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晨:老子天生是好漢

【王方晨】老子天生是好漢

王方晨:老子天生是好漢

先覺寺街的壞小子大發,在路上見人就瞪眼。人家躲著他,他還自以為得意。只有一個傢伙攔住他說:“你忘了你那個黑眼圈是我揍的。”大發心想果真又是這傢伙,老子可不怕他!壯壯膽硬朝著他走,他又說:“你再過來一嘻唉姆我就再賞你個黑的。”

天氣熱得多富裕!整個世界都象是用白花花的銀子做的。前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大發路過外星人冷飲店時,從櫥窗裡看見這傢伙正欺負一個女孩。那女孩很漂亮,大發認識她,很多人都叫她“好乖乖”。好乖乖被人家抹了一臉的冰激淋,大發就衝進去跟人家算帳。這傢伙今天肯定是來找茬兒的。大發眼朝著四下瞥瞥,見無人注意他倆,便掉身要溜。“你是個性錯亂者!”這傢伙背後說。

大發回頭問他,“你說誰吶!”

這傢伙還笑著呢。“我說白膠布,找茬兒嗎?”

大發伸手把那片白膠布從黑眼圈上扯了下來,心想兔子逼急了還咬人呢,便狠狠地一頭撞擊過去。

而這世界一下子就成了黑乎乎空蕩蕩的了,他那身子賽似一棵乾草,向著最底層飛去。但是陡然地又從黑幕中擠出一刃光明,大發就眼見那個漂亮的好乖乖緊沾在那傢伙身上,正向先覺寺街口走去呢。

這時候的大發覺得自己真是坐在一盤鮮狗屎上,他那心情便不由得逐漸灰暗。只不過這世上的好運道絕非專顧哪一個人,也不會使哪一位當真以為在鮮狗屎上打打坐而絕無生趣。大發痛著的雙眼立刻被許多喜悅之光麻醉了,因為他的確發現有一錢夾躺在地上。一旦那錢夾鼓鼓地落入掌內,大發也便徹底怨恨自己沒有那歌唱家的喉嚨了。

遠處有一群人騰笑著走來。大發忙將錢夾藏在身上,氣已頗覺得粗壯了。那夥人親眼見到大發捱揍,不但不來相助,反倒滿腔子的高興,可見都不是個東西。他們來到大發跟前,取笑著他。

“低級動物!”大發將眼珠子鼓一鼓,大開步走了。開了一百餘步,大發啞聲唱了半句歌,他估計後面的低級動物們還能聽到。他的心沒在路上,也便極快地來到家裡。但是在進門之前又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回頭朝前面的一棟灰紅色的舊樓一望,竟然覺得有七八分的神秘。

那棟樓裡養的都是大學的教授。大發時常從自家門前看到某教授的銀子白頭在裡面運動。他家跟教授樓只有一牆之隔,他小時候用彈弓打碎過他們的玻璃,那時候他還真地不知道教授都該受尊重。

大發想起來的這個人就是好乖乖,好乖乖也養在教授樓裡。他心裡說好乖乖夠迷人的!但是她沒有挽著他的胳膊走過路。

他的母親正坐在屋內用溼毛巾擦胸脯。他說,“娘,你出去。”母親很聽他的話。母親就是不大聽他爹的話。爹要說今天喝頓菜湯吧,她偏要燒一大鍋粘粥,一頓喝不了下頓繼續喝。母親就是很聽大發的話。她扣著紐扣向外走,大發在門口推了她一把,她就徹底跳出去了。

大發閂上門,順梯子爬到小閣樓上,背朝外坐著。

“把眼拿開,娘!”他知道母親臉貼著窗子在偷看。

他從身上掏出錢夾,小心地捏一捏,挺實在的。他忽然笑了,眼裡又有好乖乖的臉兒,又有一排一排的鈔票躺著,甚至連硬幣都有。但是那手兒卻有些哆嗦,便低聲罵了自己一句狠的,然後才去拉錢夾的口子。且慢!他暗暗叫道。他準備首先細細欣賞一下這夥鈔票和硬幣將送給他的美好前程。但是一時間竟覺得困難,不由得為財富發愁了。

大發知道他母親狡黠的小眼睛又從窗子裡露出來。“娘!”他高聲喝道,憤怒得不得了。那手指化作了石頭,十分與他無關。

“我是個做不成大事的人。”他想,“我好沒出息。”低頭一看,那錢夾的口子已經開了。他憋住一口氣,兩眼驚呆地望著裡面塞滿的法國梧桐樹葉,忽然全身抖個不停,吃力地笑著了。“他媽的法國!”他咒一聲,卻是忘了自己身在閣板上,屁股一滑就向後跌了下去,張慌之間雙手抓牢了梯子,正要穩定下來,腳尖已踩著了地面。

大發放開手,又要去笑,忽聽門響得急。只好將門打開,一腳進來的卻是好乖乖,他那臉登時就紅了,賽似讓人打滿了兇狠的耳光。那好乖乖滿口吃吃地笑著,只拿一對眼溜溜地打量這房間。大發定一定心,臉上堆多了笑,偷空把地上的一片樹葉踢到角落裡去。他已經斷定這好乖乖也是那詭計中的一員,她和那傢伙共同丟下一個假錢夾來捉弄他,可見她的可惡從骨子裡就有的。但是這大發卻沒一分怒氣,眼睛裡擠著光彩,直想著她那頸子是用什麼肥皂洗的,那麼玉白如琢。

好乖乖停止了打量,看準了大發的眼。大發忙把目光從她頸上收回來,請她的坐。

好乖乖並不客氣,在大發放的一張乾淨椅子上坐了,說:

“門口的那個呆子是誰?”

大發即刻前並未渴望能跟她交談,所以愣怔了半天,才想明白,便嘿嘿地笑說:

“是我娘。”

好乖乖也不驚奇,從懷裡取出一顆糖咂咂地吃著,用舌頭翻來翻去。

大發看得出神,好乖乖發覺了,含著糖說:“我就是有著個愛好,到誰家去一定要吃糖的,可是我並不胖。我只是滿身熱。”

大發心跳個不住,不知怎麼回答。好乖乖將一隻腳翹起來,一下一下地點。大發不由得又去看那腳。好乖乖就說:“我這鞋是解放橋的一個老頭給軋的。你看還可以?”

大發說:“再好不過。”

好乖乖向下瞄一瞄鞋尖,說:“你猜用了多少錢?”

大發說:“一腳八毛。”

好乖乖笑了:“不用錢!那老頭子是你爸。你爸是個補鞋的。”

大發臉一紅:“我爹你認識?”

“我可認識你爸!我就說我是你的夥計。”

“我爹就不跟你要錢了,是吧?”

好乖乖忽然惱了,說:“你趕快讓那呆子走開!她總在外面瞅我,瞅得我心裡發毛。”

大發說:“我娘今天怎麼了,我的話她不聽了。”

好乖乖的眼睛又去瞧房間裡的小閣板。她把糖用舌頭推到口腔左岸,說:“你就在上面睡?”

大發說:“不錯。”

“你幾點睡?”

“十點。”

“你爸媽呢?”

“十一點。”

好乖乖忽然笑了,將大發弄得很不好意思呢。“那麼說他們做的事你不會知道啦。”她旋著頭顱向大發翻一翻眼,“你既然睡著,怎麼又會知道他們是在十一點上床?你是在裝睡!”

“隨你說吧!你真象個偵探來著。”

“我就是喜歡當個偵探來著。一郎揍得你可不輕。你是個膿包!”

大發說:“哪個日本人?”

好乖乖說:“你這黑眼圈子要過一禮拜才好得了。我來警告你,以後不要找一郎的麻煩。一郎整你能象整小雞一樣。你不是對手。我這是看在我們是鄰居的份上。”

“他那動物王八蛋!”大發心裡有氣。

“呸!你敢罵他!”好乖乖一張臉興奮得發黃。“他想揍你就揍你。”

大發低頭不語了。好乖乖吃完那顆糖就走了。大發坐在她坐過的那張椅子上,眼睛觸到角落裡的那柄樹葉時,又十分覺得羞恥。全是日本人搗的鬼,不與好乖乖相干。大發暗想著那段吃完一顆糖的時光,便不捨得從椅子上站開。

過了一陣他的耳朵裡聽到先覺寺街上的嘈雜聲,便立刻從家裡跑出去,一看就樂了。許多小夥子正騎著摩托車停在道中。大發朝他們叫了一聲,大家轉頭來看他。他說聲“沾沾光”,便跨上一輛摩托車的後座。人家又把他推下來。

“你去坐振華的。”

大發就坐上振華的車。前面的小夥子一聲唿哨,摩托車就結隊開動了。大發大喊大叫著,朝著街兩旁使勁揮手。有人就罵他。

出了先覺寺街大家的車速就增大了,迎面的風把他們的襯衣吹得鼓了起來。“我開開行吧。我的手真癢癢。”大發對振華說。振華不理他,他一轉臉看見路邊的爹,便又把臉轉到一邊去。

振華說:“開自己的吧。”

大發說:“老子沒錢買!”

“你幹嘛不幹!”

“老子死也不當補鞋匠!”大發說,“老子還沒碰到機會!老子要發大財!”

兩個人被前面的小夥子甩出好遠,大發側一側身子,朝前一望,他們的摩托車已經開上了市中心的立交橋。“振華你這笨蛋!”他罵道。當他倆趕到時,連那些人的影子也見不到了。振華也不由得急了,大發卻笑了起來。在立交橋頂端分明站著一個擔著貨挑子的人,正憑欄觀賞風景哩。挑子上的稻草靶上滿滿地插著彩色的小麵人兒。

大發正想捉弄一下那人,不料車身突然傾斜下來,直直地朝那人衝過去。他還沒來得及叫喚就從車座上飛出去,正撞在那挑子上。那個人防不勝防,也跟著跌倒了。大發趕忙爬起來再看,振華已經飛速地開下橋去,還回著頭向他笑哩。他氣得罵個不停,那人也已經自己站起來,只可惜挑子上的麵人兒全不象樣子了。

大發皺著眉說:“你不該走這條道!”

那人收拾著他的挑子。“我想看看城市。”他說,“我是鄉下人。”

大發想他的年齡跟自己的爹差不多。這時候大發竟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好心腸的男人。

“我知道我那兒子怎麼不回鄉下了。”鄉下人邊說,邊用手指碰碰這個扭了頭的縣官,又碰碰那個折了槍的元帥。他抬頭望了大發一眼,“我這是第一回來大城市。我兒子來城市三年了。我有三年沒見他了。家裡人都想他。”

大發說:“你知道現在他在哪裡吧。”

“不知道我才找的,”鄉下人唉聲嘆氣,“他是不想種莊稼。我教他捏麵人兒他不幹。”

大發無端端感到七八分得意。他說:“老子幫你找吧。”他扭頭看看一輛一輛的車在立交橋上打著轉轉,然後才向遠處開去。“他叫什麼你告訴我。”他說。

鄉下人並不懷疑他的熱心。“他叫麵人兒。是我起的名字。”

大發笑了。鄉下人擔著挑子跟他一起朝橋下走。

“這些麵人兒怎麼辦?”大發問他。

鄉下人說:“輕巧!摻和摻和捏包公。”

兩人分手了。

這天晚上大發的爹一到家就對大發說:“你不能要那樣的女的。”

母親也說:“那女的不行。她喊我呆子。”

爹和母親相視了片刻。爹又說:“那女的脾氣不行。你得受她的罪。”

母親說:“她喊我呆子,我真生氣。”

爹的腰伸直了許多,又看母親一眼。“她還有別的男的。她把臭鞋伸到我的臉上。”

大發忍不住朝他們吼了一聲。“你再多嘴老子就叫警察。振華的哥就是警察,老子一喊他就到。他能把你趕出去,讓你連個放屁的空兒都沒有。”大發對爹說,“把你關起來老子拿錢去贖你。”

爹縮一縮身子,真地不吭聲了。爹平時最怕警察。警察在馬路上把他趕來趕去,他總不知怎麼辦好。母親跟他的頭抵了一陣。母親說:“我給你煎了個雞蛋。”

爹說:“我正想吃個雞蛋。”

大發又說:“你們聽著,這把椅子不準別人坐。”

正在說,爹跟娘便嚇了一跳,齊將目光對著門口。好乖乖急促促地在那裡探著頭,意思要招大發過去。大發不知喜從何來呢,一腳飛到她跟前。“一郎要揍我爸哩。”好乖乖說。

大發不加思索,義憤使他勇武,徑直伴著好乖乖從家裡走出來,繞過牆,趕到教授樓前。好乖乖在前導路,大發隨後跟著,在仄逼逼的樓梯道里行了不大工夫,好乖乖就朝一個小門指了指。大發一推門,不知什麼東西兜頂砸來,撲了他一身的灰。他也顧不得痛,抹了抹眼,一望,果真有兩個人正相持不下哩。在那年輕人的手裡的,是個蒼蒼白髮遮蓋住鼻子的老教授。老教授正用絕望而怒不可遏的目光緊盯著年輕人的臉。

好乖乖說:“一郎,有人揍你來了!”一邊防著別人戰鬥到她身上。

一郎頭也不回地說:“他來得正好!我倒看看誰惹得起我!”便猛一鬆手,老教授腿一軟,順牆滑下去,又找了個支點,彎腰站起。

一郎已將頭轉過來,向著大發。大發不由得一哆嗦,又強作鎮靜,鼓足了戰鬥力。於是兩個人便如兩匹猛虎一般大打出手。房間裡紛紛雜雜的都不知是什麼響聲。再看那大發,竟然越戰越勇,勾劈推拉,一招一式滴水不漏。而那一郎也不甘落後,彈踢搬衝,比他弟弟二郎神更多三分巧妙。一時間戰過十七八個回合不分勝負。大發靈機頻生,將那一郎攻得暗暗稱奇,不免有時失手。大發猶有餘力,直把自己當成那白馬上的王子,心中也就欣然自得,一邊迎戰,一邊又要設計出幾個更加瀟灑的動作。他那對眼止不住朝著觀戰的好乖乖溜去。好乖乖興奮得將雙掌相向著亂搖,正用怪聲對他喝彩呢。大發情不自禁,剛要讚頌她的美麗,腦門上卻捱了重重一掌。腦瓜在陡然來的黑世界裡跳上兩跳,急將用功的手去推時,已如遇上了千年磐石,哪裡推得動!耳朵裡風嘶馬鳴鈸聲鑼聲一起響來,那雙眼也被那紅桃綠柳遮來掩去,腳下的武步也便如灌足了十七八斤的白酒,扭起秧歌來了。

兩個男兒的戰局急轉直下。那一郎賽似蛟龍出水,步步緊逼;這大發卻如千里潰堤,節節敗退。大發無心戀戰,暗想在門口那裡築起一道防線來。但這一郎卻是通曉戰術的,一旦兵臨城下,便勢若摧枯拉朽,也不管哪是頭兒哪是胸哪是腿兒,只顧雨點般地襲擊過去,不過半分鐘,那大發城池已破,躺在地上不得動彈了。

在這戰火中,老教授將那長綹的稀疏白髮護住禿了大半個的腦瓜,便含笑看著。

一郎的凱歌倒是沒唱,也並不持鞭擊鐙,只是一聲唿哨,揚長而去了。

那大發伏在地上聽見腳步聲在樓道中漸行漸低,自覺無顏,便抱著個頭,弓腰曲背地隨後離開了。

這之後的幾天裡大發也不在先覺寺街露面,整天鱉縮在家裡總結教訓。但他得到的並非英雄末路的感慨,當他在一個禮拜二的傍晚行走在街面上時,已經自覺著擁有不凡的經歷了。

但是大發卻免不了感到一點點的膽怯。走到外星人冷飲店前一看見那好乖乖正跟一郎在一起,便馬上放低了頭,縮著脖子,躲著去了。後來他的腳步就走不到外星人冷飲店附近了。

大發不敢想那一郎,卻總在想這好乖乖。他覺得想著的好乖乖要比見著的好乖乖動人得多。於是,他就不希望在先覺寺街或別的地方碰到她。但是有一天好乖乖卻是紅著眼來他家找他了。

“我沒想到他揍你揍得那麼狠。”好乖乖說,“他要是揍我爸也揍那麼狠,我爸就完了。”

好乖乖臉上的神氣讓大發心動。

“他揍你爹幹嘛?”他說。

“我爸罵了他,他才揍我爸的。”好乖乖說,“他想把我爸的頭髮掀開。我爸惱了。我勸不開他們。”

大發鄭重地說:“你該來找我。”

“一郎說過他揍你揍順手了。”

“動物王八蛋!”

“我讓他看見你,他就不揍我爸了。”好乖乖說著,取出一顆糖來吃。花色糖紙沾在她嘴上,她吐出氣流把它噴掉。

大發臉色稍微一變,覺得心也涼了若干度。

“他不該揍你這麼狠。”好乖乖看著他的眼說。

大發低低地說:“你的爹真老。”

“我爸五十歲才結婚。”好乖乖說。“我媽見他老就走了。誰也別想把我爸的頭髮掀開!”

大發鼻中淡淡嗅出從好乖乖口內飄出來的薄荷甜味。他沒有說話,內心覺得平靜極了。好乖乖嘎嘣一聲把糖塊咬碎了,快嚼了一陣,解決了它。她又要說話了。

“一郎不讓我見他了。”她說著,陡然間那對紅眼睛裡便淚光爍爍的了。

大發扭轉臉,不去看她,也不作聲。

“你去說我都快不能活了,能吧。”好乖乖去拉他的胳膊,她這分明是在懇求他了。

大發感覺出她的手的握力,遲疑了一陣,轉過來的臉便已經赤紅了許多。好乖乖隨後聽著他的牙齒間咬得格崩一響,自己的手已被他緊捉住了。她那兩眼裡忽然滿是著惱,猛一下將手抽出來,瞪著眼,說不出話。

大發暗暗恨一恨自己,才說:

“我就說你離開他活不成!”

好乖乖神情平復下來,因為感覺到了希望,臉上便有了喜色。“我還當你怕他呢。”她說。

“老子天生的好漢,怕誰!”

大發朝她狠狠地嚷了一句,就看著她走了。自己剛要品一品心底的滋味,卻見振華賽似當了美國副總統一般地笑著走進來。

“你跟她嘰嘰咕咕的淨說些什麼,我一來就散了。”他打趣大發道,“原來你也在勾搭少女!”

大發推開他,口裡說:“她真聖潔。”自己也忽然覺得有了十一二分的崇高。

很快這位好漢就開始真正為難了。不光先覺寺街的人們不熟悉一郎這個人,就連那個女孩也對他的來歷一無所知。只有振華以前曾經見他去過勞務中介所。大發心想見過了好乖乖就不用再去看別的傻瓜了。他覺得自己跟好乖乖也是一路貨,他實在拿不準這個。大發也到底沒有品透心底的滋味。

過了一個星期,天氣還照常熱熱的。好乖乖似乎已經把一郎淡忘了,又開始結交新的朋友。大發也就不再把她託給他辦的事放在心上,那一郎便如同歷來沒有似的。

大發每日都是閒著的,在大街上走來走去,也總是那樣瞪著人家看,還暗把自己當成多了不起的人,似乎這城市一缺他就真會完蛋,同時也很喜歡朝陌生的人群裡鑽,那樣做他就覺得生活很實在。而他心裡一直都在等待一種他說不清的機會。

機會總要來的。

一郎就是乘著那種機會出現在他跟前的。他馬上想到了好乖乖。他對一郎說:“你再不見她她就會死了。”

但是當他清楚地看到一郎的神氣時他就慌了一下子。一郎臉上嘲弄人的笑容讓他不安。一郎說:“她爹是瘋子。”他又說,“你也是瘋子。你再多管閒事老子還揍你。”

大發身上一哆嗦,不敢說話了。

“老子揍你三次啦。”一郎說,“你把老子的樹葉當成錢啦。老子不想揍你第四次啦!”

他笑著,走開了,剩下大發在那裡呆呆地站著。忽然大發想起一件事,他喊了一聲:

“麵人兒!”

一郎立刻停住了,僵僵地回頭望著他。

大發又說:

“你爹也在城市裡。”

大發的眼睛裡卻跳進來自己爹的影子,心頭就象被什麼狠咬了一下。

王方晨:老子天生是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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