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丨鹿卡卡、奈奈
文娛價值官解讀：
崔永元爆出的震驚社會的“明星陰陽合同”事件讓明星們人人自危，導致政府忍無可忍出臺新政加強行業管理，這一事件中除了明星本人外，明星背後的經紀人們也是受到牽連的一個群體，畢竟，任何明星聯繫工作直到簽約都要經過經紀人，而這些能讓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躋身國際紅毯的人，才是文娛行業真正“呼風喚雨”的人物。
中國式的“媽媽”經紀人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國娛樂產業的發展繁榮歷史實際上也是明星藝人從製片廠和經紀人手中爭取權利和自由的革命史，對他們而言，自己首先是人，然後才是商品，而互聯網時代的蓬勃為他們真正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他們和經紀公司的關係從家庭式轉型成正式正規的公司制度。
在中國演藝行業剛剛涉足商業領域時，明星經紀人這個職業很模糊，行業尚沒有完善和規範化，明星們通常只信任自己的家人，經紀人的角色更接近“保姆”。
李冰冰、章子怡、趙薇的經紀人都是自己家人，當年記者採訪章子怡的時候，她哥哥負責開車保護，嫂子負責溝通採訪細節，所謂經紀公司就是家庭式作坊。而趙薇啟用的也是自己的嫂子，記者記得和對方電話溝通過採訪時對方是個謹慎的女性。李冰冰的妹妹更是在娛樂圈出了名的“冰雪聰明”，為姐姐爭到不少合作資源。
李冰冰的妹妹李雪，同時也是其經紀人
雖然有血緣關係為基礎，但家庭式的合作模式也是一把雙刃劍，一旦出現矛盾會一損俱損，比如章子怡和哥哥嫂子的矛盾，導致其聲譽損失就是一個例子。在文娛行業市場化的過程中，明星經紀人這個垂直的細分行業應運而生了。
1991年，王京花打造了中國第一個歌手組合兄弟brothers，2年後，她被陳道明相中轉行做影視經紀，毫不誇張的說，這一次合作是中國明星經紀人史上的重要時間節點。在幫陳道明打理工作的同時，王京花也在幫其他藝人談代言合同，很多是免費合作，這樣的真誠獲得不少明星信任，其中不乏李冰冰、范冰冰、任泉、胡軍等藝人。
到90年代末，王京花在這個空白的領域內，被尊稱“中國第一經紀人”。
娛樂圈有很多關於王京花的傳說，比如當年李冰冰想推掉張元導演的《過年回家》，被花姐逼著去拍，最後《過年回家》為李冰冰贏得第一個國際影后獎；而當初電影《手機》也曾被范冰冰排斥，王京花讓她一定要接，最後範爺憑這部電影摘得“百花影后”，從電視劇轉型大電影。到2000年，王京花帶著40多位藝人和10位經紀人加盟華誼兄弟，一度被譽為內地經紀人的“黃埔軍校”。
“中國第一經紀人”王京花
在這個“黃埔軍校”裡，花姐培養出了景甜、吳亦凡的經紀人紀翔；鹿晗的經紀人楊天真等。5年後，王京花離開華誼去了橙天，華誼頓時被掏空了。2008年，王京花又離開橙天，創辦了經紀公司拾捌文化。而陳道明、劉嘉玲、胡軍、任泉等明星，始終不離不棄地跟隨她。
中國另一個明星經紀人中的代表人物是常繼紅，這個原本在象牙雕刻廠工作的女工人，認識了另一個工人尹力（就是後來拍了由陳坤、李冰冰參演的《雲水謠》的導演），後來尹力考上了北影，常繼紅則考入設計院校的美術系。大學畢業，為了積累實踐，常繼紅免費在尹力的片場裡擔任助理、副導演等職務，到1992年，尹力拍《杏花三月天》的時候，紅姐遇到了“貴人”蔣雯麗，兩人一見如故，成了閨蜜。
1998年，蔣雯麗因為出演《牽手》躥紅，常繼紅才從廣告公司老闆轉型藝人經紀人，主要為蔣雯麗打理各種合作事宜。還只是製作公司的海潤老闆找到常繼紅合作，希望為自己的新片找新人，當時交到她手中的劇本是海巖的《玉觀音》，而常繼紅在一個朋友的推薦下見到了孫儷後，將她推薦給海潤，而《玉觀音》也讓默默無聞的孫儷一夜成名，拿下了5個女演員獎項。
蔣雯麗、孫儷、劉燁、黃軒“背後的女人”
2002年，常繼紅簽下經紀公司的第三個藝人——劉燁。2008年，張魯一在與劉燁演《琥珀》的時候，被常繼紅看中，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男演員一下子變成了演技派男神。而2009年，劉燁在拍《無人駕駛》的時候，常繼紅又發現了一個好演員——黃軒，《紅高粱》就是常繼紅動用各種資源幫著黃軒爭取來的。
和很多經紀人不同的是，常繼紅不是逐利者，而是難得保持熱愛電影初心的“電影人”，她對藝人的管理和要求，都是以作品為先，其次才是利益。在為藝人看劇本的時候，常繼紅總是能在“泥土裡發現金子”的經紀人，因此也能看到她簽約的藝人通常強於“演技”，並不以顏值取勝。
以王京花為首的第一代職業經紀人發展至今，中國的經紀人市場打磨出以下三種模式：
- 具有製作能力的經紀公司，比如華誼、博納等；
- 獨立的經紀公司，比如王京花的拾捌娛樂、常繼紅的千易、任曉鋒的國韻文化等；
- 藝人自建工作室，比如范冰冰工作室，楊冪工作室等。
而無論哪一種模式，中國式經紀人都有一個共通點——“家長式”管理，經紀人和藝人除了一紙合約外，更多是靠情感來維繫彼此的合作，經紀人有一種“媽媽式”的責任感，從私生活到經濟收入無不操心，遇到緋聞和負面新聞立刻衝出去“滅火”，為了明星的利益或名譽，甚至會做出強硬的表態，這一點與好萊塢的CAA模式仍有很大差異。
明星經紀人要做的是粉絲經濟
世界盃舉辦期間，CCTV5的《豪門盛宴》節目成為百姓關注度最高的一檔節目，而這檔節目中與往年不同的是加入了歌手演唱環節，在緊張刺激的賽程分享後，聽一曲舒緩的歌曲，的確讓人很放鬆，記者連看幾次節目發現，其中林隆璇、阿蘭等歌手都來自同一家經紀公司——國韻文化。而國韻文化之所以資源如此強大，正是因為它的創始人任曉鋒早年曾在CCTV任職的緣故。
任曉鋒坐在記者對面，擺了擺手，臉上露出抱歉的神情，接了一個電話，言談之間充滿了自得和興奮。他告訴對方，今年公司KPI 將超過六個億，並約好雙方之後有空了見面。
目前，國韻文化已經簽約的明星包括：潘瑋柏、李雲迪、車曉、黃俊鵬、黃致列、陳曉東、CLARA、阿蘭……也有不少新人：馬藜、李詩琦、白一弘、崔航、李祥祥等，甚至虛擬偶像“A-comes” 。
國韻文化集團董事長任曉鋒
“借鑑區塊鏈理念，與微軟人工智能技術合作，打造虛擬偶像‘A-comes’，推出可互動、可陪伴兼具養成體驗的世界第一組虛擬偶像群組。以音樂、舞蹈、動漫、綜藝及影視作品強化人物設定，力求通過多種手段快速實現粉絲經濟變現。”談及公司打造的虛擬偶像，任曉鋒顯得很興奮。
任曉鋒直言不諱地承認，明星經紀人就是要做粉絲經濟。
簽下黃致列，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為這名韓國歌手拉到了一線品牌的合同 ，然而，自詡擅長從經濟大環境觀察分析娛樂趨勢的任曉鋒，卻沒有意識到社會大環境的微妙變化。
黃致列在《我是歌手》第四季上獻唱
2015年，隨著中韓關係轉冷，在中國發展得如火如荼的韓國文化娛樂產業，漸漸陷入停滯狀態，最後甚至出現了“限韓令”。而黃致列的身份此時變得格外尷尬，最終，對未來的憧憬最後都成了海市蜃樓，任曉鋒野心勃勃試圖打造韓流明星的計劃就此中止。
現在，潘瑋柏是國韻文化商業價值較高的明星，在中國的娛樂產業鏈中，明星和經紀人之間往往被描述為一種溫情而又帶著幾分嚴厲的家庭式關係，很難說這種刻畫究竟有多少準確度和真實性，但是，至少在現在，明星藝人在和經紀公司的關係正處於越來越強勢的地位，這一點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尊重明星的選擇，是經紀人重要的課題，因為這樣的選擇有時與收益直接掛鉤。任曉鋒和團隊曾經為潘瑋柏洽談過某國貨運動品牌的合作，廠商甚至同意可以將品牌服裝穿在外套裡面，但是，潘瑋柏依然沒有應允，最終，公司也認可了潘瑋柏的判斷和決定，而沒有選擇和這個品牌合作。
精準的判斷則不僅幫明星增加知名度，更能為團隊帶來直接的經濟利益。
2016年，任曉鋒為潘瑋柏談下了真人秀節目《我們相愛吧3》，誰也沒想到，潘瑋柏和吳昕這對“無尾熊CP”竟然成了當季的“爆款”，被網友們假戲真唱地當真戀人去追捧，很長一段時間霸佔熱搜前三位，讓潘瑋柏在大陸的知名度再次飆升。
2017年夏天，火遍全中國的《中國有嘻哈》讓潘瑋柏與吳亦凡等明星獲得前所未有的關注度，成功打通90、00後市場，而這次合作也是任曉鋒團隊在幕後促成的。接連兩個大“爆款”為潘瑋柏和任曉鋒的公司提升了商業價值，這讓很多同行也認可任曉鋒的眼光。
說到底，粉絲經濟的實質就是流量變現，任曉鋒直白地說道，公司的一切目的都是為了更好地去做粉絲經濟，更好地實現流量變現。於是，具有強大變現能力的優質流量的價值被擴大，他們的話語權也不斷增強。
在任曉鋒看來，娛樂活動和產業在中國的逐漸成熟歸結到了智能手機的興起上，正是因為移動互聯網的興起，人們有了更多的碎片時間去娛樂，而這一切又在中國經濟持續發展、人們收入水平不斷增長的大背景下得到了空前的釋放。
互聯網時代的商品經濟，已經從人的消費轉變到了消費人，而在娛樂產業中，這一趨勢格外顯著。用戶購買消費的不再只是商品而已，任曉鋒分析道，“或許去中心化互聯網的出現，意味著人人都可以參與到製造、放大、以及將存在感變現的過程中去吧。”
經紀獨角獸CAA的“放任自由”
就在中國明星剛剛學會讓家人幫忙和劇組“討價還價”的時候，美國的CAA（創新藝人經紀公司,英文全稱Creative Artists Agency，簡稱CAA）已經控制了湯姆·漢克斯、湯姆·克魯斯、朱麗婭·羅伯茨、妮可·基德曼等巨星，並在好萊塢達到了影響電影製作的境界。
在過去幾年裡，奧斯卡獎八大獎項中，CAA旗下藝人所獲獎項連續超過第二名到第五名對手所代理藝人獲獎數的總和。好萊塢三分之二左右的一線明星都簽在CAA旗下，全明星陣容多達數百位 。
這家由幾個毛頭小夥子在70年代創建的藝人經紀公司，已經成為藝人經紀領域裡的獨角獸，被全球藝人經紀所效仿的商業模板，因為只有CAA能掌握每一部參與作品的主導權：在電影製作中CAA通常不提供單獨的藝人服務，而是整體作戰，用演員就得用CAA的劇本、導演、製片人，而且要出大價錢，有時候CAA還能要求對電影收入提成。
CAA被譽為好萊塢藝人們“真正的老闆”，好萊塢權威的《首映式消息》稱之為“好萊塢最有影響力的機構”，而CAA的經紀人們，可以控制大明星的前途與命運，這並非天方夜譚，因為在好萊塢有2/3的一線明星，都簽在CAA旗下，全明星陣容加上音樂人、作家等，CAA簽約總數過千人。
CAA在好萊塢的巨大影響力來自其強大的組織能力，CAA旗下不僅有湯姆·漢克斯、湯姆·克魯斯等超一流演員，還有斯皮爾伯格等超一流導演，以及非常優秀的製片人和劇本作家，可以說，任何一家電影公司想投資一部電影，從劇本到電影后期製作，CAA都能提供系統人才，而且都是頂級人選，這才是CAA能在好萊塢呼風喚雨的核心因素。
雖然電影巨頭們經常抱怨CAA的捆綁銷售，拉高了電影的人力成本，但成為“不可替代的機構”本身，正是最大的競爭優勢，巨頭們也只得接受CAA的高昂報價。
其實，CAA本身就是可以拍成電影的一個傳奇，一個至今無人顛覆的傳奇。
70年代初期，五個小夥子只能靠租用朋友的一間辦公室，並想辦法用200美元添置辦公用品創建了CAA。創始人們在前兩年都沒有領過工資，100美元都要算計著花。
CAA如今氣派的辦公大樓
以邁克爾·奧維茨為首的創始人，在好萊塢橫衝直撞的打拼裡，竟然打磨出一套“教科書式”的明星經紀合作模式：CAA公司的業務主要負責幫助演員審查劇本，聯繫相關事物，保證演員的排場。CAA一方面建構強大的資源空間；一方面對藝人的規劃和管理比較人性化，儘可能不在主觀意識上左右藝人的判斷。與國內經紀公司不同的是，一般來說CAA的藝人經紀合同沒有時間限制，藝人想結束合同，可以隨時離開。
根據此前CAA內部人員接受媒體採訪時透露，與CAA簽約的藝人，無論大腕、新人都是10%的提成，“藝人是人，不是商品，我特別不能理解公司把藝人買賣到另一家公司，他不是一輛車或一臺冰箱。”CAA的藝人不用聽經紀人的話，想演什麼由自己掌控，公司更不會純粹為了報酬讓藝人簽約。
就在這樣具有創新精神的合作模式下，30年後的CAA有600多名經紀人與員工，年利潤接近3億美元(此數為外媒保守的估算)，如果把所代理的明星與節目年收入加起來，至少超過百億美元。
結 語
具有中國特色的“媽媽式”經紀人，更帶有我們本土的人情特質，經紀人把“孩子”培養成名後，有管理和控制的責任，第一個看劇本、選擇綜藝；應對負面新聞、甚至對藝人的私生活進行掌控。
而美國CAA的“獨立成長”，也更接近美國家庭對孩子的教育方式，“放任”是一種教育的過程，經紀人會在大是大非上幫“孩子”做出決策或指導，“孩子”有很大的自由空間。
無論哪一種模式下，明星經紀人們都具有“點石成金”的能力，他們把默默無聞的路人甲塑造成紅毯上、聚光燈下的巨星，這群神秘的幕後工作者一次次創造著神話和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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