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又雙叒叕到了，每到這個時候，就覺得全社會都在針對我搞事情：
學校和幼兒園要組織小朋友再做一份家裡擺不下的手工也就罷了，還要誠心誠意滴邀請老母親們翹班來看小朋友們辛苦排練的節目。
各大公園啊，社區啊搞母親節活動，聲稱可以讓媽媽們享受好風景，音樂和美食，然而通知上並沒告訴我，享受這些的時候熊孩子要往哪裡託管。
商場會藉此機會搞促銷，女裝店內衣店化妝品店，全都聲稱為了回饋辛苦的老母親們，雖然很多衣服就算是降價了我也同樣是穿不進去。
就連看公眾號，也會蹦出來一連串關於母親節的文章，讓我這個不大不小的v內心甚是焦慮：
應景寫一篇？感覺很從眾很沒個性啊！讀者看這麼多母親節主題文章會不會審美疲勞了一點？
不寫？虧你是做個母嬰號的，母親節都沒反應，你還是不是當媽的？
那就寫？頭痛，寫到第三年了，找個新穎點的角度不容易啊！
那就不寫？可別的號都寫了，我不寫豈不是輸了！
……
糾結到週五下午，我還不知道寫點啥，然而我還要趕緊梳洗打扮一下，把自己拖去看孩子們的母親節表演，然後不得不在娃們期盼的小眼神下把他們早接回家一個多小時。然後再面對整整一個帶著娃雞飛狗跳的週末。
說實話，老母親當了7年多，這個一開始對我來說有著非凡意義的節日，已經讓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一點疲憊。
眼看著全社會都是感恩母親的氣氛，我卻總是覺得哪裡不太對。
這感覺就像是那個年代久遠的段子裡，那個冒著生命危險，遊過鱷魚池的小夥子，終於成功上岸，在被各種歡呼，各種讚美他的力量和勇氣的聲音包圍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麼開心和自豪，他只想委屈的大喊一聲，TMD是誰把我推下去的！
我現在也很想問問，到底是誰把我推進這個養娃坑的？
是電視劇和電影嘛？那些漂亮可愛的小童星們，就算是哭聲都是悅耳動聽的，連流出的眼淚都又大又圓完美無瑕。
是言情小說嘛？那裡的小孩子永遠是神助攻形象，給男女主人公牽線搭橋，製造機會，消除誤會，甚至還可以讓爹媽破鏡重圓，就差長出兩隻小翅膀再拿個弓箭了。
是武俠小說嘛？那裡面的小孩總是成長得多快好省，不到一千字的篇幅裡，襁褓中的嬰兒就已經成長為成仗劍少年，可以去為父報仇了。
總而言之，當年的我，對小孩這種生物有非常大的誤會。於是，當我在那個自以為沉悶而普通的一天，突然決定要個孩子的時候，就好像在“同意所有服務條款”的選項上打個勾一樣簡單，根本沒意識到這件事有多嚴重：
這個看上去很有趣的app一旦安裝完畢會一直佔用我80%以上的CPU，並且18年不得卸載啊！不要再讀一遍條款考慮一下嘛？
而當時的我只是貪婪，想要更多幸福，卻未曾想過，有了孩子，居然需要放棄的那麼多東西。
失去並不可怕，人生本就是不斷的放下，唯一痛心的是，我沒有來得及去好好告別：
我還沒來得及告別那些超過7小時的一級睡眠
我還沒來得及告別那些和老公可以整天獨處的假日
我還沒來得及告別那些可以日夜兼程、說走就走的旅行
我還沒來得及告別斑駁的樹影、晴朗的月夜、還有藍天上幻化成各種形狀的白雲
……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些曾經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東西就已經泛黃落灰，想要重新撿起來，卻再也不復原來的心情。
同樣是出去吃飯，自己去叫做開葷，和老公在一起叫做約會，帶著娃去只能叫做打仗。
同樣是出去旅遊，自己去叫做出去浪，和老公在一起叫做蜜月，帶著娃去就只能叫做打仗。
同樣是在家待著，自己待叫做宅，和老公在一起叫做膩歪，帶著娃在家還是隻能叫做打仗。
莫名其妙整個人生就突然變成了戰鬥狀態，心中有了無時不刻的牽掛，恨不得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
去年我曾經把倆娃託付給娃爸照看，獨自一個人回國辦事長達5天，本以為可以瀟灑走一回，沒娃在身邊會爽歪歪得像度假，沒想到幾乎一路落荒而逃，每聽到一聲稚嫩的童音叫媽媽都會想流淚。
做母親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生命的河流已經馬不停蹄的轉過了那個彎，兩岸再不是原來的風景，我也早已不再是原來那個沒心沒肺的自己。
每到母親節，總是很多人在談感恩。
可作為一個母親，我並不覺得自己需要被感恩，母燕子為了餵養一窩雛鳥，每天要外出捕食幾百次，把小燕子喂到翅膀硬了飛走為止，它累成這樣，要的是小燕子感恩嘛？
母愛沒什麼偉大，母愛只是一種無法抗拒的本能，如浪潮般席捲而來，讓每個母親身不由己。
我們其實沒有選擇，沒有退路，只能咬牙一路拼殺下去。
其實這滋味並不好受，長此以往，母愛氾濫的媽媽們經常會忘記，除去母親這個角色，自己原本的樣子。
我越來越不喜歡母親節，那些企圖感謝媽媽的儀式，我只希望能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每個媽媽能有那麼幾個小時，可以有條件忘記自己是個母親。
不用想下頓要做什麼吃的，不用想娃的玩具還沒收拾，不用想娃的衣服是不是需要洗……
可以悠閒的縮在沙發裡，聽首曾經打動過自己的老歌，吃個最喜歡的零食，望著窗外的天光雲影發會兒呆。或者打扮得美美的，漫無目的的逛街，再和閨蜜扯一下午的淡。
追憶一下沒娃之前的舊日時光，找回一些曾經的自己。
這才是對一個母親來說，最奢侈的母親節禮物。
媽媽是個24/7的工作，過節了，能讓她放個假嘛？
作者|橙子，教育碩士，旅居北美，曾經是學理科的女文青，現在是愛碼字的全職媽媽，7歲大寶毛頭難養難搞，4歲二寶果果天使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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