命運,代表了第二次鴉片戰爭中和100多年來受到外侮的最廣大民眾的悽慘命運。我選用了一死一驚的兩個宮女,作為畫面的中心。
藝術手法永遠是為創作內容服務的,在選擇時,我重新審視了當今中國油畫畫壇中的現實主義,卻只看到了並不可取的兩個極端:一面是靚女如雲,無論是人體、古裝、村姑或裝置,都是攝影技術高度發達的產物;另一面則相反,是醜陋的中國人,包括農民工、小市民等。這些創作風格和手段在創作大型歷史畫時顯然不符合需要。一些有經驗的藝術家給了我一些中肯的建議:大規模組織模特,訂製服裝,搬來道具,甚至請來燈光師、化裝師、攝影師。畫家更像一個導演,將一個場景安排得井井有條,最後用POTOSHOP合成,但這種方法在面對超大規模場景構圖時就顯得有點力不從心。其一場景太大,無法組織擺設;其二很多動作誇張,是一剎那間的姿態,模特根本做不出來;其三構圖幾乎沒有修改的餘地,更重要的是照抄模特甚至是照片永遠無法創造出米開朗基羅塑造的完美強健的男性美,或魯本斯筆下的女性運動美。因此我儘量遵循著古典大型歷史畫的創作方法和程序,構圖時“先色塊後形象”。在這樣一個大題材的歷史畫中,做到內容和構圖的高度統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這就要求我在創作過程中為了追求構圖和色塊的完美不斷調整人物的動作、光影、色彩,甚至方向和角度,因此整張畫面幾乎沒有一個人物可以參照完全真實的模特或圖片,給創作過程帶來了極大的難度,但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運用脫離照片束縛的造型語言,擁有了更強的形式美。
在確定最終畫面尺寸時,我查到了這樣一組數字,魯本斯的《亨利四世昇天和瑪麗德美第奇攝政》391釐米×721釐米,席里科的《梅杜薩之筏》491釐米×717釐米,德拉克洛瓦的《薩丹娜帕路斯之死》391釐米×496釐米,布留洛夫的《龐貝城的末日》456釐米×651釐米,依萬諾夫的《耶酥復活》540釐米×750釐米,達·維特的《拿破崙加冕》621釐米×979釐米等等。目前這個400釐米×720釐米的畫布打稿階段剛剛過半,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從2005年年底至今,我收集了大量資料,十一次易稿,先後畫了6張180×180釐米的素描和色彩局部。為此,我放棄了所有其他藝術工程和個人創作,屈指算來已經近3年了。我不止一次地問自己,這樣的努力,在今天拜金的社會和塑造藝術明星的時代,值嗎?
做畫框的木工告訴我,他今年為某幾個(當代)藝術家每人做了幾百個畫框。他說每個畫家似乎都在畫同一張畫:不是某某大眼睛,就是某種特殊的髮式,要麼是某個過去幾十年前流行的帽子,總之他分不清哪張是哪張。我說我也分不清。再看看今天的藝術市場,不知不覺藝術水平的高下也由錢來衡量,拍賣價不斷翻番,去年還是幾萬今年就是幾十萬,春拍還是幾十萬秋拍就幾百萬,日場還是幾百萬,夜場就跳到幾千萬。如果這些數字都是真實的話,百張歷史畫創作雖然是國家有史以來投入經費最大的文化項目,相比之下顯得很少。一個億的資金,共有100餘件作品。幾十萬元對於一個能用幾個月時間完成的“活兒”來說也不少了。但如果投入4年的精力呢?在這100多人的團隊中,很多是在藝術界和市場界都有很大影響的實力派藝術家,在接觸中發現他們比我們還認真投入,從他們畫的稿子和素材的量,就能斷定他們是把這幾年的全部精力投入進去,如果僅以經濟和藝術家個人的得失來衡量此創作工程的意義,這些人是不可理喻的,但國家重大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團隊的工作至少可以說明,在中國美術界,在這個文化階層,還是有這麼一批人抱有藝術理想,那就是藝術不僅關係到個人藝術探索、成就、地位、金錢,更關係到國家、民族的精神脊樑。
(孫韜:中央美術學院教授,俄羅斯列賓美術學院名譽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壁畫藝術委員會秘書長;2009年參加國家重點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繪製《圓明園劫難》大型油畫,收藏於中國美術館。根據網絡資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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