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過的青春才美好

哭過的青春才美好

【01】

結束大學第一個學期期末考的這個晚上,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聽著陳綺貞的live專輯。

“如果有一個懷抱勇敢不計代價,別讓我飛,將我溫柔豢養。”

這個時候門突然被風吹來了,我突然打了個噴嚏,感覺記憶就從腦子裡飛出來。

大前天我在校外買了一袋芒果乾,在妖風中恍惚看到書房桌角堆起芒果山的影像。

前天陪做家教的同學去新華書店買高一教輔,紅的、藍的、紫的《五三》擺成魔方的形狀,有個學生抽出一本就塌了。

昨天閨蜜寄來自制的禮物,一個錐形瓶裡裝滿了漸變的海洋寶寶。

在丁達爾效應透過的光暈裡看到的,是那些夏日。

吹彈可破。

【02】

“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離離原上草。”

一本語文書又打到他頭上。

蔣芥皺著本來就沒多寬的眉頭看向我:“真是個潑婦。”

我罵他連這麼朗朗上口的“天涯何處無芳草”都記不住,他送給我一個白眼:“哪裡是記不住,是嫌那一句太悲傷了。”

前面的琪琪回過頭調侃他:“芥菜,是忘不了校花吧?”

這個場景,是2013年的夏末,我認識蔣芥的第47天。

【03】

初中的時候,我的座右銘是:“生活就像一枚扭蛋,在你打開之前你永遠也不知道得到的會是什麼。”高中的時候改成了“蔣芥送的禮物”;大學又改成了“宿舍樓的自動販賣機”,在我選了雪碧卻掉出了冰紅茶之後。

似乎是因為青春二字,16、17、18三個數字總顯得特別夢幻。那個年齡的我們總以為仗著我們16、17、18,就可以不計代價地做任何瘋狂的事情。卻不知道,那些代價可能需要我們用我們的20歲來償還。

我的16歲,轉到了師大附中;

17歲,考進了文科實驗班,和蔣芥同桌;

18歲,和蔣芥大吵了一架然後各奔東西。

而蔣芥的16歲,和校花文文分了手;

17歲,從理科轉到文科,和我同桌;

18歲,和我大吵了一架然後各奔東西。

我們18歲那年,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操”,他呢,是“再見”。

我們16歲那年,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可以吃嗎”,他呢,是“可以啊”。

【04】

蔣芥有很多外號:芥菜、芥末、芥蘭、婦炎芥……而我給他的通訊錄備註是:紅心J。

為什麼呢?

不是因為撲克牌,也不是因為他書包上掛了四五年的情侶掛飾。只是因為他和我痴迷同一樣食物——紅心火龍果。

重新分班的那天,我高燒39度,在家躺著看《康熙來了》。第二天頂著重重的眼袋踏進新教室的時候,誰也不認識。

我對著座位表找到座,課桌上放著一瓣掰開的火龍果,紅心的。旁邊的男孩子右手在化學書第十五頁寫寫畫畫,左手扯著自己的劉海。

我戳戳他,他摘下耳機看了我一眼,很平淡,又很明媚。

我指了指火龍果:“可以吃嗎?”

他說:“可以啊。”接著又說了一句,“就是給你的啊,見面禮。”

這就是蔣芥送給我的第一個禮物。

【05】

認識蔣芥的第47天,我吃著蔣芥的火龍果,監督他背書。

我問琪琪,校花是誰。她瞅瞅蔣芥,蔣芥說:“黃文文啊,我前女友。”我扭過頭沒說話,一口啃完了那一片火龍果,然後默默撕了一張蘋果綠色的便利貼,印了紅紅的唇印,放在窗臺吹開,夾在了筆記本里。

蔣芥一直看著我,然後從我那裡撕了一張便利貼,學著我也印了一個唇印,遞到我面前說:“我們交換吧?”我冷冷掃了他一眼,默默打開筆記本跟他換了一張。蔣芥戳戳我,遞過來一張紙條:“吳佳堯,你是不是在嫉妒?你是不是喜歡我?”我瞪了他一眼,把紙條揉成一個球,扔到了樓下的木蘭樹上。

我說不清楚和蔣芥的關係,一開始是放學一起去吃各種火龍果拼盤、沙拉,接著就順便一起去各種玩然後一起回家。我沒有和蔣芥表白過,他也沒有,我甚至不清楚他的想法。他的哥們打趣我的時候,他都會一臉嫌棄地說“吳佳堯這麼醜,我怎麼會看上她呢”。

我們似乎從沒說過什麼越界的話,又無時無刻不在越界地做著一些事情。可能年輕的那個時候都喜歡一種曖昧又不戳破的那種感覺,就像隔著泡泡看天空更美,會變成彩色。

即使我那麼喜歡你,

像我的小紙團喜歡木蘭花瓣那麼喜歡,

我也沒有告訴你。

【06】

17歲生日前,蔣芥問我喜歡什麼,我一直是一個比較大條的姑娘,不喜歡各種飾品和擺件,所以想了好久才說,熊本吧。蔣芥愣了,問我熊本是啥。我說,一隻黑色的熊。

於是生日那天一早,我就看到我的椅子上佈滿了塗料——班上的椅子是靠背部分連著座椅的木頭椅,蔣芥將熊本畫在了椅子上,和我一樣大的熊本。琪琪告訴我,是蔣芥沒回家在這畫了一個晚上。

於是我感受了一天同學們微妙的目光,蔣芥被班主任拖去校長室大罵,不是因為他在椅子上畫了畫,而是因為他死活不同意擦掉。回來之後他問我喜歡嗎,我瞪了他一眼,開始數落他,說我要實體的誰要這個。課上他又塞了張小紙條給我,說:“堯堯你露餡了,你明明很喜歡。”又被我揉成球扔到了樓下的木蘭樹上。

於是這張有熊本的椅子陪著我,過完了高二和高三。

【07】

“高三”二字就像一個無形的金鐘罩,高三生如此脆弱和渺小,掙扎不脫。我們是困獸,每天壓著號角聲被趕上角鬥場,一遍一遍地廝殺。大家都換了老人機,開始隔絕娛樂,像趕著投胎一樣刷題,考試,刷題,考試……

所以《大話西遊》重映的時候,只有蔣芥願意跟我去看。

片尾《一生所愛》想起時,好好的喜劇片,卻弄得我流出眼淚來。蔣芥叫我,我不好意思看他就一直低著頭,他以為我睡著了,狂暴地揉亂我頭髮。我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嚇得他突然間停下了動作。我看著他呆呆的樣子,在心裡想,倒數五聲就笑。

“五,四,三,二……”

蔣芥一把把我抱住了,說:“堯堯不哭。”

南方的十月剛剛入秋,男孩子還穿著短袖襯衫。他的手臂貼在我的天藍色T恤上的時候,我感覺到一圈溫暖。

【08】

18歲生日離高考很近,我早早就做好了收不到禮物的準備。早晨來到教室,我驚訝地發現蔣芥來得異常地早,剛想問問原因,他就把書包還沒放下的我拉了出去,做了一件偉大的事情——翹課。

在離高考不到十天的那個日子,我在加勒比水世界玩了一整天,無數次被大喇叭甩得口不擇言;無數次被模擬海嘯沖走;無數次被噴泉嗆到;也無數次被蔣芥嘲笑。休息的時候看著他,我真的想告訴琪琪,還真有比寧澤濤更不適合穿衣服的男孩子呢。

回家的路上,蔣芥一直往我這裡蹭,短袖校服的袖口摩擦在一起,帶著汗漬,濺出火花。

我捧著火龍果冰沙問他,我的禮物到底是什麼?他說禮物已經給了呀,a fancy day。我撇撇嘴不理他。

公車快到的時候,他強行把耳機戴到我頭上,裡面放著Owl City的《Good Time》,他蹭到我耳邊,隔著大紅色的耳麥說:“一天的好時光,還有我。”

【09】

蔣芥還送了我什麼呢?可能就是畢業的時候,送給我的小紙條。

衝動就是一個專門打倒身邊每個暖心的小天使的大惡魔,當時太多人問我為什麼,我都無法解釋,即使至今也說不好怎麼會因為一件我都已經記不住的小事和蔣芥大吵一架,吵到最後回校領檔案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走之前蔣芥遞過來一張紙條,說:“堯堯,你好過分。”

這一次我沒有揉成球扔下去,我天真地以為小紙團不和玉蘭樹在一起了,我就不喜歡他了。

很多人太過在乎,才會失去。

九月份,蔣芥在上飛機前發短信給我,說他走了。

我說,滾。

他說,再見。

【10】

故事到了這裡,彷彿就該告一段落了。

後來我和蔣芥相隔1700公里,在火車上我看到有人很像他,很像當年說“堯堯,考到一座城市的話我們就在一起吧”的他。

後來我再次打開筆記本找尋蔣芥留下的紅唇印,才發現那一頁抄的是電影《情書》的一句話:你恨自己是個怕孤獨的人 ,偏偏又愛上自由自私的靈魂。

後來我選修西點,總是喜歡用紅心火龍果做雪茲和班戟給舍友。每次製作完,我都會拿出一張紙,摁一個梅紅的手印,然後等它風乾。偶爾偶爾,我也會做一個小蛋糕給自己,黑色的籽,紅色的汁,白色的奶油,一層層剝離、舔掉,消失在溫溫的胃酸裡。

後來看著身邊人火速脫單又火速分手,我才慢慢明白了那樣的感覺——就像呼吸陽臺的空氣,夏天涼涼的,冬天溫溫的,那麼讓人成癮。也許有些時候PM2.5突破了600,有些時候是八級大風,但是因為那個名字,都可以變成習慣了的那些晴天,在我一個人獨守的小世界裡美好著。

後來我無數次夢到蔣芥,他總是在各種各樣的劇情裡轉身離開,我喊他,喊著喊著,就醒了。

跨年的那天晚上,我和C++共度到深夜,手機裡的歌隨機播到了《夜曲》,我終於忍不住,翻到筆記本的首頁寫了一句話——

如果有一天,夢裡的你沒有離開,那麼醒來之後我們一起在理科樓下種火龍果吧。

眼淚滴在“火龍果”三個字上,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11】

我點開對話框,蔣芥問我:“寒假回去嗎?”

我說:“回啊。”

他說:“出去玩嗎?我請你吃火龍果,紅心的。”

我說:“好啊,還要一隻熊本,實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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