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師傅的生命停留在了 6 月 25 日。
他臨死前才知道，是妻子對他下的毒手。
今年 6 月 7 日，程師傅被送進了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二醫院腎內科。
剛來時，程師傅喉嚨腫痛，說不出話。家屬說，程師傅入院前喝了三天中藥，腎功能變差，已經到尿毒症的地步，血肌酐高達 800 多。
肖華嬰醫生當即安排入院。程師傅剛入院時病情穩定，但第三天急轉直下，病情進展之快讓大家疑惑，到底是什麼病如此兇狠？
在排除中藥中毒之後，腎內科的胡穎主任和王劍青副主任懷疑是百草枯中毒，而此時患者妻子冷漠的反應也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果不其然，胡主任他們悄悄將尿液標本送檢後，結果證實程師傅的確是百草枯中毒。胡主任立即報警，在警方的詢問下，妻子承認了自己毒害丈夫的事實。
「感覺（百草枯）挺好獲取的，我們急診科和腎內科的同事經常都會接診到這樣的患者。」胡主任告訴丁香園。
早在 2012 年，國家農業部就禁止百草枯繼續生產，市場上允許售賣的產品為百草枯可溶膠劑。
那為什麼醫院裡還會有這麼多百草枯中毒患者呢？
「百草枯」並未下市
俗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百草枯 1962 年就作為除草劑用於農業生產，現已在世界範圍內廣泛使用 。它遇土鈍化，不傷植物根莖，幾十分鐘就可達到除草效果，有效性、安全性、經濟性都很高，深受農業歡迎。
就像水果刀是用來切水果，而不是殺人的一樣，企業也聲辯，除草劑不是用來喝的，國家的禁令讓他們很為難。
對廠家來說，重建其他生產線，研發新產品難度大，費用高。如果廢棄百草枯的生產線，投入都會打水漂。
所以部分商家用「新瓶裝舊酒」的辦法，繼續用百草枯冒充其他除草劑。「專業點的廠家，甚至會往藥物裡添加染色劑，來個大變樣。」一位資深的急診醫生說道。
與他有同感的還有山東大學齊魯醫院韓傑（丁香園 ID：急診狼人）：「很多人並不清楚，部分市面上銷售的百草枯套用了『敵草快』的瓶子。我們醫院去年收治了約 600 例百草枯中毒病例。」
「而且敵草快哪裡都有，7 元就能買到 250 ml。」
韓傑在急診室常常遇到拿著「敵草快」瓶子的患者及家屬，但查出來卻是百草枯。這時如果服用劑量大、治療不及時，病情就會被延誤。
此時，如何快速做出兩者的鑑別診斷極其關鍵：
對於服毒後治療不及時、不可測出藥物濃度，但有症狀的患者來說，家屬及患者的病史陳述，極其重要。
敵草快的肺和百草枯的肺
via 韓傑醫生
對於急性期患者，特別是服毒後 24 小時內入院者，藥物濃度檢測是鑑別診斷金標準。
百草枯與敵草快的尿對比
via 韓傑醫生
輔助檢查和查體也同樣能幫助判斷百草枯中毒：敵草快肌酐升高快且單一，百草枯導致多臟器損傷；敵草快與百草枯都可以導致消化道損傷，但是黃疸少見。（備註：對於無血藥濃度且高度懷疑百草枯或者敵草快中毒患者，需要經驗豐富中毒科醫生根據患者個人情況斷定。不建議根據統計結果，用於特定患者診斷。）
或許包裝能唬住大眾，卻矇騙不了醫生。
專業醫生告誡，一旦發現口服百草枯中毒者，現場應積極給予催吐且轉運至就近醫院搶救。
規範使用
百草枯是除草良藥，但若口服或使用不當，則是殺人的劇毒。
更可怕的是，喝的時候不會立即致命。根據劑量的不同，可能會在 1 周到幾個月後慢慢被折磨致死。
給你後悔的時間，卻不給你後悔的機會。
據山東大學 Make it 社會實踐隊調查：今年 7 月 16 ~ 30 日，齊魯醫院 41 例農藥中毒患者中，主動服毒者 31 例，佔比 75.6%；其他原因意外中毒者 10 例。
主動服毒者中，由於家庭矛盾或是家庭暴力服毒輕生者有 19 例，佔比 46.3%，其他原因如經濟壓力、社會不公、疾病痛苦，心理問題等導致服毒各有 2 ~ 3 例。意外中毒者多為務農工作者，在噴灑農藥過程中造成過度接觸或吸入中毒。
由以上數據可以發現，家庭矛盾、暴力等家庭因素是人群服用農藥輕生的主要原因。
百草枯購買門檻低，給這些人自殺提供了便利。但同時我們也不能忽視意外中毒的情況。
雖然這類除草劑瓶身上印有注意事項和中毒急救措施，但「很多內容都不正規，有些藥瓶上解救措施都寫錯了。瓶子裡裝的是百草枯，警示標誌卻是有機磷。」
百草枯在美國也被廣泛使用，商家採取了其他措施避免中毒。
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在關於百草枯的介紹中寫道：「百草枯屬於高毒性藥物，在市場中銷售時需要添加藍色染料，以區分咖啡類飲品。同時廠商需添加刺鼻氣味劑作為警告，一旦有人不慎誤服，就會引起嘔吐。」
目前國內正規廠家也借鑑了美國的做法，但依舊有部分不法商販目無法紀。
在生產禁令之前，全中國每年有超過上萬例服用「百草枯」自殺案例，即使在完全禁止銷售前夜的今天，這樣的中毒事件也屢屢發生。
而這些案例的背後，是一個個曾經鮮活的生命，曾經掙扎的人生。
規範使用百草枯，需要各個環節把關、嚴控。但願這人類智慧的結晶，不再帶來人間慘劇。
如此劇毒的農藥竟唾手可得，讓人不寒而慄。
百草枯帶來的悲劇不斷在上演，你在臨床中是否遇到過類似的病例？
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可以避免悲劇再次上演？
我們等待著你的留言。
參考文獻：
1. 聶時南 & 黃昌保. ''百草枯中毒診治:現狀與前景.'' 臨床急診雜誌 5(2016):329-332.
2.https://emergency.cdc.gov/agent/paraquat/basics/facts.asp
3. http://jiuban.moa.gov.cn/zwllm/tzgg/gg/201204/t20120427_2613538.htm
閱讀更多 育兒大寶鑑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