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5日，俄白聯盟最高國務委員會會議在白俄羅斯首都明斯克舉行。俄白兩國元首和政府高官每年的例行會議原本並無新意，但就在此前不久，歐盟撤銷了對白俄羅斯政要的制裁，使得俄歐白“三角關係”突增變數。隨著歐盟對盧卡申科總統等170名白俄羅斯公民和三家企業制裁的“解凍”，俄羅斯總統普京的到訪也多了些許拉攏之意。東西拉扯之下，白俄羅斯如何“左右逢源”?
歐盟：從“揮舞大棒”到拋出“橄欖枝”
盧卡申科1994年7月就任白俄羅斯共和國首任總統，併成功四次連任，迄今連續執政已近22年。
同前蘇聯地區其他國家一樣，白俄羅斯參與了北約1994年發起的“和平夥伴計劃”。但是，1996年白俄羅斯通過全民公決，將盧卡申科的總統任期延長至2001年11月後，西方國家以違反“民主”“人權”為由，不承認白俄羅斯議會的合法地位，也不承認總統大選結果，並不斷向白俄羅斯施加政治和經濟壓力，公然支持盧卡申科的反對派。
此後，歐盟不斷“敲打”白俄羅斯。例如，1997年以“選舉不民主”和“非法壓制反對派”為由，取消白俄羅斯歐洲議會特邀成員的資格;2005年歐洲議會呼籲“譴責白俄羅斯獨裁政權”，要求凍結盧卡申科和其他高官的資產，擴大禁止入境歐盟國家的白俄政要名單。美國則在2004年就通過了類似決議。
西方在對白俄羅斯“揮舞大棒”的同時，也誘以“胡蘿蔔”。
2009年，歐盟啟動“東方夥伴關係”計劃，希望與白俄羅斯、烏克蘭、摩爾多瓦、格魯吉亞、阿塞拜疆和亞美尼亞等六個前蘇聯地區國家實行“一體化”，並建立自由貿易區，加強能源和安全合作，簡化這些國家公民進入歐盟的簽證手續，取消人員跨境流動限制等。這項計劃有著深刻的戰略考量，其目的是營造歐洲東部地區安全與穩定的環境，並與俄羅斯爭奪前蘇聯地區的戰略空間。同時，降低歐盟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保障歐盟能源安全，這對於希望過上“歐洲標準”的幸福生活，卻又身陷轉型困境的前蘇聯六國而言，確實很有誘惑力。
在這六國中，白俄羅斯歷來是俄羅斯的“鐵桿”盟友，其對西方的立場較為堅定，反對美國借人權問題干涉內政。然而，世事無定數。近十年來，隨著俄羅斯同西方關係日趨冷淡，白俄羅斯在西方心目中的形象逐漸發生變化。2014年，因為烏克蘭問題，俄羅斯同西方的關係愈發緊張。
相形之下，為烏克蘭東部危機提供了調解平臺的白俄羅斯，則不斷改善其國際形象。明斯克不僅舉行過俄烏法德四國領導人會晤，也是烏克蘭危機三方聯絡小組會議的長期舉辦地。去年2月在明斯克獨立宮，站在一臉嚴肅的普京、波羅申科、奧朗德和默克爾中間，盧卡申科滿面笑容，其長袖善舞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
俄羅斯：白俄羅斯是第一盟邦
西方之所以有意拉攏白俄羅斯，還因為盧卡申科在一系列問題上的立場與普京有距離。盧卡申科不同意俄在白俄羅斯建立軍事基地，也未參與到俄對敘利亞的軍事行動。
2014年3月27日，在聯合國大會譴責克里米亞公投決議案的投票中，前蘇聯地區國家中，只有白俄羅斯和亞美尼亞站在俄羅斯一邊。但盧卡申科在烏克蘭問題上有獨特立場。他出席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的就職典禮，以極其不屑的口吻批評被普京奉為烏克蘭合法總統的前總統亞努科維奇。他嚴正聲明誰都不應該繼續幹涉烏克蘭，並把東烏克蘭民間武裝視作“反叛者”，堅決反對在烏克蘭搞任何聯邦制，向烏克蘭當局保證不侵犯烏克蘭邊界。他甚至拍著波羅申科的肩膀說：缺啥，你吱聲，我給你送去!在俄羅斯禁止進口歐盟國家和烏克蘭的食品後，白俄羅斯一度讓違禁商品“曲徑通幽”地轉口進入俄羅斯，為此幾乎與俄羅斯吵翻，甚至鬧到要在兩國邊境重新設立海關的地步。
然而，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俄羅斯是白俄羅斯最重要的政治、經濟、軍事夥伴。白俄羅斯早在1996年就與俄羅斯簽署了成立主權國家共同體條約，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方面實現全方位的聯合。1999年，兩國再簽訂成立俄白聯盟國家條約，該條約於2001年1月正式生效。白俄羅斯支持俄羅斯推進獨聯體一體化進程，與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成立三國關稅同盟，進而發展為歐亞經濟聯盟。
俄羅斯一向堅決支持白俄羅斯反對西方干涉和制裁。在2016年1月22日的民調中，81%的俄羅斯人對白俄羅斯有好感。
在白俄羅斯經濟中，俄羅斯的地位舉足輕重。俄羅斯以遠低於國際市場的價格，向白俄羅斯供應石油和天然氣。白俄羅斯的農產品難以進入歐盟，俄羅斯“照單全收”。盧卡申科2月底在會見普京時說，2015年白俄羅斯經濟受到嚴重打擊，是因為對俄貿易額下降25%。在白俄羅斯267億美元的貿易出口中，俄羅斯佔38.9%，在303億美元的貿易進口中，俄羅斯佔56.6%。
白俄羅斯不會倒向西方
如果說以往是西方國家的制裁，迫使白俄羅斯不得不“一頭栽進”俄羅斯的懷抱，與之共同對抗西方壓力，那麼如今，面對西方伸出的橄欖枝，白俄羅斯也不過只是“側過半邊臉”而已。
誠然，在俄白聯盟問題上，雙方有矛盾。盧卡申科要求成立一個俄白兩國彼此平等的聯盟，甚至警告克里姆林宮：如果想讓他的國家成為俄羅斯聯邦的一部分，他就放棄俄白聯盟。但白俄羅斯人口和幅員僅有俄羅斯的十五分之一和八十五分之一，兩者能否真的“平起平坐”?為此，盧卡申科不時要跟普京耍點小脾氣，顯示獨立自主。
但是，白俄羅斯知道，在事關國家生死存亡的關鍵問題上，只能依靠俄羅斯。眼下，白俄羅斯實體經濟紮實、人均農地近1公頃，人均GDP超過烏克蘭一倍以上。而鄰近的烏克蘭則動盪不休、民生凋敝，白俄羅斯民眾對“顏色革命”帶來的惡果有直觀感受。在很多白俄羅斯人看來，穩定比什麼都重要。
因此，白俄羅斯不像烏克蘭那樣存在“向東”或“向西”之爭，發展對俄關係這一基本國策不會改變。白俄羅斯是世界上唯一把俄語與白俄羅斯語並列為官方語言的國家。與本國絕大多數同胞一樣，盧卡申科總統說俄語跟白俄羅斯語同等流利。筆者從明斯克飛抵莫斯科，不知不覺就出了航站樓，因為俄白兩國之間既不設邊防，也沒有海關。兩國擁有共同的防空體系，白俄羅斯的軍事戰略安全基本上要依靠俄羅斯。
西方改善與白俄羅斯的關係，希望拉走俄羅斯最重要的戰略盟友，從而削弱俄羅斯的地位;白俄羅斯則希望通過改善與西方的關係，擴大政治空間，以便既可以從俄羅斯，又可以從西方最大限度地獲得資源，但不會背棄俄羅斯。
西方同俄羅斯在白俄羅斯的問題上將繼續博弈，白俄羅斯則將力求在俄歐之間左右逢源。(作者系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 盛世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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