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鄉村紀事——冬英

作者介紹:劉玄潭號劉大麻子,其面黑亮,並無天女散花狀;年歲不高,世人卻以麻爺稱之,麻爺亦欣然應之。麻爺身長九尺,其頭如鬥,其股如磨,其臂如猿,有神人之力;逢籃球賽事,如狼奔豕突,勢不可擋;正當得球,舒臂一躍則如巨猿探囊,其球悄然入轂,毫無懸念;麻爺性情豪爽,素仗義疏財,樂施好善,江湖聲譽遠盛於宋代公明;每遇大事則一呼百應;時有潑皮滋事街頭,報麻爺名號,潑皮皆色變,作鳥獸散!

——五爺記

「原創」鄉村紀事——冬英


冬英

冬英,一個存在於兒時記憶中的女人,事隔近三十年,偶爾憶起仍然清晰。

冬英大我八九歲,她生下來就是一個弱智,是村子裡唯一的不正常的女人。我時時在村子看見她,她整日無所事事,成天的一個人在村子裡遊蕩。記憶中她總是一襲的藍褲白衣短髮,走路左右搖晃,有種旁若無人,世人皆忙唯她獨閒地飄逸。現在看來,她當屬“文癲”,沒有那種張牙舞爪、對人有攻擊性的發瘋。她整日喃喃自語地遊蕩,念念不休且不知疲倦。

那時,我的夥伴們對冬英多是避之不及,他們打心眼裡厭惡冬英,她是弱智是異類,堅決不允許冬英接近他們的圈子。我們小孩經常會在自家是禾坪前玩一些大型的、多人參與的遊戲,當我們在興高采烈的玩時,冬英只能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她大我們許多,我們的遊戲已經不再適合她,但我從她的神態、從她那發亮的眼神我可以看出她的渴望,她渴望與我們一起遊戲,渴望一起與我們一起去快樂!每當冬英抑制不住而高興搖晃著身子走過來時,夥伴們大多會一下子在一片鬨笑聲中成鳥獸散,就單單落下冬英一個人在那裡茫然失措。那時的冬英應該是痛苦的,是孤獨的,她站在那裡,不安的拉著衣角,咬著嘴唇,目光呆滯而失望地望著那些散開的小孩。

那時我雖還年少,但也總有一些隱隱約約的不安,總覺得我們不應該這樣對待冬英,覺得她好可憐。有一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的父親大發雷霆,把她從家裡拖出來在外面用竹掃把狠狠地抽打,全村老少都圍在旁邊觀看。我清楚地記得冬英那悽慘的嚎叫,她父親好像是瘋了一樣,竹條一下一條血印,一條血印刻著滿滿的生育這麼一個弱智的怨恨!我站在一邊,在心裡在高喊著替冬英鳴不平,然而那時的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和能力去拯救冬英!直到幾個老婆婆實在是看不過去才把她父親拉開。我看見,冬英像一個受傷的小鳥,瑟瑟的、抽泣著、從地上爬起,怯怯的恐懼的雙眼掛滿淚痕,一瘸一拐的往後山走了。

夜幕降臨,我不禁擔心起冬英來,我找來一個平時十分要好的夥伴,我們商量後從家裡找來一些吃的喝的東西去找冬英。幾番尋找,終於,我們在後山的一個稻草垛的下面找到了全身都是傷痕已經睡著了的冬英,我默默的用腳踢了她幾下,見她睜開眼晴醒來了我便把吃的喝的放在她的面前說,快吃,吃完就回去睡覺吧!她看了看我們,眼裡噙著淚水拿起東西就吃,就在我們轉身下山的時候我聽見冬英嘴裡在“哦哦”的叫著,我們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只是覺得著聲音十分熱烈,現在想起,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感激。我們偶爾回頭,仍然看見的是穿著破舊衣服站著向我們揮手的冬英。

現實生活的隔閡,年齡的差距讓我不可能與冬英有過多的交往和相處,再大點我就隨著父母離開故鄉到外面生活讀書。記憶中,冬英只要看見我都會顯現出特別的激動。有時我偶爾回來看望爺爺奶奶,可以遠遠地看見遊蕩的冬英飛跑到我奶奶家去報信,並且大叫著:你們家潭潭回來了!潭潭回來了!然後奶奶就會抓一把花生爆米花什麼的給她,就會讓她帶路去接我,她也會跟在我的左右語無倫次的問我學校裡這裡那裡的事情……每年大年初一,全村的人都喜氣洋洋的相互拜年,冬英也會穿著還算乾淨的所謂“新”衣服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尋找著我的身影,只向我一個人拜年,並且只重複著四個字:潭潭好人。

後來我一路學業接替,直至參加工作,慢慢的與故鄉算是漸行漸遠了,許久,慢慢的就對冬英這個人模糊起來,還是在若干年前是我的家人無意中提起,才知道曾經是有過那麼一個人,也無意中知道冬英在二十四歲時被她父親半嫁半送的嫁給了一個與她有著同樣疾患的男人,據說還生了一個男孩,只是在一次不堪夫家打罵離家出走時抱著自己的孩子一起溺死在一個小水溝裡。彼時,勾起的是回憶,留下的也只是一聲冬英無法知曉的嘆息。

兒時故鄉的冬英只是一抹風,一抹未曾拂過四季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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