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姐敘事(5):什麼是婚姻

棗姐敘事(5):什麼是婚姻

甜蜜的大棗023

棗姐敘事(5):什麼是婚姻

01

馮蘭馨的小區和公婆的電梯房是同一個。

剛開始,朱友蘭以為是巧合。但是,馮蘭馨的房子就在公婆對門,這巧合未免太巧了。一梯兩戶,關上電梯門,簡直就是一家人!

朱友蘭心裡堵著一個疙瘩坐在車裡,正猶豫是否上去,丁佩領著幾個人從單元裡出來了。他咋咋呼呼的揚著手,招呼那幫人上車,馮蘭馨殿後出來,去推停在一側的電動車,丁佩單手一撈她的肩膀,擁著來到車前,打開車門,滑稽的擺出一個“請”的姿勢。

馮蘭馨噗嗤一聲笑出來,滿臉洋溢的都是幸福的笑容。

吖,小丑登臺,真是醜態百出啊。朱友蘭真是開眼了,和她在一起,丁佩木得像塊木頭,在馮蘭馨這樣一個女人面前,居然活脫脫跳脫成一個活蹦亂跳的的孩子了?

呵呵。

這樣的好戲若沒有觀眾,多可惜。

朱友蘭一把推開車門,趕在馮蘭馨半隻腳踏上車、半隻腳還在車下的時候,驀然出現:“丁佩?喬遷之喜的喜酒,少了我不合適吧!”

丁佩的臉瞬間綠了。

老早之前,朱友蘭在書上看到作家把人臉形容成綠色覺得好奇,好端端的臉怎麼會是綠色?今天親眼見了,終於明白,原來人的臉真的會變成綠色。

一個禮拜過去了,朱友蘭面前還一直閃著丁佩那張定格成綠色的臉。憤怒嗎?好像沒有。窩心?更沒有。有的是什麼呢?鄙視,太TM鄙視了——他的口味是多麼差,居然需要到多年以前一個壓根不入眼的女人身上去刷存在感?

丁佩咬死牙關不承認。

朱友蘭查了丁佩的賬,他那點有限的私房錢,的確沒有肥了外人田。

越這樣,朱友蘭越鄙視他。

馮蘭馨是一家超市的理貨員,一個月滿打滿算3000塊,應付日常生活加上照顧兒子,捉襟見肘太正常。稍微有點良心渣的男人,和人家有了那層關係,總該有所表示吧。

朱友蘭不知道,其實,丁佩有想在經濟上幫襯馮蘭馨,但是,她抵死不要,不但不要他一分錢,馮蘭馨還省吃儉用的從自己的生活費裡摳出錢來給丁佩買吃買喝買衣服。

她愛他,十幾歲情竇初開就愛上他了。即便後來戀愛結婚,內心深處還是始終保留著專屬丁佩的一塊地盤。

雖然也追求過他,但是,馮蘭馨做夢都沒敢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和丁佩在一起。

她和他表白的目的不是得到他,而是不讓自己後悔。她那麼深的愛著這個人,如果連當面說的勇氣都沒有,無論何時何刻想起來都要後悔死的。

她表白了,他拒絕了,她死心了,死心塌地的把他當成一座神那樣愛著。

在馮蘭馨眼中,丁佩這座神是生活在雲端的,工作好,太太好,一切一切都那麼好。為什麼那麼好?因為完美如他,值得這樣的好。

逼仄卑微的生活旋渦裡,很多時候,馮蘭馨對自己、對身邊這個世界是失望的,失望到一點活著的熱情都沒有。每當這樣的時候,她就翻出家裡老舊的那個影集來,裡面有小學、初中、高中的畢業合影照。每張合影照上都有丁佩。

她用粗糙的手指細細撫摸過照片上丁佩的臉,心裡忽然就生髮出一種強烈的溫暖,因為有這個人在,殘酷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又讓人生出了無限的留戀。

02

馮蘭馨以為自己只能一輩子在照片中撫摸丁佩的臉了,沒想到,上帝恩典了她。

老公出車禍去世之後的那年春節,高中同學聚會,丁佩鮮衣怒馬的開著幾十萬的車子來了,一眾同學中,他是最出色的。

馮蘭馨坐在角落裡,眼看那麼多女同學鶯鶯燕燕的和丁佩喝酒碰杯,她沒有勇氣上前。

雖然沒有勇氣上前,她的目光從未離開過丁佩。偶爾丁佩的目光環視過來,撞上她的眼神,馮蘭馨趕緊埋下頭,一顆心噗通噗通跳半晌。

聚會散了,她推著電動自行車回父親那裡接兒子,到了樓下,突兀的看到丁佩立在單元門口:“蘭馨,你還好嗎?”

馮蘭馨仰望著丁佩,她好嗎?她好嗎?嗯,能看到他,她就還好。

“時間還早,走,我帶你出去兜兜風。”丁佩帶著幾分酒氣,馮蘭馨知道不能酒駕,可是,她捨不得拒絕。

丁佩的車子真舒服啊,馮蘭馨坐上去,這裡看看,那裡看看,然後,又崇拜的看著丁佩,他開車的姿勢可真帥!

丁佩帶著馮蘭馨轉了大半個城,馮蘭馨被疾馳的車速嚇到閉上眼睛,一顆心咚咚的跳。

“害怕嗎?哈哈哈,你害怕了?”丁佩哈哈大笑,笑到中途,忽又嗓音哽住:“如果迎面來一輛車,你後悔不後悔和我一起出來?”

馮蘭馨迷迷瞪瞪的看看丁佩,他說什麼?天吶,他的臉上怎麼有淚!

如果迎面來一輛車?唔,能和他死到一起,她夢寐以求!

丁佩的車子戛然而止:“你說什麼?”

馮蘭馨仰著頭,不受自控的探出手去揩他眼角的淚:“能和你一起死,我夢寐以求。”

馮蘭馨額角閃閃的胎記還在,但丁佩還是一把抱住了她。

人人都道他幸運,食有魚出有車,太太是金光閃閃的職場女精英。只有丁佩自己知道,他不過是飛到燈罩上的一隻飛蛾。是燈的影射讓他有了名不符實的巨大身影。

朱友蘭天天忙事業,空中飛人一樣來來去去,兒子初中就開始住校,大段空閒寂寞的時光中,只有他,守著空蕩蕩的家。

他只能自己找樂子。好像也找到了,酒精,電腦遊戲,還有手機。他用這些來填充自己的寂寞,朱友蘭對此充滿鄙視。

她工作往來都是牛逼閃閃的人物,不自覺眼界提高,對老公的要求也提高,可惜,丁佩沒生出這根筋。他不是不想努力成為誰,只是,智商不在線,他就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

丁佩知道自己的斤兩,但不想在朱友蘭面前露怯。他已經被她比下去了,若自己再認慫,豈不徹底低到塵埃裡去。

他努力想要掙扎著在圍城中佔到一席之地,越掙扎,越難堪。朱友蘭後來連看都不怎麼看他了,好像他就是家裡的一個“死物”,擺在那裡充當一個角色就足夠了。

丁佩不服、鬱悶、想要發飆,看到朱友蘭冷冷的樣子,又生出幾分怯意。

他努力想要掙扎著擺脫什麼,卻又心知肚明,真的離開又離不開。他那雙腳,已經在結婚日久的圍城裡,生出了根。

03

他恨自己,恨自己窩囊。

他極力想要證明自己的不窩囊。

怎麼證明?賺錢?沒那個韜略;栽培兒子?沒那個智商;輔佐太太?人家壓根不拿正眼瞧他。

怎麼辦?

同學聚會的現場,他忽然看到了一雙眼睛。那是一雙並不美麗的眼睛,但那雙眼睛中的光芒,讓丁佩突然就覺得找到了自我。

馮蘭馨當年追求他是個笑話,現在她還用當年的目光來仰視他,丁佩好感動。

事實也證明,馮蘭馨的心和她的眼睛一樣,多年如一日的匍匐為他的臣民。

在馮蘭馨這裡,丁佩找回了雄性的威風和霸氣,雖然她的胎記還在,但是,他顧不上嫌棄她了。

他喜歡每次出現在馮蘭馨面前時的那種感覺,她的眼睛,就像突然點燃了一撮火焰,驟然亮了整個世界。

長這麼大,再無第二個人能如馮蘭馨讓丁佩這樣感覺良好。

更讓丁佩安慰的是,馮蘭馨對他沒有任何要求。她從不主動聯繫他,他每次聯繫她,無論做著什麼,總是立刻馬上聽候差遣。

包括這套買在對門的房子。

丁佩只是無意提了一句,如果馮蘭馨也住這邊,他過來的時候兩個人就方便多了——丁佩每次回家看父母,都住到電梯房這邊。

一句不走心的戲言,馮蘭馨當了真。老公車禍去世,肇事方賠付了一筆錢,她拿出那筆錢,買下了丁家電梯房的對門。

她生得醜,沒能力,但是,她可能是這個世界唯一一個願意為了丁佩獻出生命的女人。

馮蘭馨自己親口說過:“我愛你超過我的兒子。”

丁佩每次在家裡受了打擊,都會第一時間來找馮蘭馨,他把這個女人當成一個樹洞,一個可以療傷的樹洞。

他從未擔心自己和馮蘭馨的事兒曝光,每次和她約會,他打出的都是回家探望父母的幌子。

其實,他去幹什麼,朱友蘭壓根不關心。她當他是空氣,看得見摸得著,但是,幾乎不看,也幾乎不摸。

因為從未擔心曝光,所以,丁佩壓根就沒想過姦情萬一穿幫會怎樣。

但是,馮蘭馨搬家這天,朱友蘭從天而降了!

丁佩徹底慌了。

朱友蘭提出離婚,他堅決不答應。

丁佩雖然在這段婚姻裡好像過得一點都不快樂,還是做夢都沒想過要離婚。

他能確定自己沒那麼愛朱友蘭,但是,他習慣了她是一棵頂天立地的大樹,這棵大樹撐出冠蓋如華的一個世界,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四十歲的人了,突然把這棵大樹撤掉?不,堅決不行。

丁佩天真的認為,只要沒有捉姦在床,這個婚,就離不了。

朱友蘭沒有搭理他。直接找了律師,起訴法院。

04

丁佩真的慌了!

他盤算過,離婚的話,房子車子都會有他的,但是,離開朱友蘭,他是誰?

兒子素來和他不親,真離了婚,他就成了徹底的孤家寡人。去給馮蘭馨的兒子當爹?不不不,他可沒那個耐心。

丁佩上躥下跳,使出渾身解數,朱友蘭冷眼覷之,不理不睬。

丁佩惱了,擺出一副無賴的嘴臉:“你想離就離?還我青春損失費!”

朱友蘭真是開眼吶,男人追著女人要青春損失費?她怎麼和這樣德性的一個男人過了小半生。

她決計無論怎樣的損失都切斷這場婚姻。這些年,她受夠了!

還沒有開庭,朱家發生了大事。朱友蘭的父親突發腦梗,人差點就不行了。多虧搶救及時,搶回了一條命,但是,人是在床上起不來了。

丁佩衣不解帶寸步不離的守在病床前。

朱友蘭幾次攆他走,都被母親制止,這樣的時候,誰比女婿更方便?

丁佩感激岳母的仁慈,把照顧岳父當做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要讓朱友蘭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

那天,朱友蘭進病房,正巧丁佩在幫岳父上大號,他帶著一隻透明手套,對著朱友蘭擺手:“你先出去。”

朱友蘭隔著病房門的玻璃條格,看到丁佩用手幫父親一點點的往外摳,心中兀自一酸。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丁佩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鬍子拉碴,鬢角也有了微微白髮。她想起母親私下和她說的體己話:“丁佩是有各種毛病,但總歸原配夫妻,少年夫妻老來伴,你不能太任性。”

老來伴?朱友蘭從無此寄望。

“等你老了就知道了,我和你爸年輕時好幾次也是差點離掉,現在想想,後怕死了。多虧沒離,真離了,不說別的,誰能像你父親似的和我一起衷心的為有這樣一個女兒而驕傲。”

想到兒子,朱友蘭也猶疑了。親爹雖然不給力,但血緣在那,總比沒血緣的強。她問自己,如果不是發現丁佩和馮蘭馨不清不楚,這個婚她會離嗎?

雖然嫌棄,但不一定要離。

那麼,如果丁佩和馮蘭馨真如丁佩自己所說的清白?這個婚還離嗎?

她格外留意了一下丁佩的手機,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父親出院時,公婆過來探望,把一張銀行卡推給朱友蘭:“那套電梯房,我們也不住,正巧有人想買,我們就替你們做主賣掉了,這是房錢。”

朱友蘭看向丁佩,他彎著腰給岳父擦身,後背上彷彿長了眼睛,揚聲道:“再不賣掉房子,我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對吧,爸。”

岳父口齒不清的唔了兩聲,母親笑了,公婆笑了,朱友蘭只好配合著閃了閃牙齒。

之後,在母親的再三要求下,朱友蘭撤掉了離婚的訴狀。

一轉眼,半年過去了,父親七十大壽,丁佩不讓去飯店,堅持在家下廚露一手。這半年中,他從單位請了長假伺候岳父,老人已經能下床稍微挪動幾步了。

親眼看著這一切,朱友蘭曾經冷硬成冰塊的心,一點點融化開了。

她做夢都沒想到,太平時日裡眼看就走到盡頭的婚姻,居然在一場意外後發生了柳暗花明的轉折。

她想起前段時間在關若歡的讀書沙龍中,一個海歸博士領讀時提出的問題:什麼是婚姻,什麼是完美婚姻?

關若歡說,婚姻就是一種歸宿,完美婚姻就是一個讓人心安的港灣。

路實習說,婚姻是愛,完美婚姻就是愛的路上不斷逢著嶄新的喜悅。

——關若歡的讀書沙龍越做規模越大後,路實習居然也開始現身了。路蔚藍過分誇張了嫂子在沙龍中的吸引力,路實習對這位曾經熟視無睹的太太也開始不放心了。

路蔚藍說,婚姻是一種幻覺,完美婚姻就是幻覺的天空中盛開的煙火。

事隔經年,她已經不再想念陳志,也開始有了新的戀愛,但是,說到婚姻,路途還長。

最後,所有人都看著朱友蘭,朱友蘭的眼前,浮現的卻是另外一幅畫面。

兩個月前,她和丁佩帶父親去做康復訓練,居然在康復中心看到了陳志的太太。那個女人穿著肥大的保潔服,賣力的在康復中心做保潔。看到她,嘰嘰呱呱的說起來——離職後的陳志新工作找得並不順心,為了支撐房貸車貸,她也開始出來工作了:“我不怕辛苦,只要沒有妖精和我搶陳志就行。”

什麼是婚姻?婚姻就是心中有愛的那些人的“聖經”吧——無論對方愛與不愛,只要她們自己心中有愛,就相信這是一個愛的圍城。

什麼是完美婚姻?完美婚姻大概就是兩個人的心頭,各自擺放著兩本內容相同的聖經吧。

那麼,她和丁佩呢?她們的心頭,一度也有過兩本內容相同的聖經,歷經風雨,那兩本書都缺損殘破了,她和他都深深的失望過。很多和她們一樣失望的人,耐心散盡各奔西東。值得慶幸的是,命運並沒有因為曾經的“聖經”消失也讓她們失散在人海,而是在山窮水盡的盡頭,突然一個迴旋,又重新鋪陳出了一條嶄新的路。

這條路上,她和他,能不能寫出嶄新的愛的聖經尚在未知,但是,只要在路上,總歸還是有希望吧。

每個關注棗姐的人都獲得了希望、智慧和勇氣

公號ID:tianmidedaz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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