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全
我老家在李家河,躺在隴西縣馬河鎮西邊的一座大山腳下。這座山,雄視著周圍低矮的黃土山丘梁峁。那綿長平緩的十二垧梁和泉子岔梁,恰似大山伸出的兩條胳膊,朝東北方向將整個李家河攬入寬敞溫暖的懷抱中。
老家人管端午節叫五月五,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五月五的旋山活動了。
每年五月五,不只李家河,就是鄰村楊營、泉子岔,都會舉行一種名為“旋山”的活動。天麻麻亮,村裡養牲口的人家,都要趕上自家的牛羊上十二垧梁的最高處去旋山。有的背上有早已準備好的從白楊樹上搗下來的喜鵲窩,有的帶上一點自家的柴草,還有那扛著綴有一大串響環的羊皮鼓的,一路上吆喝著牛羊往山上趕。到了山頂那塊熟悉的場地,將各種柴草堆摞起來點燃,敲擊著節奏鮮明、歡快熱烈的羊皮鼓,驅趕著成群的馬牛羊騾驢圍著篝火繞圈跑,直到看見太陽初升,旋山才結束了。
旋山,正式宣告了從這一天起,牛羊就要上山吃草了。旋山,其實是老百姓祈求風調雨順,牲口有草吃、不得病的一種儀式,牲口是農民的寶。然而,這種有著濃郁鄉土味、充滿野性美的五月五旋山習俗,現在是沒有了。三十年前,我也有幸趕著自家的小毛驢,跟隨莊裡人一起上山旋山。
據當地的老人講,很久很久以前,不知什麼原因,揚州人惹怒了上天。玉帝下令火神燒燬揚州城,時間就在農曆五月初五。這事兒偏偏被一個無名無姓的小神知道了。小神尋思:“不知哪些個不識好歹的人犯天規觸怒了玉帝,如今要讓全城人都賠上性命,可憐呀,也不公平呀!”小神越想越氣,忍耐不住,五月初三,便把這事兒洩露給了揚州人。
這可把大家嚇壞了,奔走相告,議論紛紛:“乾脆把那些惹怒了玉帝的傢伙搜出來抓住,送交玉帝……”
“別!直接千刀萬剮,替天行道殺了算了,免得人家玉帝爺爺……”
“別吵了,別吵了!”有個圓頭圓腦的小孩高聲喊叫,打斷了大人們的爭論。小男孩接著說:“上天就要火燒揚州城了,哪有時間去搜人懲罰呀!再說玉帝的決定能改嗎?他難道不知道具體是哪些人惹自己生氣的嗎!”哎,大家一聽,對呀!卻又急了,都說:“怎麼辦呢?怎麼辦呢?”
情急之下,聰明的揚州人終於想出了兩個好辦法:一是全城栽種柳樹。整個揚州城,立馬行動,家家戶戶,房前屋後,街頭巷尾,凡是能栽的地方都栽得滿滿的。說也奇怪,到了初四天亮,那新栽的柳樹,一夜之間便長成了參天大樹,枝繁葉茂,可把揚州人給樂壞了。
二是城外山頭上點燃篝火。初四晚上,除了小寶寶酣然入睡外,所有揚州人,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未曾睡著,直等到三更過後,帶上了白天準備好的柴草,悄悄地來到城外各地的山頂上,一大堆一大堆的不知堆了多少堆,差不多同時點燃了篝火。霎時間,在漆黑的夜空裡,各山頭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沖天,足有萬丈之高。整個揚州地區,一眼望去,真像是陷入了火海之中了。
再說那火神,自從得了玉帝火燒揚州的重任後,很是得意,覺得顯耀自己本領的時機到了,一定得幹個漂亮的。五月初五四更天,火神起個大早,乘著火龍往揚州方向奔來。老遠就看見揚州城己陷入火海之中,這可把他樂壞了。便輕飄飄地轉身飛回天庭,向玉帝回命說已把揚州人全給燒死了。玉帝龍顏大悅,重賞了火神。忽又說:“等天亮了,你再去看看,是不是燒光了!”天已大亮,火神乘雲駕霧往揚州走來,遠遠地看見整座城是一片綠色,片瓦不見,心想:那一定是人已死光了,樹木雜草就到處叢生了,便轉身回去覆命去了。就這樣,揚州人躲過了一劫。
這揚州人城裡栽柳、山頭放火的事兒,一傳十十傳百,從江南一直傳到了遙遠的大西北隴西境內。尤其那以大山為中心的種和、馬河一帶,人們便也仿效揚州人。於是,山頂燃篝火變成了旋山,栽柳變成了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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