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一趟西衝，顛覆了我的思想靈魂。
志超博士相約，4月18日，去西衝晤面，感受大山深處的山鄉歲月，漫議鄉村振興話題。此行，我的靈魂受到一次洗禮。
從馬廟向東，拐進一條悠長的小巷，沒有戴望舒的一把油紙傘，沒有淅瀝傾訴的小雨，沒有丁香一樣的顏色，沒有結著愁怨的姑娘，有的只是崎嶇坎坷的路，雜草荒蕪的田畈，大門緊鎖的農舍。從這裡走進，群山巍峨，山坡陡峭，狹長狹長的山谷，便是這高山險峻的衝子，大有“一夫當道，萬夫莫開”之勢。衝子下的河床，一灣淺淺的清流，如果不是清流奔湧，很難想象炊煙能從這裡升起。驅車在衝子堤壩上，破舊逼仄的鄉村路，久行不見莊戶人家，心中頗為發怵，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何處是盡頭，故人在何處？
時光荏苒，白雲蒼狗。雖然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感受過茫茫戈壁，飛沙走石，但在生命的記憶裡，沒有意想到的是西衝竟是這般境地，想起鄭板橋的“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心花有飛處，鋤頭無處落，想找一塊地開墾，只能是望山興嘆。我不得不敬畏大山，敬畏這大自然。
儘管前路茫茫，依然堅定前行。從河谷裡仰望天空，藍天就在山頂，貌似登頂可觸，攬雲於手，似乎山頂之上有一條天路。狹谷中的天空，好似一條漫長的帷帳覆蓋在河谷兩邊山頂之上，青山對峙，流水歡暢，驟然間覺得這河谷是一張寬大無比的自然睡床，幻想著在黑夜裡，靜謐安祥，在河床上，數著天上的星星，將這裡幻化成童話的世界。
“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古津。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雖然此處沒有古渡，但詩人王維感嘆“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確實是這裡的畫裡詩景。也難怪陶公不在此地《桃花源記》，怎能有阡陌相通、雞犬相聞之景。且行且慢且珍重。沿途河床之上有一處老舊的大棚許是種養的蘑菇之類，因忐忑駕車，又不知何處方便會車，放棄細究此地的閃念。遠行之後，便又一處工地，在河床兩邊施工，便問路上老者，村在何處，順著手指的方向，顫顫巍巍拐向河床之上的路橋。橋是老舊的，兩邊加高的不鏽鋼護欄，行在上面，頗像走在吊橋上，有一種懸空的感覺，心是虛的。橋的對岸便是志超博士一行的工作地。
見過從外趕回的志超博士，深感他們所處的工作地方與鄉村振興戰略研究，頗為貼切與契合，註定這個命題就是為在這裡工作的人而生，思考這樣的一個社會命題，說是他們的使命是最恰當不過的，沒有第二。因是晌午，飯後，邀上何偉、鄒毅二兄與晉劍博士，打開話閘，深感話題凝重。
西衝，340戶人家，千餘村民，八個村落就有六個在山上。雖然政策的春風吹到了農家，富民的陽光雨露灑落到了村莊，自然優美的生態環境，終因難以找到撬動的支點，其經濟發展的局面無法有根本性的改觀。大家在問，鄉村振興能興什麼？鄉賢回鄉創業能創什麼業？就像守著聚寶盆而無處安放一樣。正如晉劍博士所言，對於今天渴望走出山門的年輕人，30年後這個村莊還有多少人？凝思，我們陷入持久的深度思考。而這正是志超博士的課題。
不管你承認不承認，逆城市化現象已經存在，5年之後尤甚，不僅因為城市病給進入老齡化社會的人們帶來諸多生活上的不便，而改革開放之初從農村進入城市發展的人，他們心中的那份鄉愁是一個解不開的情結，回鄉是多數人的一項選擇，去存放一顆勞累一生的心。當我們坐在這深山之中，是不是農村也有逆化現象，讓這高山迴歸大自然，讓長久生活在那裡的人們遷出這高山。我們不必為高山一戶人家架設電線耗費20餘萬元，也不必因大雪封山為那裡生活的人們寢食不安。於是，我就想——
將高山之巔還給野狼群獸，這本是它們生存的家園，也是它們的情懷所依。以此共享國人改革開放成果，營造更好的人與自然的和諧關係。
將山色配上湖光，山衝的上端造就“高峽出平湖”的風光，將山頂涓涓小溪匯入，可否有山中水上經濟，讓村民集中在於堤壩周圍，山水相依。
將西衝平緩的溪流河谷，蓄成清流泛舟的山水峽谷，扎林成排，對唱山歌，看鳥語花香，見水車研磨，來一場不醉不休的河谷漂流。
將河床兩岸裝扮成畫，寫生的畫板在此沙沙走筆，吊腳樓上品一壺香茗，落坐一方斗室執筆揮墨，將優秀的傳統文化裝進文字，翰墨飄香。
……
好在國家實施暢通工程，但願這裡不再乍暖還寒，借一縷春光照亮西衝，將出山的道路拓得更加寬廣，將村民集中起來安置，讓青山休養生息，讓流水放出異彩。
我幻想著在公路堤下的原木棧道上悠哉，放飛思緒。看水牛在河中休憩，牧童在水中酣暢遊泳。聽風吹來竹梆的敲擊聲，流水擊石的汩汩聲。任花香肆意迷漫在西衝上空，翠綠瘋狂塗抹在山坡。我在農家，敲開竹節中的清酒，用竹筒盛裝清香的米飯，夾上蒸在竹葉上的粉蒸肉，嚼上從瓦壇裡取出的醃蘿蔔。在雕刻的窗欞前遐思，捧一把泥壺用清水泡茶，凝望著屋簷上的酒肆燈籠，摘下那把銅質煙壺。我守在一方亭臺上，聽少女撫琴，高山流水，觀才俊把酒，瓊樓玉宇。穿著滿襟馬褂的老少爺們，提著鳥籠從我面前走過，將煙壺吸得嘟嘟響，把菸圈吹得直溜溜飄在空中。
夢醉於此，何以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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