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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光倒流400年，
回到無菌技術和麻醉術出現之前，
我兒子出生那天，我必死無疑——
寶寶是標準的難產姿勢：
屁股朝下，臍帶繞頸三週。
剖腹產,英文譯作caesarean。
據說這個詞彙源於凱撒大帝頒佈的一條法律：
如果孕婦或產婦死亡，必須將其腹中胎兒取出再埋葬，這樣就增加了胎兒存活的概率。
傳說中，第一臺剖腹產手術，在400多年前，由歐洲一個給豬做絕育的鄉村獸醫，實施在他難產的妻子身上的。結果胎兒成活了，而他的妻子，由於衛生技術的欠缺，手術後40天，死於感染。
2//
我躺在手術檯上，接受半身麻醉。
從小到大，我沒生過大病。
順風順水，自由生長了二十多年，
沒經歷過什麼生死危難，
記憶中最劇烈的疼痛是被新課本的紙張劃破手指。
所以，一想到自己肚子上挨一刀，
皮膚、器官被層層切開，就覺得好恐怖。
我一直害怕寶寶出生那天的到來。
懷孕的辛苦，
對分娩的恐懼，
事業發展的中斷，
讓我變得怨天尤人。
我覺得老公虧欠我的，
全世界都虧欠我的。
比起怨天尤人，
更可怕的是內心的焦慮——
我先生和我都是標準的月光族。
懷孕之前，吃喝玩樂，旅遊轟趴······
不敗不爽的生活習慣已經養成了。
懷孕之後，換了大房子，
還房貸需要一個人的收入支撐，
另一個人的收入如果支付保姆的費用，
那生活開銷必然捉襟見肘。
但是，保姆是不能不請的——
一則，雙方長輩都沒有全職帶孩子的慾望，他們有自己的生活和事業；
二則，把原本獨立生活的兩代人緊緊捆綁在一起，勢必引起許多不必要的摩擦。
正如大部分年輕的家庭一樣，
錢，是伴隨寶寶而來的深深的焦慮。
正因這份焦慮，
我和先生有過多次爭執。
先生家境雖好，
但是公婆需要照顧結婚生子的女兒和我們年邁的爺爺奶奶，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
即使親孫出生也是分身乏術。
孩子隨夫姓，
豈有全都甩給姥姥姥爺的道理？
我從不願求人，
所以只是跟先生髮發牢騷罷了。
結果真到了做手術那天，
一切恐懼、焦慮都煙消雲散了——
3//
手術前的凌晨，胎膜早破。
等到我被抬到手術檯上的時候，
羊水都流乾了，宮縮越來越劇烈······
對寶寶的擔心完全取代了其他一切情緒。
我突然間感覺到——
這個在我肚子裡面寄居了九個半月的小傢伙，
是一個嶄新的生命，
是一個獨立的個體，
是我的骨肉至親，
是這樣讓人揪心······
我的視線被手術簾擋住了，
除了主刀醫生一雙嚴肅的眼睛，
其他，什麼都看不見。
但是，當我抬起頭，
我看到手術檯上有個球形無影燈。
無影燈上的一小塊多邊形玻璃，
將整個手術的場面折射到我的眼中：
熟悉的潔白無瑕的肚皮，
肚臍以下三寸，
被畫上一條黑線標記。
四隻帶著白色乳膠手套的手，
在那個熟悉的雪白肚皮上揮舞，
刀剪交迭。
然後，一把手術刀沿著標記線遊走。
一條15公分長的傷口在肚皮上呈現出來，
鮮血淋淋。
從此，這個曾經陪伴我徜徉過無數游泳池、
曾經令我得意的緊繃、漂亮、有馬甲線的小腹，
再也不是完整無暇······
很快，四隻白色的乳膠手套被染成了鮮紅色，
大卷大卷的雪白紗布也被鮮血浸透，
如同淋溼的旗幟。
兩隻鮮紅的手，
撕扯開15公分長的傷口，
然後，一個雪白雪白的小寶寶露出了頭，
然後，露出了小胳膊、小手，
如夢一般，‘
寶寶就這樣降生了！
我的心突然懸到了空中——
我能看到寶寶身上雪白色的胎脂厚厚的，
但是，卻看不到寶寶在動！
我的目光緊張地追隨著寶寶，
我甚至忘記了9個多月來最大的好奇——
好奇Ta是男孩還是女孩。
片刻之後，聽到主刀醫生說：
“看，Ta都睜開眼睛了，睜眼睜得好快。”
謝天謝地！Ta活著！
但是，Ta好嗎？
我急切地詢問，
“ 醫生，寶寶好嗎？寶寶健康嗎？”
手術室裡沒人回應，
窸窸窣窣的聲響暗示著手術還在緊張地進行，
也襯托出手術室裡死一般的沉寂。
我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砰砰，砰砰砰~~~
終於，“哇——”的一聲，全手術室的人都為之一驚，
寶寶的第一聲啼哭衝破了手術室的沉寂！
“嚯，這麼大嗓門。”
“哈哈，你長得這麼清秀，聲音可一點都不斯文。”
醫護人員們你一言我一語地開著寶寶的玩笑，
緊張的氣氛渙然冰釋。
我開心地笑了，
有一股溫暖的液體順著臉頰流到我的了耳朵裡······
助產士將寶寶擦乾淨，
抱到我面前，
如我所願，
是個非常健康的男孩。
他長得很漂亮，
簡直就是我夢想的模樣！
多好啊，是個男孩，
他將不會痛經，
不用忍受生孩子的痛苦，
不會遭受性別歧視以致於事業受阻
······
然後，前世情人在我臉上輕輕地一吻，
彷彿，前世今生的緣分就這樣註定了······
什麼恐懼、怨恨、焦慮，
那一刻，我感受到的只有喜悅！
我覺得我是最幸運的！
可是，把這麼可愛的兒子託付給誰，
我能忍心呢？
那一刻，我下定決心——
我決定靠自己。
對，靠自己，把孩子養大成人。
不就是錢嗎?
不是有句話講：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對，一切都會有的！
4//
我想起紅頂商人胡雪巖。
在杭州城被困、浙江巡撫王有齡陣亡之後，
胡雪巖失去了生死之交。
胡雪巖的手下劉不才去找合作伙伴交涉事務，
不料，對方一臉鄙夷，並直抒胸臆：
“眾所周知，
胡雪巖的第一大靠山王有齡死了，
第二大靠山何桂清臨陣逃跑如今成了朝廷的通緝犯，
胡雪巖的靠山都倒了，大勢已去，
我們還有什麼合作的必要呢？”
劉不才略略思尋，便答道：
“靠山啊，都是假的，
本事和朋友才是真的。
胡大先生有本事有朋友，
不怕尋不到靠山。”
對方盯著劉不才思忖半晌，
的確，胡雪巖白手起家富甲一方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最終，對方同意了合作。
後面的事我們都知道，
不久之後，胡雪巖結交了左宗棠，
從此，胡雪巖不再是富甲一方的胡雪巖，
他成為了富可敵國的胡雪巖。
5//
最近熱播的電視劇——《我的前半生》，
第一集就讓人印象深刻：
全職太太羅子君穿著八萬塊一雙的私人定製鞋，
卻生活在擔心老公出軌的極度焦慮中，
好端端的一個美女，
硬生生把自己焦慮成了老公眼中的精神病。
她把老公當成生活的靠山，
揚言老公要真出軌了就死給他看。
但是，真的被老公拋棄之後，
她卻沒有一死了之，
而是被生活教會了追求經濟和精神的獨立，
她學會了靠自己。
6//
如果羅子君一開始就像唐晶一樣，
認定生活中自己才是最穩固的靠山，
那麼，即使她難逃老公出軌被拋棄的命運，
想必也不會措手不及、狼狽不堪。
而我們，又何嘗不是無數個羅子君？
對於我們這一代人來說，
很多問題，
在我們意識到它是我們自己的問題之前，
就已經被父母、被爺爺奶奶、被姥姥姥爺解決掉了。
所以，在生活中，工作中，
我們依靠父母、依靠爺爺奶奶、依靠姥姥姥爺，
甚至依靠大伯、舅舅、姨媽······
卻不曾真正想到要依靠自己，
卻不曾意識到——
唯有自己，才是最強大的靠山，
只要你活著，它就不會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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