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 之 書 札
文 / 劉學仁
韓氏必省，三省堂主人。君，南省士子，久住沽上。餘，早聞其名，惜未謀其面也。
丙申秋日，因爾山兄展事，會於平城。初見，把握相親，既定知音無限也。觀君之形貌，魁梧壯哉。面闊耳垂，發披雲肩。眸清目顯之顧盼中，流之率真。匆匆別過，又思唔之。逾曰，覽其傳繪，非凡筆也。技出江左之品流，含染北漠之衝寒，格調偉岸，氣象邈遠。鬥小可供案賞，鉅製宜懸高堂。愕然之，呼為大家也。
淹居舊京舍中，曰閒無事，翻揀雜片，見君作雙貓戲蝶圖幅，不禁心惚動焉。那天之畔間，有如等生氣，謁然和親。草與花斜生，命依之，嘻嘻吐納之。吾魂往復，隨成短曲。“水起秋風，寒露滴雨，又是一年節氣。斜山半角，亭外花開去。飛蝶引逗，那狸奴兒雙雙眸子聚。草漫漫，和興趣。披黃斑，襲黑羽。雲中騰空嘻戲。閒談鎖事，共話桑麻，有酒有茶醉人意。頹管一支，筆墨裡，心情隨我鋪敘……”
不日，返津門湖岸，捧卷於抱虛書齋，又驚目君之大作山樑。霜花散漫，雪映西嶺，飄渺衝寒，一番形勝。餘枉評之，虛極近於無，似與穹天同在。可見，畫者之魂已潛流風中，化作凌花一粒。隨之，身無痕也。奇絕乎，甚喜、甚喜。由是，綴寫五言小詩以奉。詩曰：“雪落太峰巔，彤雲山那邊。流年隨日轉，孤影醉闌珊。墨染荒林外。冰花滿河川。夢白知何處，天上水下灘”。韓君必省，制山水不知南北，瀑水流飛，高行低處，雲濛霧染，靄然於天上人間。可遠觀，不可往行焉。又謂之，君畫胸中景緻，存乎心魂也。
入冬，某日。爾山兄示我，必省邀約以聚，喜應之。時，風起返涼，登車如君畫室。其挽迎恭請，謙謙禮備。款之以蟹，當君子也。堂舍左右，青銅禮器，名家字彩，浮擺盈屋。及至闊間，大案寬宏，書廚成列。壁上，君之彩繪也。或山形水幕，或花鳥魚蟲，一一朗然目前。
敘之久也，恨之晚矣。心之靜淨，人之安然，四子與共也。爾山兄謁謁金口，提囑必省君弟，可試一題。餘，諾諾，許奉力耳。必省饋知者，手敷寬也。書四尺橫帔“筆意精微”致我，莫敢承受。又揀金粉圓光以贈，驚喜之狀，不枉四顧。所繪仕女，淺淺線序，染墨青絲，微閉眸瞼。若東瀛女子，平安成姬再現，非是天上歸來乎？讀此，淚含不滴，莫之謂矣。
歸，夜不能寐，枕心無語。懷抱吟唱之，兼謝省君，亦感美哉之聚合也。
《夜上吟句》
靄靄青風一魄微，
傷心秋雨盼君回。
夢別聲聲千朵淚，
抱月山下美人歸。
《畫緣》
風行萬里霧，
水漫千仞山。
搖落一葉舟，
抱虛十方緣。
凌花吹亂雨，
雲外不見川。
君問身何在。
盤石臥松邊。
《荷》
亭亭的
一株荷蓮
彎下了枝的羞怯
飄落著花的容顏
那水的寧波
淹沒了碎影的漪瀾
散漫著
青蓬的慵懶
似墨染的雲
沉浮在遙遠的天邊
我的身不染
塵埃不見
我的心才安
玉立依然
……
《春風不賴》
水霧來天外，
峰巒染翠衣。
春風吹墨雨，
飛瀑濺流溪。
險經圍棧道，
木欄鎖雲梯。
朱衫行舟暮，
煙藹釣石磯。
洞開花巖賴，
孤旅醉晨曦。
《雨瀑》
漁舟放遠，日落黃昏喑。
風颯颯，墨雲捲起，白珠兒跳船。
山斜半邊，草臥，枝搖，葉亂。
雨流瀑，水幕簾。
煙霧鎖，浪疊翻。
天地旋，江河畔。
魂也，魄也，載不動，千聲喚。
一葦，一杆，釣我心底，丘壑懷中願。
歲次丙申月十四日 抱虛子 沽上人 塗寫舊京舍中南窗下
塗幅
丙申冬日 七八者道人 塗寫舊京舍中南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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