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休日,看桃花杏花,「文藝男」會說什麼?

1、張先:比歐陽修大17歲的著名“大V詞人”

歐陽修一代文宗,從內心深處,可能不太容易把某位舞文弄墨的人放在眼中,可是歐陽修,非常崇拜一個叫張先的人。

張先,比歐陽修大十七歲,靠寫風花雪月的香豔浮華之詞,成為名重一時的大v。

這位張先有一個特點,就是活的長。“一樹梨花壓海棠”,說的就是他的故事。他八十歲的時候,買了一個十八歲的小妾,跟蘇東坡之間鬧出“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傳說。[ ]

張先跟歐陽修一樣,也是進士出身,但是,做官做的不好。在浙江當過縣長,在首都開封當過刑部的司長,當時的司長叫郎中,歐陽修給他起過一個雅號“桃杏嫁東風郎中”,這個雅號中的“郎中”,就是他的官職。

2、一個老男人,觀賞桃花杏花,一興奮,以小女人的口吻,寫了一首打動歐陽修的詞

“桃杏嫁東風郎中”,出自張先的一首作品,他的一首叫做《一叢花令》的詞:

傷高懷遠幾時窮?無物似情濃。離愁正引千絲亂,更東陌、飛絮濛濛。嘶騎漸遙,征塵不斷,何處認郎蹤!

雙鴛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橈通。梯橫畫閣黃昏後,又還是、斜月簾櫳。沉恨細思,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

這首詞,是中國古代文學中常見的閨怨詞,就是閨中女人抱怨自己孤單零丁,不見情郎。

這些詞,幾乎都是男人寫的,而且是老男人寫的,站在婦女的角度,訴說她們的苦悶。歐陽修的偶像張先先生,是個站在女人角度,寫閨怨詞的高手。他寫的這首詞,可謂閨怨詞的代表作。

你不妨礙把這首詞,理解成一個情景劇:

一個丈夫遠離故鄉的少婦,在一個夕陽西下的黃昏,登上村頭的高地,瞭望遠處,看看自己的情郎有沒有回家?

那時候,沒有微信,沒有電話,也沒有電報,看丈夫有沒有回家,只能跑到村頭眺望。

遺憾的是,這一次,跟往常一樣,遠處連個人影都沒有。想當初,丈夫剛走的時候,駿馬奔馳,呼嘯而去,身後,塵土飛揚。而今,春天的景象一片和靜,鴛鴦在 池塘戲水,雙雙對對,小船在水中,南南北北,你來我往。

這位思戀丈夫的妻子,就這樣站在高臺上,一會兒凝望著遠方,一會兒看到身邊的景象,直到夜幕低垂,一彎斜月鐮刀一樣掛在天上,低低地照著自己的屋子,自己的窗簾,那種孤寂殺人一樣的感受。

突然間,這位妻子無限離愁湧上心頭,特別的難受,心下生出無限的怨憤,覺得自己,還不如桃花杏花。這些桃花杏花,在青春即將凋謝的時候,還能聽從春風這個媒婆的安排,飄零到他處,尋找出一個歸宿。難道,我的命,連草木都不如?

於是,她忿忿說道:“不如桃杏,猶解嫁東風”。

張先這首詞,就靠這句話,打動了歐陽修。

歐陽修覺得,這句寫的太好了,就給他起了一個雅號,叫“桃杏嫁東風郎中”。

3、聽說偶像來訪,歐陽修趕緊出門迎接,激動得鞋子都穿反了

那個時代,詩詞的傳播,要比人和人之間見面容易的多。

歐陽修久聞張先的大名,欣賞他的作品,但是無緣得見。有一天,有人告訴他,張先從南方來到京城,要來拜訪你。歐陽修一聽,興奮的不得了,激動得鞋子穿倒了,趕緊跑出去迎接他。

范仲淹的重孫,在紀錄祖輩往事的私家歷史[“《過庭錄》”]中,說過的“倒履迎之”,指的就是這件軼事。

歐陽修和范仲淹私交非常好,是一個戰壕的戰友。范仲淹的兒子範純仁當御史的時候,抨擊歐陽修在濮議之爭中不顧原則,討好皇上,彈劾他。歐陽修對這個事情特別的傷心,他說我和你爸爸范仲淹那麼好,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范仲淹的兒子則認為,他們之間有公仇,無私怨。

由此可見,范家幾代人和歐陽修都有交往,范家子孫說的歐陽修的故事,應該不是沒影的事。這個“倒履迎之”的故事,很可能是真的。

這個故事,借用了“倒履迎客”的典故。你知道這個典故,就可以推知歐陽修對張先多麼崇拜。

履,就是鞋子。

倒履,就是把鞋子穿反了。古人在家的時候,不穿鞋子,坐在地上,出門的時候,才把鞋子穿上。一個人出門的時候,如果不慌不忙,鞋子就能夠穿的工工整整,如果你很急切,就可能會把鞋子穿錯了。

倒履迎客,說的是東漢時期蔡邕的故事。[蔡邕,就是曹操崇拜的才女蔡文姬的爸爸。]

蔡邕這個人非常有名氣,上通天文,下通地理,閒的時候還會彈琴、作詩。

很多人仰慕蔡邕,紛紛前來拜訪。乘車的,騎馬的,把他家門口的那個巷子,堵得嚴嚴實實。

有一回,有個叫王粲的客人,來他家拜訪。

蔡邕聽說王粲來了,興奮的不得了,趕緊從床上跳下來,急急忙忙的趿上鞋子就往門外跑,因為太興奮,太激動,太慌張,把右邊的鞋子趿到了左腳上,把左腳的鞋子趿到右腳上,而且兩隻鞋子都穿倒了。

倒履迎客這個詞就是這麼來的,表明某人聽說自己敬仰的偶像來了,喜出望外。歐陽修聽說張先來訪,也是喜出望外,馬上出去迎接。

4、歐陽修是個“兩面派”,既要做一代文宗,又要做妓女們熱愛的詞人

歐陽修崇拜張先,當然不限於這首閨怨詞。張先留給我們的詩詞,將近200首,無外乎“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瓊瑤的“心有千千結”,就是他的原創。

張先,不但詞寫的好,畫也OK,反正,會玩,但是,跟歐陽修不一樣。歐陽修成名成家,靠的不是香豔之詞,是歷史著作,是宏大的議論,是嚴肅的《詩經》研究,這張先,不是這樣的,寫的多是男男女女那點事,幸虧程朱理學還沒來得及誕生,否則,一個哥啊妹啊多流行歌曲作者,怎麼受到中國人民大學教授待見?

歐陽修那時候,地位不亞於中國社會科學院院長,按理,與張先不是一路人,但是,歐陽修拋開廟堂之上的宏大敘事,跟張先就是一路人。

張先寫十幾歲的小姑娘,歐陽修也寫十幾歲的小姑娘;

張先喜歡“一樹梨花壓海棠”,歐陽修也喜歡;

張先給妓女寫詞,歐陽修也給妓女寫詞;

張先喜歡吃喝玩樂,歐陽修也一樣。

是不是宋朝文人都跟張先一樣?

不是!司馬光不是,王安石也不是,他們跟歐陽修一樣,都是“一代文宗”,但他們一心想著工作,只做聖賢,不思禽獸。

站在那個時代,歐陽修算不得一個有毛病的人,怎麼說呢,是一個正常的人。司馬光王安石不正常,他們都是偉大的人,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明後天,雙休日,大家觀花賞景,就不要惦記著偉人了,沒毛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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