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改變我人生的四個轉折點

因為篇幅的原因,我們將這篇採訪原文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聚焦人生經歷和生活態度,第二部分主要分享投資和管理理念。以下為第一部分:

抓住機遇 —— 人生的四個轉折點

廖卉:在您求學和職業生涯中,出現過哪幾個重要的轉折點和契機呢?您是如何判斷並抓住這些機遇的?

張磊:重要的轉折點和契機有以下幾個。

第一個轉折點,小學考初中,差點沒考上,因為我當時學習成績比較差。小學考初中的最低錄取分是140分,我考了141分,剛好多1分。我大概從高中二年級才開始努力;這是我第一次開始感覺要努力,印象特別深。我就讀的中學現在還挺有名的:儘管河南駐馬店是這麼一個小城市,卻出了一個很牛的師兄叫施一公,現在擔任清華生命科學院院長,是我這所中學校友。我覺得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步,知道要努力。

第二個轉折點,我覺得是在人民大學讀書。現在我交的很多很好的朋友還都是當年在人大讀書的時候認識的;他們當中,現在有的是朋友,有的是關係很深的合作伙伴,有的還一起從事一些公益性事業。我們在人大創辦的高禮研究院,就是很多當年人大經常在一起的校友參與辦起來的,秘書長和我是當時90級的同學。我很高興當年在人大交到很多跨班、跨系、跨年級的好朋友,現在每次聚會都特別高興;前段時間人大校友在香港中環召開論壇,我們幾個人也還在一起。現在,人大紐約金融論壇的成立也讓我覺得很高興。

第三個轉折點,是我在耶魯大學捐贈基金工作,而不是單純的學習。在找工作這個煎熬的過程使自己重新發現了自己,再加上第一份工作中跟什麼樣的人工作,我覺得這兩件事對我影響比較大,其實剛進耶魯基金實習工作是不得已而為之。找了好幾個別的工作機會,都被拒絕了。比如波士頓一家管理諮詢公司。面試時對方讓我分析個案例,問我某公司在某一設定區域內應該建多少家加油站。我反問對方,為什麼需要建加油站?想想看,加油站的作用是什麼?能改作它用嗎,比方說,這個地段是否更適合開雜物店?會過時嗎,比方說由於電動汽車普及而不再需要加油站了?其實這些並非愚蠢的問題。但面試我的那位老兄同情地看著我說,“您可能缺少當諮詢師的能力。”第一輪的面試我參加了不少,但很少收到複試邀請。就在所有的門似乎都對我關閉了的時候,我在耶魯投資辦公室找到了一份實習生工作。

第四個轉折點,就是創業。在為公司打工還是創業兩者之間,我選擇創業。當時我的工作比較不錯,而且和當時的紐約證券交易所CEO,John Thain, 關係很好,所以他委派我擔任紐約證券交易所第一任中國地區代表。這是非常好的發展機會,我完全可以繼續做下去;但後來我還是決定創業。2005年我創建了高瓴資本(Hillhouse Capital),發展到今天高瓴資本管理著160億美元(截至2014年),是亞洲最大的基金,涵蓋了從風險投資、PE(私募股權)到二級市場,可以說是多方位的,涵蓋了整個產業鏈。

這些應該就是我的幾個重要轉折點和契機吧。

廖卉:您在面臨各種各樣選擇的時候,譬如不同的投資機會、出國與否、創業與否等等,在一開始的時候是否猶豫不決?您怎麼看待一條道走到黑的做法?

張磊:不能說猶豫,我經常會反覆考慮。我覺得我自己的特點是愛折騰,不滿足現狀,愛挑戰自己。今天我們公司規模已經這麼大了,但是我總在公司內部說二次創業,永遠創業。這就像我喜歡具有冒險精神的運動一樣,在事業方面我也是愛折騰。這是第一點,我從來不滿足於現狀。可能有些人會覺得你有近200億美元的基金,收管理費就夠了,不用那麼折騰。我不願意這樣,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要麼就不做。

第二點,我思考問題比較徹底全面,喜歡把很多事情反覆地去推敲和琢磨。我很喜歡提早計劃,其實創業之前我很早就開始計劃,先到基金工作,然後到別的機構,這些機構經常派我回中國,給了我一個時間過渡區來考慮和安排我的事情,每一步走得比較紮實。

第三點,就是選擇和什麼樣的人一起做事情。我對這一點非常的挑剔,比如我最重要的合夥人,是Tracy Ma,她是北師大畢業的女生。當時我叫一個90級的人大同學做我的合夥人,他和我關係很好。這個同學覺得我各方面都很好,很厲害,但是要做的事不太靠譜,然後他就派他老婆來了,他老婆就是這個女孩子。Tracy剛來的時候都不懂投資,什麼都不知道,從跟我做秘書開始,做過投研、風控、財務、基金運營等幾乎公司的各種崗位,現在成長為整個公司的的COO。所以我喜歡找基於長期信任的、熟悉的人一起工作。我身邊的核心同事,要麼是當年人大的同學,要麼就是以前的同事。我的事業最早就是這麼一小撮朋友一起做起來的。

找到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廖卉:您最欣賞什麼樣的人和品質?您最敬佩的人是誰?他們這些人身上是哪些閃光點令您仰慕呢?

張磊:我最佩服的人有兩個,可能也不是奇怪,一個是巴菲特,一個是大衛·斯文森。這兩個人我都有機會比較近距離的接觸。我最佩服巴菲特的首先是他的投資能力。另外我也十分佩服他是一個具有強烈同理心的人,英文就是empathy。我很喜歡這種有同理心的人;同理心能使他更好地去了解年輕人,瞭解和他不一樣的人,瞭解管理層。所以今天我經常和我的管理人員說需要有同理心,這點我從他身上學到的。

廖卉:對,同理心是情商的一個方面。您怎麼看出來巴菲特有同理心的呢?請舉一個小例子。

張磊:他總是能站在別人的角度想問題。打個比方,假設從嚴格的角度來講,有個管理層不是做到最優秀的;但他總能站在別人的角度,假設自己處在那個環境下,分析這個情況是由於這些或者那些原因造成的。他不是隻站在自己的角度,只站在投資者的角度。我覺得站在別人的角度想很不容易,因為每個人都習慣從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我覺得這個同理心對於投資,人生,甚至家庭、人際關係,都是一個非常好的品質。我也經常和小孩子交流,讓他們想想,如果你站在別人的角度上想,是什麼樣的?同理心非常重要,可以幫助更好地與人產生共鳴。

說到大衛·斯文森,我最佩服他的一點就是,他有非常強烈的道德感、責任感。可以這麼說,他是我見過的把fiduciary duty(受託人職責)和intellectual honesty(理性誠實)結合得最好的一個人。這兩個人永遠都是是我的楷模,是我最佩服的人。

廖卉:您一直熱衷慈善事業,我很喜歡您說過的一段話,“社會應該提供寬鬆的環境,讓每個人都找到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讓他們感受到給予的快樂,願意與社會分享自己的愛心或財富”。那現在您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是什麼呢?

張磊:我覺得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就是希望能夠更好地connect with people(與人連接)。比如最早設獎學金,是因為想到當年我出國讀書沒有錢。後來我在人大建高禮研究院,也是這個道理,因為我覺得自己當年上學的時候知識面太窄了,沒有機會接受像liberal arts這樣的通識教育。中學的時候我很多同學學習成績很好,但因為各種原因沒有上很好的大學,所以我也在中學設獎學金。所以此前設立中學的、大學的、研究生的獎學金,我都是根據自己走過的路,從自己的經歷開始。

但今天我把自己柔軟的地方稍微擴張了一點,有同理心了,看到了更多和自己不一樣的方面。比如我們現在贊助的百年職校,有十幾所了。去年,我們在非洲也開辦了類似的學校。我希望能從更多的角度幫助更多的人。再比如最近我與朋友一起設立了一個社會企業家獎,支持社會企業。我們的方式是通過捐助100萬,再加上我們自己輔助的時間,來支持這些大家投票選出的最喜歡的社會型企業項目。此外,我現在自己還有一個家族慈善基金;我本來打算把這個錢全部都捐出去的,但與其直接捐出本金,我覺得更持久的方式是把資金都投給各種各樣的風險投資項目,希望以後能產生像百度、騰訊、阿里、京東這樣的偉大企業, 讓這個慈善基金繼續增值。這是一個雙循環系統,這邊錢不斷捐出去,那邊又不斷有錢賺進來,形成非常良性的循環。雖然這個基金設起來很簡單,而且第一期是隻有5000萬美元,但我希望通過一期一期的循環,像做社會資本一樣把它做大。

活在當下,享受當下

廖卉:我聽說您公司體檢曾經做過一次壓力測試,結果顯示壓力最小的是您。您處在CEO的職位,要做很多高風險的投資決策,您是怎麼減壓的?

張磊:就是兩點,一點是有活在當下的哲學觀。雖然你有很大的目標,非常有野心,但還是要活在當下,享受當下。第二點就是運動。

廖卉:您喜歡什麼樣的運動呢?

張磊:我比較喜歡的運動,像衝浪、單板滑雪,都是比較能夠充分張揚個性,並且要求在運動中全神貫注。就像你在雪山上,能想什麼別的?我夏天經常去衝浪,一週三四次,八點鐘出去、九點鐘回來洗個澡、九點半去上班,夏天很容易。冬天就去滑雪。我其實是跟著兒子學會的滑雪。我覺得有小孩會讓人更年輕;我本來滑雪的水平很一般,為了培養跟兒子的共同語言,強迫自己學單板滑雪,學完之後發現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比我自己原來的水平高很多。

廖卉:您對孩子的教育採取什麼方法?

張磊:第一,我對學習不是這麼看重,多發展運動員精神。運動帶來不僅是身體方面的,還有團隊合作、競爭、怎麼面對失敗;只要玩競技類運動就會有失敗,不可能一直贏。第二個我希望他們能更多地“接地氣”。因為我們都來自普通的家庭,我們不希望財富對他們來說是個負擔。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