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會(鄉村小會)

早上起來,天還沒有亮,剛一開門,狗很興奮地跑過來,圍著褲腳轉來轉去。爸爸已經把貨物裝好了,我草草的洗了把臉,幫著把車推出門去,一不小心門上又一塊磚被掛鬆了,在車上留下了紅色的磚屑。媽媽抱著個被子追了出來,貨物已經堆得比車高了,我坐在上面,媽媽用被子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的,嘴裡還嘮叨著,扶好,蓋好什麼的。我嗯嗯的答應了幾聲,悶在被子裡又睡著了。

搖搖晃晃的睡了一會,車已經開到了荒郊野外,睜開眼,大地像暈了似的迎面而來,公路兩邊的莊稼在地裡詭異的笑著,偶爾一輛汽車瞪著眼睛,從身邊呼嘯而過。冷空氣灌到鼻子裡,我的鼻炎隨之相應,我摸索著從口袋裡找出了點紙,擤完鼻涕,這團紙在馬路上翻滾著,終於在路邊停了下來,在汽車的尾燈下,甚為顯眼。

車開上了土路,集會的地方快要到了,我隨著車的抖動上搖來晃去,村落還在沉睡,幾乎沒有任何光明,偶爾一隻狗叫上幾聲,激起或者激昂或者慵懶的其他的狗吠。車速慢了下來,慢慢的一個個滿載著貨物的摩托三輪出現了,我們找了個地方停了下來。爸爸停好了車,把綁腿、帽子、圍巾摘下,整個人好像突然現身了。我從車上蹦了下來,活動了活動有點麻木的腿,隨著爸爸走去,歪子叔他們已經來了。

天氣甚是寒冷,他們已經圍在一起升起了火,噼噼啪啪的聲音伴隨著火星在黑暗中格外神秘。爸爸和他們聊起了生意,我要了根菸,拿根木頭點著了,看他們用個鋁盆在火上熬粥。火苗舔著鍋底,在我們周圍形成一個溫暖的有生命的黃圈。芳芳也和她爸爸媽媽一起來了,她和我一樣那時上高中,她安靜的坐在一邊,只對我微微的笑了一下。

不知不覺,左邊的天空慢慢透出了顏色,黑暗像融化了一樣從那裡開始慢慢退卻,公雞的顫音在寒冷的空氣中擴散,使周圍顯得開闊無比。我喝了點麵條,跑到野地裡小了個便,馬上覺得神清氣爽,跑了回來繼續聽他們侃。

這是個小會,周圍只有一兩個小村子,正式開始賣東西已經快到中午了,我們把鐵床管拿出來,架好了床,鋪上布,然後把中山裝和褲子擺了上去。人很少,過了一會我開始無聊,把攤子完全留給爸爸,閒逛了起來。

跟所有的小會一樣,這個會只有一條街,除了一些商店,其他的基本上是那些一成不變的東西,喜氣的毛巾,素氣的衣服,大都便宜但是很結實,“幹活穿,結實就行,”幾乎所有的農民大叔都這樣說,就連大媽們的衣服都十分簡單,顏色不外藍、黑、褐、棕,還有一些很大方的紅色、粉色。街道上還擺放著食品、飼料,有時候還有家畜。有幾家小飯館,專門做集會生意,價錢卻完全脫離了鄉村水平,所以我們用酒精爐自己下雞蛋麵條吃。

這個村子後面有個廢棄的戲臺,周圍甚是開闊,小心的繞過那些乾枯的大便,你可以近距離的看看這個大臺子,想象如果周圍坐滿了觀眾,將是多麼熱鬧。在臺子的周圍閒逛,會不經意的發現個把古老的石碑,上面斑駁的苔痕蓋住了本已模糊的字跡,古老的中原大地留下了太多歷史的痕跡,靜靜的躺在哪裡,漠對著你的冷漠。

一個尋常的小會在炊煙中結束,夜色吞沒顛簸的小車,一個平靜的結束,正與一個冷靜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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