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晾完衣服，輕輕的拉開臥室的門，又輕輕的推好，兒子噹噹已經熟睡了，小傢伙橫著躺在床的正中間。小麥抱起兒子，輕輕的放在一側，自己躺在另外一側，小麥把被子折了幾下，高度超過了兒子的頭，隔在她和兒子中間，按亮了手機。
除了幾個群，有些刷屏的無聊消息，沒有人給她發信息，朋友圈裡倒是有些新的動態。大部分是涵蓋了吃穿住用行的豐富的廣告，“都是騙人的，鬼才相信你們能掙錢”、“反正我是做不了，我沒那麼好友，賣給誰啊”，每次看到那些廣告，小麥心裡總會嘀咕這兩句。
穿插在廣告中間，還是有些不一樣，簡單來說，就是各種曬，曬孩子的、曬禮物的、曬工作的……小麥一邊點贊，一邊想，“誰生活沒有好的瞬間，才不相信她天天都是照片裡的生活”，又刷了幾下群消息，不知不覺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已經12點了。
噹噹翻個了身，擠了過來，中間的障礙已經被壓倒了，小麥拍拍兒子，剛閉上眼睛，好像又想起來什麼，輕輕的挪了一下兒子，又用被子隔了起來，拿出另外一個手機。
小麥的工作不算忙，相對於這座城市來說，這是一份輕鬆的工作，偶然也會有人扎堆的瞭解諮詢，小麥會習慣性抱怨一番。有時兩個手機一條信息也沒有，同學忙，朋友忙，同事忙，老公更忙，好像全世界只有小麥一個人閒著。
這時她會特別的無聊，特別希望有人找她。偶爾會想個無關痛癢的問題，發給老公，她知道，老公設置了不提醒她的消息，老公有空的時候，才會看，不會打擾到他。有時也會轉發個段子給周小米，周小米是她大學最好的同學，小麥知道，她是真的很忙所以才不回信息的，有空了一定會第一時間回。
還有一個人會固定的聯繫小麥，這個人就是莊總，偶爾哪天早上莊總忘記給她發語音，小麥反而渾身不自在。記得有一次，莊總出去度假，大概半個月都沒理會中心的事，小麥像丟了魂一樣，不斷的看手機，生怕錯過了什麼。
這次也一樣，她猜一定會有很多在下班後的這段時間裡聯繫她。
果然，跳出N多條消息。
小麥快速通過好友驗證，又有很多人諮詢。很多問題的答案是固定的，人們想了解也就那麼多，小麥把準備的答案，依次複製，發送，個別幾個問題，小麥沒有準備答案的，也都簡單的回覆了。
中國的文字，就是有這樣神奇的力量，同樣的問題，不同的組合，給人的感覺是不同的，有的溫暖，有的寒冷，有的嚴謹，有的隨性，小麥腦補著這些問問題的語調深情。
這些好奇的C小組的人都是誰呢？誰又會通過層層選拔成為其中一員呢？
夜已經很深了，應該不會有人回信息，應該都睡覺了。
如果早點看到信息就好了，信息發出後，小麥沒有收到回覆，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竊喜，。從下班接到兒子，到兒子睡覺，是小麥最忙的時間段，她可沒有看手機的時間。
“能具體介紹一下，隱藏身份是怎麼操作的麼”
一條消息閃爍著，小麥剛準備睡覺。
“在小組活動時，需要穿上老師定製好的衣服，衣服是單色的，只有從A到K的字母，按照到場的順序，隨機換好一件衣服，隨機找一個位置坐下來，等待開始”
“有面罩麼？”
“有”
“你們的工作人員呢？換衣服之前的這段時間呢？也是隱藏的麼”
“不會，時間是預留好的，中心不會有其他老師和值班人員，由樓梯拐角的門之間進入我們的負一樓輔導室，裡面準備了10個衣櫃，櫃門打開的證明可以使用。老師的字母是固定的K，組員的字母隨機，老師也不知道哪個組員今天是誰”
“開始之前的單獨訪談是什麼，這個也要穿特別的服裝麼？”
“這個不用，這是進組之前，老師對團體成員的瞭解，以及詳細介紹在小組中可能發生的事情，是個相互瞭解，和相互選擇的過程，如果老師覺得你的某個方面不符合小組要求，會拒絕加入，如果你覺得小組滿足不了你的期待，你可以放棄”
“老師是長居美國的，他會留在國內麼？”
“這個可能性比較小，他應該會回去的”
“你這個報名表，內容有些多吧，你們會保密麼？”
“報名表，直接發送到老師郵箱，不通過我們中心，老師在業內也是很有名氣的，基本的職業道德一定是遵守的，老師會根據基本信息進行第一次篩選，面談是第二次篩選”
小麥回答吧，感覺這個人怪怪的，好像生怕別人看到她，難不成她被毀容了？
已經夜裡2點多，小麥覺得頭昏漲漲的，很累，閉上眼睛，整個頭似乎都在轟隆隆的響著，很困又睡不著。摸了摸手機，不行，早上還要做飯、送孩子、上班，怎麼也要睡一會。
這邊，苗浦對客服的回答比較滿意，基本可以放心了。
接著開始搜索成教授一些信息，“成都博士，哈佛大學心理學教授，首創隱藏式的小組治療……”
苗浦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切換微信賬號，刪除網頁痕跡。
苗浦拿起水杯，吞下了兩粒白色小片，把“相冊”放回原處，躺在床上，伴著藥片慢慢溶解入睡了。
早上7點鐘。
叫醒小麥不是鬧鐘也不是夢醒，是兒子噹噹。噹噹哼唧了幾聲，小麥就醒了。
有了孩子之後小麥的睡眠一直不佳，有時孩子翻個身，她都能醒。還有一個階段更可怕，那會當當1歲多，小麥上晚班，每天早上5點鐘，噹噹準時用響亮的哭聲把正在做夢的小麥吵醒，看著小小的兒子傷心的大哭，小麥很心疼。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小麥的精神狀態總有些疲憊。她是學心理的，她知道，做夢的階段是眼動睡眠階段，是人的深度睡眠，如果被剝奪了，會影響人的記憶力，小麥一心想在事業上做出點什麼，所以沒考慮過辭職帶孩子。
噹噹現在2歲半，還沒到上幼兒園的年齡，小麥為了能上班，狠狠心把他送到了家和公司之間一家託班。噹噹話說的不太全，除了身高，小麥覺得兒子好像其他方面都有點落後。
抱兒子去了個廁所，小麥開始做早餐。
噹噹用力推開爸爸房間的門，爬上爸爸的床，把裝睡或者沒睡醒的爸爸吵醒，有時爸爸也會不耐煩，或者乾脆給他手機玩，不過對於噹噹來說這都是和爸爸快樂時光。
小麥只做了三個人的早餐，煮了一點粥，熱了幾個包子。噹噹還在爸爸房間玩的高興，小麥自己先吃起來。
吃完飯，收拾好自己東西和兒子的書包，小麥推開老公房間的門，叫兒子吃飯、換衣服，要去上學了。
“去吃飯吧”爸爸笑著對當當說，小麥覺得這是他的解脫，噹噹可不怎麼覺得，他還沒玩夠呢，是媽媽進來破壞了這愉快的時光。
噹噹趴在爸爸身上不動，小麥只好過去抱他，噹噹掙扎著，被媽媽抱了出去。
“快點吃，要遲到了”小麥催著兒子。
噹噹終於吃掉了一個包子，一邊喝奶，小麥一邊給他換衣服穿鞋，最後拿了一個溼毛巾，在噹噹臉上擦了幾下，噹噹滿臉的不情願。
小麥背上自己的包和兒子的書包，拉著兒子，推開老公房間的門，“還有些包子，如果不吃的話，記得放進冰箱裡”，老公自顧玩著手機，沒抬頭，沒說話。
儘管沒得到回應，小麥知道老公不是一個浪費的人，舉手之勞他還是會做的。
“快點走，要遲到了”
“看什麼呢，快點走”
小麥一路催著兒子，終於到了託班門口，簡單和老師交代幾句，小麥一溜煙的跑到了公司。
至從，小麥的父母回了老家，她找到這份可以帶孩子的工作，這樣的早晨一天又一天，小麥自我感覺也還不錯，她和老公之間好像又達到了一個新平衡。
“心理諮詢行業的春天”，這句話小麥聽了快十年了，居然還有人相信。打開電腦先刷刷消息，是小麥的習慣，幾個心理諮詢師交流群，都有老師轉發類似的消息。小麥根本不相信，這些都是空話。
心理諮詢師成長的成本太高了，花掉多少個人時間、精力都不算，各種培訓學習、各種諮詢方法、治療手段，今天一個工作坊，明天一個訓練，哪個諮詢師不是這樣一路燒錢過來的。所以諮詢費用相對老師的成本，是不算貴的，可是消費者不買賬啊，覺得就聊聊天，一個小時收我好幾百甚至上千。
另一方面，諮詢的效果又不會像醫院一樣，開刀手術，藥到病除，這個過程漫長和掙扎，又是很多人接受不了的，貴不是問題，覺得沒用，是很多人常有的心態。
經常有人問小麥，“要幾次我就能好？”
小麥設想著，如果心理諮詢可以納入社保，應該是真正的春天吧，不過好像醫院都有了心理科，能對機構打開這個口子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或者，像國外一樣，有“被迫式”的諮詢，需要心理諮詢師開具證明，或者強制接受諮詢，否則會收到懲罰。
昨晚奮戰到深夜，是值得的。小麥鎖定了不少意向客戶。莊總答應小麥，這個期活動會按比例給她提成。小麥時不時的盤算一下，自己能賺多少錢。
小麥不擅長做銷售，不過她知道“二八法則”，100個人看到廣告，最多有20個人感興趣，這20個人，在按照二八分三次，才能最終找到客戶。所以只有廣泛的發招募信息，才能吸引到更多的人。
小麥咬咬牙，那些她幾乎不說話的群，都發了一遍，包括幾千公里外的小學同學群，聯繫也不多，說不定就有在附近的呢，小麥想。
經過兩個星期的溝通了解，終於20個準客戶交了定金。小麥把成教授的郵箱和填表須知，一一發給她們。
“任務完成的不錯”，莊總髮來語音，除了上個星期三，按成教授的圖紙改造底下活動室，這幾天都見過她的影子。
不來最好，莊總不在的時候，小麥總有種她是中心的主人的感覺。
準確的說，一束光只有小麥一個全職員工，所有的諮詢師都是合約制的，諮詢師自由度很大，接什麼樣的個案，不接什麼，什麼時間有空，都需要和諮詢師商量好。所以這裡常常只有小麥一個人。有的諮詢師會傲慢一些，挑剔的很，有些則很謙虛，沒事就會問問有沒有客戶，有些諮詢師讓諮客很滿意，有些則會被投訴。莊總不在的時候，這些大小問題都要有小麥一個人處理。
很多諮詢中心都會選擇民宅，一方面便宜，一方面諮客不容易被注意到。
一束光心理諮詢中心，位於這座城市比較相對中間的位置，對面就是號稱第一富人區的“大樹1號”，中心所在的小區建成的比較早，周圍早已是高樓林立，加上城市綠化比較好，這裡似乎被人們遺忘了，可能正是因為這個不起眼，交通又方便，臨近地鐵口，無論開車還是搭地鐵都方便，莊總才看好這裡吧。
中心由地上兩層，底下一層組成，說是地下其實應該就是一樓，小麥剛來的時候，很奇怪為什麼這裡的樓一樓是架空的呢，好浪費的樣子。這是個改造的複式，說是改造，是因為這原來是上下兩戶，人工打通的，雖然裝修的不錯，但還是可以看到痕跡。
小麥沒見過房東，有時也會想想這是一個怎樣的有錢人呢？
“你去機場接一下成教授”莊總髮來語音。
天啊，那老頭是後天的半夜12點飛機好嗎，我一個人去接他！
這些天，小麥可聽了不少關於他的傳聞，中心簽約的諮詢師肯定不能叫來幫忙，老公更別指望了。
一幕幕“午夜慘案”開始在小麥腦海裡上演，這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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