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來自肥東八斗

作者 :天印山人

大一開學,同宿舍住了一個肥東小夥。肥東人長的普遍壯實,小夥長的腰板也直。互相詢問了彼此姓名以後,知道姓A,因為睡的比較近,慢慢成為了一個好朋友。

A君有一個厚厚的相冊,這個相冊裡裝著女朋友的照片。A酷愛文學,他的所有的文字,都和那個女朋友密切相關。

同學,來自肥東八斗

一般來說,他會把這個女孩取名“蘭”,但有時候,也取其它的名字。A常陷入他和蘭糾葛不清的愛情故事裡。在他的想象裡,自己一般是一個絕世的英雄,而蘭則是個落難的貧家女,有時則一個風塵女子,二人因緣際會,最終的結果,一般是A通過種種方式拯救了蘭,也拯救了世界。這個故事,有很多版本,A寫了厚厚一大冊。

那時,A考上了大學,而蘭在肥東復讀,或許在他眼裡,蘭確實是落難的。從照片中看,蘭長的面貌十分端正,看起來也很質樸,很像我母親教過的某個女生的感覺。天總有不測風雲,偶爾有一天,A把蘭的照片收起來,恨恨的說:她以為她是一朵仙花!她以為她是老幾?誰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同學,來自肥東八斗

A的臉漲得通紅。對人也冷漠了很久。其實據我所知,蘭似乎從來也沒有覺得自己是一朵鮮花,也沒覺得自己是老幾,可能是A因為過分的思念,在心中用不倦的幻想構造了這一切,他把思念付諸於文學,而文學與現實撞擊之後每每留下創傷。

這個文學的世界是遼遠的,也充滿狂想。處得多了,他慢慢的開始描述家鄉的情景。A給我看了他家房子的照片,背景像極了乾燥的非洲,樹木無精打采,田裡的莊稼也軟踏踏的。似乎很難長出什麼像樣的果實。相冊裡另有一個系列,是他的考上大學,老鄉送他上學的情景。裡面有好幾十張照片,有幾組鏡頭現在還記得十分清楚:

同學,來自肥東八斗

一、敬酒。村裡的長輩都擠在一個屋子裡,A舉著酒杯陪親友喝酒。

二、行禮。好像是A臨行前,給父母跪拜的情景。

三、出村。村裡人開著手扶拖拉機,A站車斗的最前方,戴著一朵大紅花,車斗裡還站著很多送行的人。

那是一種多麼特殊的印象。那一年前後,高考已經開始擴招,從此以後,大學不再如此神聖。雖則如此,能培養一個大學生,在A的村裡竟然還是一件大事。一直在城裡讀書的我,從未想到還能看到這樣的鏡頭。

同學,來自肥東八斗

A看了我驚訝的表情,反彈似的表現出非常不屑。A一直覺得城裡人和他並非一類,嘴上不服,但似乎又隱隱妒忌城裡人的富足。那時,他會講一些很特別的故事,故意讓人難以接受。

“我們家在八斗鎮響導鋪,那是個三不管的地方。那時都是大家族把持著一切。有個家族結成一幫,橫行在鎮上,沒人敢惹。但我們也是一個家族,心理一直想打敗他們。”“那時雙方都在積蓄力量,有一天我們終於抓住對方的人,就在集上把人砍了頭。我爺爺說,他就在站在旁邊。有個人頭滾在腳邊,眼睛還直眨直眨的。”

同學,來自肥東八斗

和這個殘忍故事相比的,A有些故事則是充滿趣味的。

“家鄉有大片的草地。我們從小都到草地裡玩,很多大孩子和小孩子,男孩和女孩一起,都在草裡玩來玩去。”“那時候我們一玩就是一下午。有次到了田裡,有一對男孩和女孩突然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們向四周一找,遠處有一堆草好像有兩個人在裡面,那草奇怪,還上上下下,一動一動的。”這種“桑林野合”的故事,帶來了對A故鄉景象狂野的想象。

同學,來自肥東八斗

多年以後,終於得了一個機會,親自去了一趟。那個鎮果然在江淮分水嶺的頂端。苦旱之地,倒是有些不同的趣味。

到了鎮上,看到古街依然,少人行走。不知A的祖先把仇敵砍頭的地方究竟在哪裡?正在尋思間,有人邀去觀看鎮上修建的曹植墓,原來,這個小鎮,傳說還是曹子建曾經停留和埋葬的地方。這墓離開鎮上並不遠,雖然已經翻修,但也看出些許古意。墓邊有人為我們表演大鼓書,感情激越,像曹子建就在身邊,聲音沙啞遼遠,帶著淮河和中原特有的豪邁。

同學,來自肥東八斗

土地如此矛盾。缺水,人更頑強,禾苗難以生長的地方,人們卻沉浸於自由的幻想。歌唱者的沉醉讓人想起A凝視著相冊的情景。子建墓旁邊叢生的野草,伴隨歌聲,也在風中上下起舞。

最憶是巢州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