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白色的茶缸

在我的書櫃裡,有一隻白色的茶缸,缸沿和缸底的瓷片已經有些剝落。缸身上印有毛澤東題寫的“為人民服務”幾個大字,幾十年過去了,那幾個大字仍然保持著當年的鮮紅豔麗。每當看到這隻茶缸,就會打開一段塵封的記憶。

那是一九八一年的一天,我放學回家,發現廚房裡多了一個女人正幫母親做飯,她看上去有三十幾歲的年齡,身材高挑,略黑的瓜子臉上長著一對會說話的大眼睛,薄薄的嘴唇總是帶著笑。齊耳的短髮,又黑又亮。花格子上衣,蘭色的褲子,一雙黑色的平底布鞋,搭配的既樸素又合理。見我傻傻的看著她,母親就說:趕緊叫苗姨!“苗姨”,我害羞的叫了一聲,就飛快的跑到院子裡玩耍去了,身後傳來苗姨爽朗的笑聲。

一隻白色的茶缸

後來,才知道,苗姨是縣農業局的的幹部,她是來我們村扶持蠶桑生產的,由於我家房子多,村裡就把她安排在了我家吃住。

記憶中的苗姨敬業、勤奮、熱情、無私,她和村民們同吃同住同勞動,親如一家。每頓飯,她都要交四兩糧票和一角五分錢。養蠶的第一步就是先種植桑樹,她從縣裡申請來桑樹苗,分到各家各戶,村民們第一次栽桑樹,不懂技術,她就挨家挨戶手把手的教給村民嫁接栽培,雙手磨出了血泡。有一天,村裡的的蠶寶寶得了病,開始死亡,她騎車來回四十餘里,買回蠶藥,挨家挨戶噴灑,然後一整夜守在蠶框前。母親勸她休息,她說:“這些蠶千萬不能出事,一旦出事,一年的心血就白搭了,在情況沒有好轉之前,我不能離開”。半年過去了,各家各戶養蠶都增加了收入,可苗姨變得又黑又瘦,與剛來到時,已經判若兩人了。

一隻白色的茶缸

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姐姐發燒到40多度,已經昏迷不醒,父親在外地上班沒有回來,母親又多病。苗姨二話沒說,用雨衣裹住姐姐,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到村衛生所,村醫說:孩子燒得這麼厲害,還是抓緊送鄉衛生院吧。她又抱起姐姐跑向二十里外的鄉衛生院,鄉衛生院的醫生告訴她,姐姐得的是急性腦炎,幸虧來得及時,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姐姐的命保住了,可回來後苗姨就病倒了。

一隻白色的茶缸

村裡的發財叔是一個賭博鬼,他把家裡所有的錢都輸淨,還賣了媳婦的嫁妝,後來連他父親準備的棺材也賣了。家裡鬧得不可開交,眼看家庭就要破裂。苗姨知道後,苦口婆心的做發財叔的工作,發財叔不僅改掉了賭博的壞習慣,還做起了買賣,幾年後,發財叔真的發了大財,現在是一個集團公司的董事長。他常說,沒有苗姐,也就沒有我發財的今天。

一隻白色的茶缸

苗姨除了教給村民種桑養蠶,還頂著受處分的壓力,從浙江請來了技術員向村民傳授旗穗編織技術。農閒時間,家家戶戶養蠶織旗穗,村民們逐漸富裕起來。至今,我們村還是旗穗專業村,全國20%的旗穗都來自我們村。

一隻白色的茶缸

苗姨就要回縣城工作了。頭一天夜裡,苗姨拿出這個茶缸,對我說:我也沒有啥送給你,這個茶缸就給你做個紀念吧,你要好好上學,只有多學本領,將來工作了,才能更好的為人民服務。第二天,幾乎所有的村民都來給苗姨送行,村民們拉著苗姨的手,久久不願意鬆開。

如今,喊著為人民服務的官員越來越多了,像苗姨那樣一心一意為人民服務的官員卻越來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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