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过大师当过和尚,写出的歌现在我们还在哭着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如今我们听朴树唱这首首歌,歌里的纯净和情感,总是让人听着听着就掉泪了。原来送别也是这般庄重,这样让人断肠。

曾经,朴树唱起《送别》时失声痛哭。他曾说过:“这歌词要是我写的话,我愿意当场死那儿。”

那么究竟是怎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才能写出“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样的佳句?

富贵终如草上霜

1880年,李叔同出生于天津一个富贵之家,家族经营钱庄和盐庄。他父亲曾中头名进士,交游来往的人尽是朝中财势冲天的人物。身为家族中最受宠的幼子,李叔同从小就锦衣玉食。

他做过大师当过和尚,写出的歌现在我们还在哭着唱

然而6岁那年,父亲突然离世。母亲是侍女出身,身为庶子的他眼睁睁看到母亲的地位一落千丈,在大家族中遭尽白眼。这让年幼的他体会到一份世情冷暖,以至于15岁那年脱口吟唱出:人生犹似西山月,富贵终如草上霜。

幼时的李叔同可谓是才童。10岁便通读《古文观止》,令族人惊叹。不过这也改变不了母亲的处境,苦闷之余,李叔同醉心于文艺,甚至找《大悲咒》《金刚经》来读。大概从那时起,他对人生的虚空,对生命的悲悯,便早已有所感悟。

18岁那年,母亲为他做主,娶了一位俞姓女子。这又成了李叔同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对俞氏,他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只好转去文苑摘花:二哥送他30万大洋置家,他转身先去买了一架钢琴。从戏曲到西洋音乐,从绘画到书法。一有时间,他就躲进屋子,沉醉在自己的艺术天地里。

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不是没有宏志。参加科举时,他在答卷中针砭时弊,大肆批判八股文的腐朽,自然不被录用。之后听说梁启超、康有为变法,他热血沸腾,天天读报。“维新”失败之际,他一把将报纸撕碎,转身回屋刻下“南海康梁是吾师”的印章,气得仰天长叹。

在20岁之前,李叔同已经经历过世态炎凉了。

被哀愁笼罩的人生

对他打击最大的,是母亲的死。

因“康梁”之印,李叔同受到政治牵连,他只好带着母亲去上海避祸。他以非常优异的成绩考入南洋公学,师从蔡元培。为了支持学潮,他主动退学参加了新学组织。

以他的文采、思想,很快就成了组织中的主力军。精通书画篆刻,他就与上海名家合办《书画报》;精通音律,他将《诗经》等诸多古诗词填在西洋乐中;精通诗词,他又加入“城南文社”,与上海才子交游、切磋;为传播戏剧,他还跑去讲习班讲文明剧,亲自登台唱《黄天霸》,又为倡导婚姻自由写下一出新剧。

可无论哪一件事,都没能安放下李叔同的人生。他曾回乡探亲,一路看到满目疮痍的国土,闻讯辛丑条约签订,心中更是万般无奈。他空有报国之心,但深知颓势难挽。一方面,他写信对友人反思声色犬马的生活,一方面,他又迷惘前途黑暗。

不久,母亲的死让他陷入巨大苦痛。

1905年,年仅46岁的母亲去世。带着母亲的灵柩回天津时,兄长居然拒绝:“族中有训,外丧不得入门。”更加激起了李叔同对封建礼教的敌视。他据理力争,最后终于让母亲灵柩从正门而入,也算为这凄苦一生的女人正名。而发丧之时,他坚持用新式规矩办,在《大公报》上说要“尽除一切繁文缛节”。葬礼上,李叔同不戴孝、不下跪,弹钢琴唱自己谱写的哀歌。

从那之后,他将名字改为“李哀”,后来他对学生丰子恺说:“母亲的死,让我从生平最幸福的时候转入不断的哀悲与忧愁,一直到出家。”

为了疗治内心苦痛,李叔同孤身一人赴日留学。

见过高楼见过楼塌

在极度的自律中,无论音乐、绘画、话剧,李叔同都成就斐然。画一手漂亮油画,当地日本媒体都赞其“笔致潇洒”。在日本“新派剧”的影响下,他成立戏剧社团“春柳社”,第一次公演《茶花女》,男扮女相,轰动一时。

他做过大师当过和尚,写出的歌现在我们还在哭着唱

李叔同在日留学

在1911年毕业回国后,他更是为中国的文艺启蒙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中华民国成立之时,归国的李叔同被请到上海主编《太平洋报》文艺版。此时他已彻底脱去纨绔习气,成为一个埋头于桌案的清心寡欲之人。然而,就在他以为天下即将太平时,革命受挫,国家再一次陷入乱局。不久,李家百万资产遭受金融震荡,《太平洋报》停刊,李叔同只好受聘任教,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

谁能想到,当初那个满目英气、一身锦衣的公子,竟能身穿素衣、脚踏布鞋,做个极其朴素的老师。不但衣着朴素,教起学生来,李叔同有板有眼,十分严肃。

李叔同教学生,靠的是美育和德育。有一次,丰子恺与训育主任发生冲突,主任吃了亏,心里不服气,提出上报教育厅,要开除丰子恺。李叔同当即站出来:“丰子恺是个人才,平时也无大过,若能宽恕,全其人格,将来必大有作为。”事情平息后,他把丰子恺叫到房中,捧出一本《人谱》说:“士之致远者,当先器识而后文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丰子恺摇头,李叔同说:“想做一个好的文艺家,先要学会如何做一个好人。一个文艺家没有器量和见识,无论技艺如何精湛,皆不足道。”

任教6年间,李叔同先后开设素描、油画、水彩、西洋美术史、作曲、写生,第一个让学生们画裸体模特,让学生们自己创作歌曲,实实在在地做到了以美育人。在他的影响下,出了音乐教育家刘质平,美术教育家吴梦非、李鸿梁,文学家曹聚仁、蔡丐因、黄寄慧,还有画家丰子恺、潘天寿、沈本千……仅这一份名单,便足以说明李叔同在教育史上的地位。

他做过大师当过和尚,写出的歌现在我们还在哭着唱

李叔同自画像

也正是这个时期,李叔同越来越朴素。年近中年,见过高楼见过楼塌,见过世事纷乱和国势衰微,他心里的哀愁已变得有几分凛冽。

于是乎,在与友人离别之际,他写下“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远离红尘,遁入空门

只要李叔同打心底认准的事,他会不遗余力地做到极致。甚至连出家当和尚,也是如此。

在《我在西湖出家的经过》中,李叔同曾追溯自己出家的经过。早些年,他与夏丏尊在西湖广化寺里住了几天,夏丏尊开玩笑说:“像我们这种人,出家做和尚倒是好的。”李叔同听了,心中为之一动。几年后,他在日本杂志上看到所谓的断食疗法,说是能够治疗各种疾病。当时他正神经衰弱,便留了心。第二年,他就跑去寺庙断食20天,与一众僧侣生活,竟有脱胎换骨之感。回校之后,他便开始吃斋、念佛、诵经。

1918年,李叔同决定入山修禅。他将衣物分给学生,学生问道:“老师出家何为?”

李叔同说:“无所为。”

学生再问:“忍抛骨肉乎?”

“人事无常,如暴病而死,欲不抛又安可得?”

就这样一去了之,再也不踏红尘。

他做过大师当过和尚,写出的歌现在我们还在哭着唱

妻子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教育家黄炎培曾撰文回忆说:“弘一出家后,夫人追来杭州,终席不发一言,饭罢雇了小船,三人送到船边,叔同从不回头,一桨一桨荡向湖心,连人带船一起埋没湖云深处……叔同夫人大哭而归。”

救国必须念佛

遁入空门后,他并非不问世事。1924年,他在丰子恺家中小住,丰子恺提议:“我来作画,法师配诗,合作一本《护生画集》,以弘扬佛学和人世间的大仁大爱,如何?”弘一法师欣然答应。当时他六艺俱废,所写诗文,都是偈语。

抗战爆发后,弘一法师云游四方,四方宣讲“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按理说,他闭关时不与外界接触。厦门第一届的运动大会邀他写一首会歌,他觉得国难当头,理应鼓励国民强健体魄,又再次破例写歌。

1942年,在弘扬佛法、渡劫众生的路上,弘一法师的生命也来到尽头。圆寂之前,他再三叮嘱弟子:“遗体装龛时,在龛的四只脚下各垫上一个碗,碗中装水,以免蚂蚁虫子爬上遗体后在火化时被无辜烧死。”

弥留之际,他对妙莲法师说:“你在为我助念时,看到我眼里流泪,这不是留恋人间,或挂念亲人,而是在回忆我一生的憾事。”

随后留下临终绝笔:悲欣交集。

他这一世传奇,就此划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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