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電影一本書

有三個電影,我非常喜歡:

(1)劉奮鬥《綠帽子》:兩個人相處久了,在性的最高峰過去之後,如何維持柴米油鹽的關係,如何在“激情燃燒的歲月”後度過溫馨平靜的生活,一直是人們思考和尋找的答案,新鮮感是與生俱來的,用久的道具會嫌棄,穿舊的衣服會拋棄,連續吃三天白菜豆腐會抓狂……

(2)埃米爾·庫斯圖裡卡《地下》:下水道世界,一邊通往柏林,一邊通往雅典,再也沒有南斯拉夫,一場戲進入另一場戲,幾近癲狂的表演,這是獻給一個不存在的國家的禮物,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一個國家,叫南斯拉夫……

(3)不思凡《大護法》:這可能是2017最出格的一部電影,神經質似的消極,反理想反社會反人類,反顏值反兒童反文藝「花生鎮– 機制內,蘑菇–個體意識,花生人–無意識群體,小姜–社會“異類”(社會功能定義上的“不正常”) 眼睛嘴巴–當下情況,大家懂得,大護法–未知力量/守護,王子–自由之心,藍曜石–自由意志」……

有一本書,我非常喜歡:蘭陵笑笑生《金瓶梅》。

前些年我是看不進《金瓶梅》的,覺得太髒,全書裡基本沒一個好人,為跟西門慶,李瓶兒害了花子虛一家,潘金蓮親手毒死武大郎,後二十回龐春梅壓抑太久之後近乎瘋狂的報復,幫閒的寧伯爵為養家餬口到處販賣人情,為賺錢韓道國把自己的老婆讓給西門慶,賣春藥的胡僧,拉皮條的尼姑,大娘吳月娘是全書裡唯一一個處女,李瓶兒和西門慶死的都這麼髒,髒,真的是太髒了……

對比之下,《紅樓夢》就乾淨的多,裡面男男女女文雅至極,各個含苞待放,吃茶行酒令都是一幅畫,美,真的很美,矯情,是真矯情,大觀園就像一個虛構的烏托邦,連賈寶玉最後出家都是一襲斗篷,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我還買過《紅樓夢》的詩詞,對著詩詞揣摩人物心理,年輕時,像很多女文青一樣,不願承認世間繁雜,以為自己是出淤泥不染的蓮花,心中懷揣著對完美世界的嚮往,非要活出個儀式來才算圓滿……

現實生活,更像一部《金瓶梅》:物慾橫流,前倨後恭,兩面三刀,各自為營,偶爾同一陣營,隔天劍拔弩張,我在潘金蓮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出身卑賤、沒錢沒勢沒孩子,潘金蓮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刺蝟,與天爭,與地爭,為掩蓋自己的自卑與不安,瘋狂的反抗,她害怕自己活成一粒塵埃,她唯一的依仗就是西門慶,而這個男人,最愛的竟是李瓶兒,潘老孃來看女兒,窮的轎子錢都坐不起,別的媳婦穿皮裘,她只有一件棉衣,她已經快三十歲了,她知道西門慶不愛她,她不想像賤草一樣苟活,她害怕偌大的家沒她一席之地,她有一千個一萬個瘋狂的理由,自始至終不過是爭一個尊嚴,妒忌,瘋狂的妒忌,她活得好累,好可憐……

這和現在的社會多像啊,知識爆炸,互聯網爆炸,每個人都在瘋狂的生活,生怕別人知道自己不知道,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知道,很孤單,卻沒時間絕望,很卑微,拼命刷存在感,每天看很多文章,學很多東西,上下班路上還要看網課聽講座,週末不是這個沙龍就是那個論壇,每個人都努力的積極進取,努力的把自己活成「百度知道」,就連我爹,都每天蹲在家裡給我媽開發新產品,增加營收……

2017,幾乎每個人的第一伴侶都是手機,我們對別人寄予的希望無非是因為對方會讓我們成為更好的自己,換句話說,我們所有的交往都是目的至上,2017新榜的「新媒體百大人物」樊登入榜,40分鐘讀一本書,又快又有效,籠絡了三百萬和我一樣不安分的人,我從同事那兒借來了一套《魔鬼經濟學》,已經借來半個多月了,都沒打開,我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身邊有太多努力的人,朋友圈裡每天都能刷出個把學霸,午餐時和兩個單身的女同事聊天,聊到春節去哪兒玩兒,聊到各自之前的經歷,聊到這週末可以去哪兒打發時間,聊到車子貸款房子漲價,聊到先賺它一個億……

電影《失戀三十三天》裡,王小賤有句特別扎心的話:這年頭誰沒有點怪癖啊,你要是沒個抑鬱症什麼的,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其實不光是抑鬱,還有焦慮,狂躁,偏執,想的越來越多,想的越來越深,在絕望中苦苦掙扎,然後被灰心喪氣的失敗擊垮,墜入無邊的黑暗……

我想到了前同事,我從上一個單位離職之前,我們的關係特別好,好的每天一起吃午飯一起逛街聊天,我離職後,她便再也沒聯繫過我,我主動找過她一次,連微信都沒回我,她就這樣,從我的世界裡消失的乾乾淨淨,我一直沒刪朋友說,這就是現實,離職之後的你不能陪她玩兒,對她沒有價值了,所以人家就不會再理你……

想到這兒,一陣心涼……

現實生活,就是《綠帽子》+《地下》+《大護法》+《金瓶梅》:隱藏的屈辱不能說,表面上要活的熱熱鬧鬧,孤身一人戰鬥到底,醬缸震盪醜陋不堪……

你敢不敢問自己到底要去哪裡?揹負著恐懼尋找的終點,非要是陌路嗎?你能聽到嗎?你還有勇氣直面你的恐懼嗎?

——大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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