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錢鍾書一生很少提及魯迅兄弟?

_記憶中窺見


大約要從學術圈子及處世風格等方面去猜測。

學術圈子不同

魯迅兄弟是東洋留學生,錢鍾書是西洋留學生。這不算啥。重要的是,魯迅兄弟是新派的學者,而錢鍾書是老派的學者。

說起來,魯迅兄弟是章炳麟的弟子,但並不是傳承太炎先生學問的人。在當時,周氏兄弟於時尚之學頗為用功,極力鼓吹,和胡適、徐志摩等新文化精英一樣,都算是新派的學者,他們整天忙著文化改良:新詩、白話文以及“消滅漢字”等等。

錢鍾書則不同,顯然是老派的學者。錢氏交往的,多是柳詒徵、陳石遺、冒鶴亭這樣的老派人物。錢鍾書的治學,是對中國傳統學術的深入和拓展,將之與世界學術並置於同一片天空下,並在其中騎驛往來。雲層之下,或雨或雪,雲層之上,都是同樣的陽光。錢鍾書的學術著作如《管錐編》、《談藝錄》等重新宣告中國傳統學術自有其意義。

學術圈子不同,在學術上自然少有交集。錢鍾書才辯卓絕,而且似乎也像魯迅那樣,性情中帶有幾分尖刻,但並沒向包括周氏兄弟在內的新派人物“開火”,大約還有處世風格方面的原因。

處世風格不同

風起雲湧的民國時期,文人學士們筆桿亂舞,唾沫四濺,論戰相當激烈,罵戰非常精彩,一時名士漫天,大師遍地。

而老派學者錢鍾書,正如他的表字:默存。

錢鍾書週歲“抓周”,抓了一本書,因此取名“鍾書”。錢鍾書原本由其伯父取了一個表字:哲良。後來,錢父因錢鍾書愛胡說亂道,為他改字“默存”,意思是讓他少說話,閉嘴。

錢鍾書少年才高,請參觀他老爹錢基博是怎樣教訓他的:(摘自錢基博書信)

“做一仁人君子,比做一名士尤切要!所望立定腳跟,善體吾意!不然,以汝之記醜而博筆舌犀利,而或操之以逆險之心,出之為僻堅之行,則汝之學力愈進,社會之危險愈大!”

“世所推稱一般之名流偉人,自吾觀之,皆惡化也,皆增進危險於中國者也!汝頭角漸露,須認清路頭。”

“我望汝為諸葛公陶淵明,不喜汝為胡適之徐志摩。以犀利之筆,發激宕之論,而迎合社會浮動淺薄之心理,傾動一世。今之名流俊彥,皆自此出。得名最易,造孽實大!”

所謂“論戰”,有時也只不過是派系之爭、意氣之爭、口舌之爭。有時,並沒有什麼是非之爭,僅是互相攻訐而已。錢鍾書一生謹遵乃父之教,謹言敦行,專心治學,無心“論戰”。

魯迅兄弟在近代聲名震天,錢鍾書既沒有與他們唇槍舌劍的展開論戰,也沒有歌頌讚美,甚至基本上就連提都沒提到過。對於周作人,錢鍾書顯然沒多大興趣,因為在錢氏看來,週二的文學是膚淺的,甚至是鄙陋的。在《新月》雜誌的一篇書評裡,錢氏片言隻語,對此偶有涉及。當然,魯迅的學問還是極高明的,但錢鍾書大約並不對他有多少好感。

魯迅與楊蔭榆之爭,國人人盡皆知。所不知的是楊蔭榆自解任女高師校長後回到蘇州,繼續投身教育,做蘇州女中首席教師,又創辦“二樂女子學術研究社”。日軍入侵,楊蔭榆為保護學生,被日軍槍殺。而錢鍾書,是楊蔭榆的侄女婿。一般而論,錢鍾書似應對魯迅有些看法才對。沒有。猜測,大概是因為魯迅地位尊崇,錢鍾書只能繞道而行,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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