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檔案」是魔宙的非虛構欄目
由徐浪、周庸講述真實罪案故事
根據新聞報道、採訪、官方檔案整理而成
從而達到探索人性和警示的目的
我的偶像，多倫多大學的犯罪學博士，彼得·佛倫斯基，一生致力於研究連環殺手。
他熟知北美和歐洲所有的連環殺手，還因和警方合作，看了很多正常人看不到的秘密卷宗。
彼得·佛倫斯基，為調查連環殺手，走遍北美和歐洲查閱資料，寫過《理智向左，瘋狂向右》、《女性連環殺手》
關於連環殺手的書，他寫了好幾本，紀錄片，他拍了好幾部，但當他真正面對面遭遇一個連環殺手時——他沒認出來，把對方當成了正常人。
1990年，他到莫斯科去拍紀錄片，趕上一群人在紅場抗議斯大林造成的傷害。
佛倫斯基看到一個標語牌上畫著白、藍、紅三色旗幟，這是俄羅斯帝國時代的三色旗，舉著它的是個憔悴的男人，頭髮灰白，戴一副大眼鏡，大概四五十歲，有一種文雅的氣質。
他上前搭訕，發現這個大哥很有禮貌，英語很好，獲得過好幾所大學的學位。
大哥說自己來到莫斯科，是為了見戈爾巴喬夫，投訴有人在他兒子的公寓樓下非法搭建車庫和廁所。
當三個星期後，這個男人被捕時，佛倫斯基才發現，他就是蘇聯歷史上最兇殘的連環殺手——紅色開膛手安德烈·齊卡提洛。
在接受了佛倫斯基的採訪後，齊卡提洛在回家的火車上，騙了個精神有問題的16歲男孩下車，殺掉了他，並割掉生殖器扔進了草叢，又把屍體扔進灌木叢。
10天后，在另一個火車站，他又殺了另一個16歲的男孩。
又過了一週，他殺害了第53個，也是最後一個受害者，一個22歲的姑娘——他切了舌尖和乳頭後，去火車站的洗手間洗臉，正好碰到了一名警察。
警察查了他的身份證，在姑娘的屍體被發現後，齊卡提洛被捕了。
齊卡提洛被捕
而佛倫斯基回想起這個人時，只能想到他的儒雅和善談，作為一個連環殺手方面的專家——他完全看不出對方是個連環殺手。
所以他非常認同一個觀點——不管多殘忍的連環殺手，都是“隱形”的，而且他們自己知道這一點。
1936年10月16日，齊卡提洛出生在烏克蘭蘇梅州的亞布洛奇耶，爸媽都是農民。
因為窮，晚上睡覺時，一家三口擠在一張單人床上，齊卡提洛有尿床的毛病，父母總為這事兒揍他。
20世紀30年代，烏克蘭被稱為蘇聯的“糧倉”。
但就在齊卡提洛出生前四年，1932年8月7日，為解決糧食短缺問題，蘇聯頒佈了一法令，規定“盜竊集體農莊財物”可判處死刑。
他們向烏克蘭農村派出搜糧隊，沒收農民的餘糧、口糧和種子糧，並規定所有農產品都是公家的，敢留一針一線，就弄死你。
烏克蘭因此爆發大饑荒，餓死300多萬人。
在這期間，因為飢餓，發生了很多食人事件。
齊卡提洛本來有一個哥哥，但小時候就失蹤了，齊卡提洛他媽就跟他說：大饑荒時，你哥被人擄走給吃了。
後來，有很多專家分析，這很可能是齊卡提洛產生食人心理的最初誘因——他認識到，就算是人類，也是可以相食的。
烏克蘭大饑荒時的兒童
1941年6月22日，德國入侵蘇聯，齊卡提洛他爸應徵入伍。
同年，5歲的齊卡提洛親眼目睹自己的媽媽被德國士兵輪姦。
7歲時，齊卡提洛的媽媽生下了一個女嬰，這是德國士兵留下的種。
長大後，齊卡提洛一直患有陽痿——他可以射精，卻無法保持勃起。有專家分析，母親慘遭輪姦，是導致齊卡提洛日後性功能障礙的一大原因。
妹妹誕生這一年，齊卡提洛的爸爸在戰爭中被俘，進了集中營。
當時的社會輿論認為，一個軍人，犧牲了，才是英雄，被俘虜，就是叛徒——因為父親的“叛變通敵”，齊卡提洛一家都被別人瞧不起。
1944年，8歲的齊卡提洛上學了，因為身子骨瘦弱，父親又是賣國賊，在學校飽受欺凌。
他有點社恐，喜歡一個人安靜看書，16歲那年，齊卡提洛憑藉深厚的閱讀功底、卓越的記憶力，當上了校報編輯。
這會兒，齊卡提洛已經長得又高又壯，沒人敢欺負他了。
但因為陽痿，齊卡提洛依然非常非常自卑——17歲那年，他玩鬧時，把一個姑娘壓在了身下，不成想，竟然射精了。
同學們都嘲笑他是“蘇聯快男”，這種嘲笑，讓齊卡提洛更自卑了。
18歲時，齊卡提洛畢業，成了他們那個集體農莊裡唯一有資格申請大學的學生，但因為他爸是個“賣國賊”，申請了很多次貧困助學金，都被拒絕了。
校友錄上的齊卡提洛
家裡太窮，齊卡提洛放棄上大學，轉去庫爾斯克打工實習，並在21歲時報名參軍。
三年後退伍，齊卡提洛離開烏克蘭，去了俄羅斯，當上了電話工程師。
1963年，經妹妹做媒，他跟妹妹的閨蜜費奧多西亞結了婚，但因為齊卡提洛無法正常勃起，倆人的婚姻並不幸福。
但倆人還是強行要了孩子，而且一要就是倆。
1965年，女兒柳德米拉出生，1969年，兒子尤里出生。
齊卡提洛跟他老婆、女兒的合影
結婚後，齊卡提洛並沒放棄學習。
工作之餘，他報了羅斯托夫文理學院的函授課，並在35歲那年，拿到了俄羅斯文學、工程學和馬克思列寧主義哲學的學位證書。
接著，他在新沙赫京斯克的一所學校應聘成功，從一名電話工程師，成功轉型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
可惜，他的教學生涯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災難。
因為性格軟弱，沒法服眾，學生們、其他老師都看不起他。
這時候，他的變態慾望開始凸顯。
他會偷偷潛入女生宿舍，也會站在女廁外面，暗中偷窺。
這滿足不了齊卡提洛，接著，他開始利用職務之便，猥褻男學生並強迫他們為他口交。
但齊卡提洛並不是同性戀，他這麼做，只是因為性壓抑太久——他需要一些非同尋常的發洩方式。
齊卡提洛當年的辦公桌
1973年5月，齊卡提洛把目光從男童身上轉向了女童。
他盯上了一名女學生，性侵了對方——在對方的反抗當中，他竟然可以勃起了。
在性侵的過程中，齊卡提洛發現，女孩越反抗，自己就越興奮，這種興奮讓他欲罷不能，幾個月後，他再次下手，性侵了另一個女孩。
然而，就像大多數性犯罪一樣，女孩們沒報警，也沒有告訴自己的家人朋友，默默忍受了所有侮辱。
1978年，齊卡提洛在格魯舍夫卡河邊，租了一間小屋。
齊卡提洛的小破屋
12月22日，齊卡提洛拿著一塊美國產口香糖，把年僅9歲的女孩葉蕾娜·扎科特諾娃騙到了自己的小屋。
等葉蕾娜一進門，齊卡提洛就迅速把她撲倒在地，拿布堵住了女孩的嘴，接著，矇住了她的眼睛。
女孩不停反抗，發出痛苦的喘息，這讓齊卡提洛興奮極了，他扒下女孩的衣服，企圖強姦女孩——但這次有點意外，他沒勃起。
女孩哭著說，自己要去報警。
齊卡提洛一聽，拿刀往女孩肚子上猛戳了三刀，在刺刀的過程中，他竟然高潮…
殺人後，他拖著女孩，扔進了格魯舍夫卡河裡。
連中三刀後，女孩其實並沒死，她是因為被丟進河裡，給淹死了。
第一個受害者，葉蕾娜
女孩死後，有目擊者聲稱，在巴士站見過女孩，當時她跟一中年男人在一起。
穿著黑色外套，戴著一副眼鏡，長相酷似齊卡提洛，而在齊卡提洛家附近的雪中，也發現了女孩的血跡。
種種跡象都表現，齊卡提洛跟女孩的死，脫不了關係。
但警察不這麼想，他們抓到了一個叫亞歷山大·克拉夫琴科的男孩。
這男孩有案底，之前因強姦、謀殺過一女孩坐過牢。
克拉夫琴科因謀殺葉蕾娜，被判有期徒刑15年，他一直堅持自己的清白，說自己之所以招認，是因為受不了嚴刑逼供。
1983年7月，在受害者親屬的壓力下，克拉夫琴科被重審，並最終因謀殺葉蕾娜被處決。
逃過一劫，齊卡提洛繼續自己的惡行，偷窺，潛入，猥褻男童和女童。
又過了段時間，校方和學生家長，終於發現了齊卡提洛的獸行。
他們把齊卡提洛暴打一頓，趕出了學校。
但因為顧及學生與學校的顏面，沒人報警，齊卡提洛也沒被追究刑事責任。
從學校滾犢子後，齊卡提洛去了一家原材料工廠，做採購員。
採購員這一工作，要求齊卡提洛經常出差，這給他日後不停犯案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1981年9月3日，齊卡提洛將目標對準了17歲的拉瑞莎。
拉瑞莎年僅17歲，是個性從業者，齊卡提洛把拉瑞莎騙到小樹林，把她壓倒在地，用拳頭重擊姑娘的頭部。
拉瑞莎發出尖叫，齊卡提洛抓起一把土，塞進了女孩嘴裡，然後勒死了她。
然後他咬掉了姑娘的乳頭，對著屍體自慰後，開始跳舞——他從殺戮當中，獲取了一種難以想象的興奮。
第二個受害者，拉瑞莎
從此，齊卡提洛一發而不可收拾。
從1982年6月12日開始，到1982年12月11日，短短6個月，齊卡提洛殺了7個人。
受害者裡，既有未成年女孩，也有未成年男孩，還有成年女孩，這讓警察非常困惑，不知道這些案子之間，是否有聯繫。
但大多數時候，齊卡提洛都把自己的獵殺對象限定在兒童、性從業者或智障者身上，以提供食物、住所或者需要性服務為由，把他們騙到自己在河邊的小破屋，或者森林裡。
在逐漸升級的殺人之後，他還開始姦屍、虐屍，割下身體的某一部分吃掉。
齊卡提洛的作案工具
多年以後，齊卡提洛回憶了一下自己殺人和肢解屍體的方式：
算了，因為太殘忍了，我就只講一點點。
在受審時，齊卡提洛表示，咬斷人舌頭、吞下肚的剎那，是他人生中最美妙的時刻。
以齊卡提洛真實原型改編的電影《公民X》中，受害者被挖去了雙眼
在沉寂半年後，齊卡提洛開啟了瘋狂殺戮模式。
從1983年6月18日到1984年9月6日，不到15個月的時間，齊卡提洛殺了23個人，基本上血染了羅斯托夫。
羅斯托夫市，齊卡提洛的主要作案地
1983年9月，費季索夫上校走馬上任，專門調查大批兒童無故失蹤、慘死的情況。
他找來資深法醫鮑洛科夫，前往各個案發現場，研究分析兇手的作案模式。
費季索夫（左）和鮑洛柯夫（右）
從受害者採集的精液樣本表明，兇手血型是“AB型”的。
在沒電腦的情況下，所有受訪嫌疑人的信息，都是用索引卡片手寫的。
其中有一張卡片記錄了，齊卡提洛曾被當作嫌疑人接受調查，但是，警局很快以“血型不符”放了他。
齊卡提洛非常幸運，當時的技術不行——他的血型的確是AB，但B抗原體很不明顯，沒顯示出。
24歲女孩Irina Luchinskaya，1984年9月6日遇害
謀殺愈演愈烈，羅斯托夫警局陷入慌亂。
為了有個交待，依照之前模糊的犯罪畫像——可能是精神病患者或有前科的性犯罪者，警方開始胡亂抓人。
警方還認為，兇手有同性戀傾向，於是大批蒐羅同性戀者，藉此實施打壓。
在前蘇聯，同性戀是絕對違法的，被抓者將面臨5年監禁，直到現在，俄羅斯仍然非常仇視同性戀，就是那時留下的病根兒。
相關調查報道
而於此同時，新聞媒體，也都處在封鎖制度下，導致人們對連環殺人狂的存在一無所知，也就缺乏應有的警惕性。
導致被害人越來越多。
人們認為，這是外國恐怖勢力入侵，或者是狼人在殺人、吃人。
造成這些錯誤認知的，是當時政府的宣傳，蘇聯政府認為，連環殺手是資本主義的腐朽產物，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光明的社會主義國家。
電影《公民X》中，有關人士的執念
1985年中旬，伊薩·科斯托耶夫接替費季索夫，繼續追蹤調查。
他做了下面幾件事：
➀ 把過去有前科的性犯罪者，一一重審
➁ 在人流量大的車站，佈置大批警力，來回巡邏
➂ 在人流量小的車站，集中安排便衣，還讓女警偽裝成性從業者或流浪者，以引誘兇手作案
➃ 請來了精神科醫生布哈諾夫斯基，負責研究罪犯心理，做心理畫像
布哈諾夫斯基（左）和伊薩·科斯托耶夫（右）
布哈諾夫斯基花了幾個月時間，翻閱了大量案件卷宗，最終寫出了兇手的心理畫像報告——
➀ 兇手身高在170cm~182cm之間，年齡40~45歲；
➁ 作案時有姦屍行為，但極有可能存在性功能勃起障礙；
➂ 可能是同性戀；
➃ 可能迷信死者的雙眼會留下自己的影像；
齊卡提洛應該是看到車站附近，突然部署了大批警察，在1985年8月殺死兩個18歲女孩後，選擇了收手。
整個1986年，齊卡提洛一直歇著，沒對任何人下手。
直到1987年5月16日，齊卡提洛又開始頻繁殺人。
截至到1989年8月28日，齊卡提洛害了11人，其中有9個都是未成年人。
以下是部分受害者：
16歲女孩Tatyana Ryzhova，1989年3月8日遇害
8歲男孩Alexander Dyakonov，、1989年5月11日遇害，生殖器被割去
19歲女孩Helena Varga，1989年8月19日遇害
在齊卡提洛一生犯下的至少53起命案裡，超過41起，都是未成年人。
可以說，齊卡提洛不僅是戀屍癖，還是一個典型的戀童癖。
《精神障礙與統計手冊》裡有關戀童癖的定義
1990年10月，齊卡提洛離開羅斯托夫，去了莫斯科。
在那裡，他遇到了彼得·佛倫斯基，沒多久，他就落網了——當時已經53歲了。
齊卡提洛
11月20日，齊卡提洛正式被捕。
警方逮捕齊卡提洛後發現，他身上的手指傷痕，跟一位遇害少年的牙印相符合。
齊卡提洛的手指傷痕
庭審開始時，齊卡提洛被剃光了腦袋，關在一個特製的鐵籠裡。
他不時衝著法庭大喊大叫，跟他媽瘋子似的，還兩度脫下褲子，露出生殖器，說自己不是同性戀。
齊卡提洛在法庭上當眾脫褲子
因為受害者實在太多了，整個法庭現場，哭泣聲不斷，吶喊聲不斷。
很多受害者家屬強烈要求，要當場釋放齊卡提洛，這樣，他們就可以自己動手，把齊卡提洛弄死。
1992年10月15日，法官宣佈：“考慮到他所犯下的可怕罪行，除了死刑，本庭認為沒有其他選擇能成為此人應得的懲罰。因此，我判齊卡提洛以死刑。”
悲傷的受害者家屬
期間，齊卡提洛不斷提起上訴，但均被駁回。
1994年2月14日，齊卡提洛被執行槍決。
齊卡提洛之所以殘忍的殺害這麼多人，有三點原因。
一是來自連環殺手“隱身”的屬性——絕大部分的連環殺手，在生活中看起來都很正常，甚至優秀，你絕對想不到他的另一面。
第二點，是當時蘇聯政府的消極對待——堅定地相信，他們沒有連環殺手，甚至為此發了文件，導致人們對此缺乏應有的警惕。
第三點，可能是他所處時代的悲哀——在犯罪心理學裡，有一種觀點，所有反社會人格都是需要某些條件觸發的，比如童年遭受性侵、虐待、長期被人欺辱、父母有問題。
如果沒經歷過饑荒、戰亂、慘痛的童年，可能也就不會產生齊卡提洛這樣一個畸形的怪物。
1.Youtube：Andrei Chikatilo "The Rostov Ripper": Serial Killer Documentary
2.Youtube：Andrei Chikatilo 5/5
3.Murderpedia：Andrei Chikatilo
4.Andrei Chikatilo Biography
5.彼得·佛倫斯基《理智向左，瘋狂向右》
6.《公民X：齊卡提洛的恐怖一生》
7.《時代締造的“開膛手”》
8.Российское отношение к ЛГБТ остается крайне негативным
世界從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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