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米高的孤獨
這裡有一顆乾枯的心
一顆乾枯得擠不出一滴眼淚的心
——安東尼·德·聖埃克蘇佩裡 《人類的大地》
衣波里托夫.伊萬諾夫: 高加索的素描
1944年7月31日，距離盟軍戰士在諾曼底登陸已經54天，距離巴黎解放還有25天。盟軍正準備跨過地中海，解放被德軍佔領的法國普羅旺斯。那裡離《小王子》的作者——聖埃克蘇佩裡的家族城堡不遠，也是他長大的地方。
凌晨，天才矇矇亮，聖埃克蘇佩裡乘著吉普車，趕到法國南部的波爾戈機場，一臉蒼白與倦意。他整夜都在軍營附近的小餐館喝酒，沒有回過軍營，那些酒精和女人可以讓他暫時忘記身體的疼痛，但當他醒來時，戰爭還沒有結束，疼痛又捲土重來。他憎恨那些佔領了他家莊園的德國人，但又討厭誇誇其談的法國抵抗運動領導人戴高樂——他會是下一個霸佔了他星球的“猴麵包樹”嗎？對此，聖埃克蘇佩裡總是深表懷疑。戰爭讓所有美好的回憶都破碎了。
負責地勤的戰友已經檢查完飛機。這將是聖埃克蘇佩裡1943年重返空軍大隊後的第八次飛行任務。此刻，所有的觀點與思念都已經不再重要，無論喜不喜歡，他都必須戰鬥，他在寫給妻子康素羅的最後一封信中寫道：我必須要經歷槍林彈雨，讓自己感受到洗禮，這讓我在這場奇怪戰爭中感覺到自己的清白。
一個月前，在他生日的當天，他一直在給遠在美國紐約的妻子康素羅——他童話中的玫瑰寫信，一封絮絮叨叨的長信。在經歷了分分合合，吵吵鬧鬧的十多年愛情與婚姻之後，他依然擔心當他從天空回到大地時，是否他愛的那個她還在孤獨的星球上等他回家，他不斷地問妻子：告訴我，小康素羅，我的憂慮消除了嗎？
當一個人愛得太狠，才會擔心愛的離開。其實她一直在那，和一隻名叫託尼的小哈巴狗，在奔赴死亡的戰場前，他曾在家裡逗小狗玩，那一幕康素羅記得清清楚楚：他吹了一大堆肥皂泡，讓小狗把它們撲碎在嘉寶房子的雪白牆壁上。他說，當我回來的時候，如果託尼不認得我了，我不會打它，我會給它吹一堆肥皂泡，它就會明白是它的主人回來了。
生活沒有童話，就如同沙漠中長不出玫瑰。戰爭也不需要一個又肥又老的王子。無論你多麼有經驗，無論你持著怎樣的政治觀點，你的聲音，你的渴望，在這個荒涼的世界上，都不會有人認真傾聽。你的心，你的聲音，只屬於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很長時間之後，漂泊飛翔了一生的聖埃克蘇佩裡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在最後的信中寫道：你在我心中猶如植物生長在大地上。我愛你，我的寶貝，我的世界。
這天按計劃，聖埃克蘇佩裡將獨自駕駛老舊的、未經武裝的P38萊特寧雙翼偵查機，從一萬米的高空，飛越法國羅納河河谷，最後從科西嘉島附近著名的蔚藍海岸返航。在飛行前，他喝了一大杯沒有加糖的黑咖啡，臉色蒼白。
他的戰友勒內曾試圖阻止他登機，作為一位飛行了20年的老牌飛行員，他已經超齡了八年。他的確太老、太胖了，而且還經歷過太多的嚴重飛行事故，身體上傷病累累。然而，聖埃克蘇佩裡拒絕了，他討厭呆在地上，特別是在他摯愛的祖國即將解放的前夕，聖埃克蘇佩裡大半生都在空中翱翔，早已不在乎死亡。他曾說，縱然滿世狼藉，我還擁有整片天空。
8點45分，聖埃克蘇佩裡把他那已經有些笨重的身體，勉強地塞入了雙翼P38萊特寧偵查機那狹窄的駕駛艙。因為發胖，加上厚重的空軍服，艙內缺少了活動的空間。他覺得自己幾乎是被固定在了駕駛座上，只要他一轉身，就會磕磕碰碰，舊的傷口跟著隱隱作痛起來。作為一老牌飛行員，他當然知道：這種環境下，如果遇到敵機，他根本不可能使用降落傘逃生。屆時他只有兩種選擇：繼續駕駛偵察機疾速向高空逃竄，或者人機一起墜落。
拉赫瑪尼諾夫：練聲曲
此刻，他懶得去思考這些，灰暗的生活，無情的戰爭，沒有詩意。
當機艙關閉，人世間的一切聲音與恩怨，都被強行推到了另一個世界。飛機呼嘯起飛，一頭扎入一萬米高的荒涼天空。這是他的最後一次死亡飛行。據說，正午時分當他的飛機到達蔚藍海岸時，天空豔陽高照，幾乎沒有一片可以躲避德國戰鬥機攻擊的雲朵。在無限透明的藍色中，科西嘉島南面的大海一望無垠，越過人類視線的極限和天空融為一體。
站在地上，你永遠無法理解一個天空之子在一萬米高空上的孤獨和驕傲。也沒有人知道，那天，在湛藍的天空深處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玫瑰正在遠方給王子寫信，認真地報告家裡發生的一切，她熱切地期盼著王子歸來，為他們的童話，重新寫一個續集。聖埃克蘇佩裡在給妻子的最後家信中保證：他會為這個偉大的故事，寫下光明的結局，他保證：在這本只屬於他倆的《小王子》大結局中，會有一朵沒有刺的玫瑰。
1944年7月31日，聖埃克蘇佩裡帶著他的承諾，飛向無限透明的藍，再也沒有回到地上。留下一棵永遠在等待的樹，一顆乾枯得擠不出一滴眼淚的心。在那天軍方的飛行日誌中只留下了簡短的報告：聖埃克蘇佩裡，執行法國南部高空飛行偵查任務，未歸。
玫瑰的回憶
當我在星星中間
當我看見遠處一團火光
我不知道這是一顆星
還是地球上一盞在給我打信號的燈
我對自己說這是我的小康素羅，她要我回去
她會講故事給我聽
——安東尼·德·聖埃克蘇佩裡
狂熱舞者與循環之夜組曲：序曲
皮亞佐拉作曲
許多人相信：飛翔在一無所有的天空是孤獨的，那麼你是否知道：流浪在人間就真的能遠離孤獨了嗎？
因為一次嚴重的飛行事故，1925年，法國沒落的貴族青年——聖埃克蘇佩裡從空軍退役，然而，他哪裡捨得下無限透明的藍色，不久，他就從傷痛與失望的愛情中再次起航，成為世界民航史上第一批開闢空中航線的試飛員。從法國到越南，從摩洛哥深入撒哈拉大沙漠。1927年，聖埃克蘇佩裡和他的飛機來到南美小巴黎之稱的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麗斯。
當時，這個位於世界盡頭的美麗城市，正在流行一種後來被稱為探戈的舞曲。在憂鬱的底色下，愛情的烈火帶著所有的痛與快樂熊熊燃燒，就象是阿根廷最早的探戈歌手維洛多在《玉米粒》中唱的：我用愛的咒語組成了音樂的節奏，混和著痛苦、期待與絕望，我在這嬉鬧的旋律中天真地哭泣。
康素羅年輕時的照片
那一年，因為偶然的機會，他隨一個朋友出席了一個阿根廷人的葬禮。在沉悶的葬禮上，他意外地被死者的前妻，一個薩爾瓦多的姑娘——康素羅吸引，她那蒼白的臉頰，就象一朵浮在黑暗夜雨的百合，那些滑落的淚水，洗淨了葬禮的憂傷。
從小就荒唐浪漫的英雄，在愛情故事中長大的聖埃克蘇佩裡，並不在乎，他眼前的百合其實已經是第二次成為寡婦，葬禮剛結束的第二天，他就對這位以雕塑為業的康素羅姑娘展開了荒唐的求愛。他把康素羅和她的閨蜜一起帶到小飛機中，衝向藍天。然後在雲朵之上，大聲地向康素羅求婚。高空凌歷的狂風顫動著飛機單薄的羽翼，把康素羅嚇得面色蒼白。沒有得到答覆的小王子，要求康素羅吻他。在4000米的高度，康素羅拒絕了，聖埃克蘇佩裡大聲地責問康素羅：你不願意吻我，是因為我長得醜嗎？
那一刻康素羅愣住了，她第一次在高空稀薄的空氣中，領略了突然出現在她生命中的——最熾燙的求愛。就象一支悲傷而熱烈的探戈，將利刃一般的愛情，插入她的心中。這愛深得，無法撥出，輕輕一碰就會流血。
安吉爾.維洛多《玉米粒》曲
皮亞佐拉、盧比奧等改編
康素羅與聖埃克蘇佩裡在法國別墅
1927年的聖埃克蘇佩裡還沒有完成他的成名作《夜航》，他只是一個雙手沾滿機油的瘋狂飛行員，和一文不名的窮貴族。但對康素羅而言，這個長相奇怪的法國男人，有著一顆孩子一樣純真而愛冒險的心。她被這個瘋狂的大男孩追逐了整整三年，最終答應了他的求婚。1931年，她正式成為聖埃克蘇佩裡伯爵夫人。
哥倫比亞作家齊爾曼·亞西梅加斯說：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每個人談論康素羅，就像談論把火焰噴到了巴黎屋頂上的薩爾瓦多小火山。當這個小火山跟隨聲名鵲起的丈夫，來到法國聖埃克蘇佩裡家族在羅納河谷的巨大莊園時，她才發現，現實中的婚姻生活，一點也不浪漫。這裡空氣稀薄，更甚雲層之上。
小王子的家人無法容忍深藏在康素羅血管裡的那股子拉美人特有的——烈火般的隨性，無法容忍她蹩腳的法國口音，無法容忍她的絮絮叨叨，她成了傻乎乎的怪女人，即輕浮又粗俗，她無法辯駁。地上的生活讓康素羅四處碰壁，當她向丈夫求助時，丈夫卻頭也不回地飛向了遙遠的天空，把她一個人留在了地上。而當她的王子每一次從天上下來，又總是急不可待地去酒館裡，舞會上尋找一場新的愛情。
軍人在醉生夢死中奔赴死亡戰場
地上的生活，永遠充滿了沒有盡頭的等待、得不到回應的祈禱、背叛不忠與爭吵象雨季的雨，下起來就沒個停。1938年，康素羅寫信告訴自己的閨蜜，他們倆的婚姻將走到盡頭——“另一個女人贏了”，她說，“但那是暫時的，因為他的愛是——廣闊無垠的天空、是飛機的殘骸以及過去的浮光掠影。
小王子出發去另一個星球旅行，他總是相信，在他疲憊的時候，望向孤獨的夜空，總有一顆玫瑰色的星星在向他微笑。1942年的冬天，王子和玫瑰重歸於好，王子安靜地呆在紐約嘉寶公寓，那間玫瑰為他精心打造的書房裡，寫一本名叫《小王子》的書：一直流浪到星空的盡頭，小王子失望地發現他珍藏的那朵玫瑰，其實和天底下其它玫瑰都長得一個樣，最後他遇到了狐狸，狐狸卻告訴他，你要回去找你的玫瑰：只因為你為你的玫瑰花費了時間，這才使你的玫瑰變得如此特殊。天底下玫瑰千千萬，但屬於你的，就只有那一朵。
可是在返回玫瑰星球的路上，小王子終究還是迷路了。1945年，戰爭已經結束，法國早已解放，人們都在懷念失蹤的小王子，懷念這個為法國天空戰鬥了一生的男人——聖埃克蘇佩裡。但沒有人真的在乎那顆玫瑰的心。經過15年的婚姻，15年的等待之後，康素羅最終也沒能等回她的王子，沒能等到《小王子》的續集。她一個人和小狗託尼一起躲在紐約的公寓裡，躲在三年前丈夫創作《小王子》的書房裡發呆，她害怕那些正在法國發生的關於丈夫遺產的紛爭，她也害怕看到傷心的婆婆。
聖埃克蘇佩裡在紐約嘉寶公寓的書桌
1945年是她留在紐約”小王子之家“的最後時光，緊接著，失去王子保護的玫瑰，也要帶著從不讓人碰的旅行箱，在這個世界上開始流浪。最後的時光安靜無聲，不再有飛機馬達的轟鳴，也聽不到高空狂風的呼嘯。書桌上，放著她努力收集在一起的書稿和圖畫，還有一尊她為丈夫塑的頭像和小王子的小雕塑，在那些別離的日子裡，她經常對著這些雕像說話，就彷彿丈夫從來沒有離開，就彷彿她的王子馬上就要歸來，然後他會小心給玫瑰澆水，捉蟲。給小狗託尼吹泡泡。
她反覆地讀著丈夫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在虛空中尋找著小王子最後的蹤跡，在巨大地悲痛中她寫道：他總是讓我成為他棲落的樹枝，他是飛翔的小鳥，而我卻無法成為他的天空。
第三次扮演寡婦的角色，好歹不需要再假裝流淚了，她成了英雄的妻子，童話中最耀眼的玫瑰，詩人最後的詩句，認識不認識的朋友們都發來慰問，讓她節衰。但這一次她卻只能獨自凋零。當淚已經流乾，她在寂寞中嘶吼：要我“怎樣節哀呢？！”
狂熱舞者與循環之夜組曲：終曲
皮亞佐拉作曲
您是永恆的，我的孩子，我的丈夫，我把您帶在身上，我們就像小王子和玫瑰，誰都接觸不到——一直到死她都在寫一本《玫瑰的回憶》的書，她仔細地把自己和丈夫所有的通信全部拍成了微縮膠片。當她寫不下去時，經常會去看看藏在地下室的箱子：“我打開卷宗和箱子，”她說：“沒有一次不發抖，裡面堆著丈夫的書信、圖畫、電報……這些發黃的紙頁，零零星星畫著高杆兒的花和小王子，是這個失去的幸福的見證，我一年比一年深切地感到我享受的神恩和特權。”
他們吵了15年，傷害了15年，也愛了15年，然後，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孤獨中。在時光的盡頭，只剩下冷酷的仙境。一直到1979年，這場沒有了王子的孤獨旅行，也終於結束了。
玫瑰早已凋零，空中一無所有。
康素羅回憶錄《玫瑰的回憶》封面
這本《玫瑰的回憶》也和小王子留在這個世界的所有遺物一起鎖進了箱子，一直到康素羅死後20年，人們為準備聖埃克蘇佩裡百年誕辰時，才無意中發現了它。書中的回憶優美而真切，然而卻沒有分章節，文字中人稱混亂。很多章節甚至沒有文字，全是她一個人的錄音。這本書出版之前，編輯們不得不忙著分段，起標題，把錄音轉成文字，還要修正康素羅本來就不是很擅長的法語語法。
其實這根本不是一本她想留給世界的回憶錄，而是她在孤獨的旅行中，繼續在和她的小王子說話。
偏離航線的人生
頭頂，星群，腳下，星座
五十億英里之遠
星系死去，像雪落於水
——聖艾克蘇佩裡《夜航》
聖埃克蘇佩裡隨身珍藏的妻子照片
1944年7月31日，聖埃克蘇佩裡從法國南海岸一個偏遠的小酒館中醒來。一夜風流的酒味和香氣，都在唇齒間變成了難聞的臭味與苦澀。在20年的飛行生涯之後，在浪蕩了一生之後，這個44歲的男人，早已疲憊不堪。他想念著還在敵佔區他家的老莊園，他不知道好幾年來音訊全無的母親是否平安。他更想念遠在美國的妻子康素羅。在他隨身的皮夾裡還夾著妻子的照片，那是一張他在紐約嘉寶公寓的臥室裡，親自給妻子拍的。在照片反面，妻子特意留下了一句話：
不要迷失了自己，也不要弄丟了我
（Dont lose yourself,dont lose me）
沒人知道，在最後一次登上飛機時，聖埃克蘇佩裡為什麼把照片留在了地上。迎著明晃晃的太陽，他的P38雙翼偵察機，呼嘯著撕開他的痛苦與孤獨，直衝雲霄，一去不歸。
深深地吻我，詞曲康素蘿.委拉茲貴茲
1944年美國，離別之吻
也就是在那一年，在她妻子康素羅苦苦守候著王子歸來的1944年，美國的廣播裡反覆地播放著一首很特別的墨西哥流行曲，名字叫《Besame-Mucho》，意思是《吻我，深深地吻我》，歌中深情地唱道：
吻我，深深地吻我
如同今晚是最後一次
深深地吻我
我是如此害怕，就這麼失去了你
巧合的是，這首歌的原作者也叫康素羅，是一位墨西哥的16歲少女。那年小康素羅，看到病床上即將離逝的好友，突然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於是寫下了這首歌。1944年二戰已經進行到最後時分，每天，數以萬計的軍人都在準備著收拾好行李，義無反顧地奔赴生死難測的戰場，離別之際，相愛的人都只能把所有的不捨與依念，都化作深深的一個吻。在和平的年代，我們已經無法真正體會，在戰爭的陰影下，這一吻的全部溫度。也不知道聽到過這首經典情歌的——小王子的妻子——康素羅，是否也曾回憶起那離別的一吻，黯然落淚。
1944年7月31日，其實只是所有離別日子中的一個，平淡得不值一提。人生苦短，寂寞難熬，如果沒有愛，你是否也可以活得平靜一些？
埃克蘇佩裡的失蹤一直是航空史和文學史上的一個謎。
1998年，一位馬賽海邊的漁民從海底撈上來一個刻有“SAINT-EX（聖埃克蘇佩裡縮寫）”字樣的手鐲。2000年5月，一名專業潛水員在同一地點的海底發現了一架飛機殘骸。結合那枚手鐲並與其他42架在法國南部墜毀的P38飛機對比，航空專家判定這架飛機殘骸正是聖埃克蘇佩裡失蹤時駕駛的座機。後來一位德國曆史學家，找到並採訪了德國空軍的老兵——裡佩特，他承認在聖埃克蘇佩裡失蹤的那一天，他正好駕駛戰鬥機在土倫至馬賽的海岸巡邏，無意中他發現一架行徑異常的“P38萊特寧敵機”。裡佩特說：“如果你習慣激戰，肯定會發現那架飛機不對勁，它的飛行員似乎在東張西望，心不在焉”，裡佩特二話不說，就向“閃電P38”俯衝過去，開火擊中了它的機翼。之後那架P38試圖海上迫降，但卻徑直墜入海中。裡佩特說，他沒發現有人跳傘。他是戰後才知道聖埃克蘇佩裡的死，也是在戰後才讀到《小王子》一書，他為此深感遺憾。
由此，聖埃克蘇佩裡失蹤原因才最終確定——死於飛機墜毀。但問題是，為何悲劇發生在馬賽海岸，這裡早已偏離了軍方任務為聖埃克蘇佩裡規定的航線。
事實上，偏離航線這種錯誤，聖埃克蘇佩裡不是第一次犯。就在失事的三天前，他就在執行任務時擅自更改過飛行計劃，歸營後還遭到了懲戒處分。由這次事件推測，在7月31日當天，老油條聖埃克蘇佩裡很可能又忍不住，想看看他最喜歡的幾個地方。
在墜海前，聖埃克蘇佩裡的小飛機，稍微偏離了航道，而且飛行高度遠低於安全標準的6000米。他抵達普羅旺斯上空後，很可能向西飛了一兩分鐘，去看看三個地方。坐落在格拉斯的母親的屋子，然後繼續往西則抵達聖特羅佩附近的拉摩城堡——他父親安葬的地方；在拉摩與格拉斯之間，則是阿蓋。1931年，聖埃克蘇佩裡在阿蓋的教堂與南美女子康素羅完婚。對他而言偏離航道這種事，無傷大雅。聖埃克蘇佩裡沿著海岸線往東飛回尼斯的途中，很可能還順便去看望了他和康素羅婚後居住的別墅，那些美麗的時光都在閃光的機翼下，安靜沉睡，彷彿隨時都能喚醒。
英國民謠：夏日最後的玫瑰（器樂版）
這是小王子最後的飛行，青天無片雲，空氣透明得無法躲藏。我們的人生總是在不斷地偏離航線，總是忍不住地一錯再錯，你永遠無法象狐狸那樣冷靜地面對愛情，你也永遠無法象永不凋零的玫瑰那樣，永遠地守候在時光盡頭。所以請任性的你，還是早點回家吧，她是你永遠的羈絆，她是夏日最後的一朵玫瑰。她也許並不出眾，但她因為你的愛，你的吻，而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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